第12頁 文 / 簡薰
她整個人都呆掉了,「你在做什麼?」
「吻你。」他微微一笑,「噓,別說話。」
何聆歌反應不及,又被他吻住。
他們是在露天咖啡座耶,旁邊除了服務生還有一堆遊客,說不定有人正拿著照相機對著他們……不對,重點是,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第六章
在布拉格行程的第六天,是在中央車站拍攝照片。
工整的建築,繁複的設計,捷克的民族性全在這座位於交通樞紐上的金褐色車站大廳中表露無遺。
WMM雖然申請了拍攝,但為了防止遊客干擾,時間還是選在最不可能受到干擾的三更半夜。
「對對,這裡,電線接過來,光,我要光。」外表看來窮困潦倒,卻堅持這是藝術家特質的導演拿著擴音器指揮著,「不對,我要的是光,不是要你打上一堆蘋果燈,而是太陽一般的光。」
只見工作人員叨叨唸唸,太陽一般的光,太陽一般的光……
「媽的。」亦陽啐道,「誰去提醒那個神經病,現在是凌晨兩點,哪來太陽一般的光?」
莫烈簡單的回答,「你去。」
「我去不如你去,你的嚇阻效果比較好。」亦陽又把皮球踢回去,「讓賢嘛,我這個人最懂得禮讓了。」他要是能跟神經病溝通,一定去當兼職的神職人員,造福大眾。
「哼。」
「老大,你這什麼意思。」亦陽搭上莫烈的肩膀,一臉不怕死的表情,「我們好歹也算兄弟,這麼不給我面子?哎,小程,你這是什麼咖啡,裡面是不是放了安眠藥,一點提神的效果都沒有,還越喝越想睡。」
「你想睡是因為昨天晚上跑去夜遊。」小程一臉正經的提醒他,「武焰就不會想睡。還有,小程跟我是他的助理,不是你的助理,你不要喝的話,就不要叫我煮。」
「我也是團員,怎麼就不見你對我客氣?」亦陽沒好氣的說,「開口武焰,閉口武焰,你是不是愛上他啦,這麼忠心耿耿。」
小程漲紅了臉,「亦陽,你別胡說……」
看到她一臉氣急敗壞,武焰只好出聲解救,「亦陽,你很無聊,不要調戲我的助理,她們要是辭職,我就找你算帳。」
「開開玩笑而已。」點起煙,亦陽一臉愉悅,「你平常最愛用這種事情抬槓,怎麼今天一句話都不說?」
「本大爺心情好。」他一臉春風得意。
「這位本大爺,我們四個是不能有秘密的。」亦陽顯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說來讓正宗本大爺聽聽。」
一個不講,一個要聽,不講的人堅持這是他私人的事情,要聽的人卻表示他只是純粹的關心。
正亂成一團的時候,武焰的電話打斷了大家的笑鬧聲。
「喂,嗯……當然知道,寧寧。」武焰的表情很是開朗,「你很想我?謝謝……對了,有個問題想請問你,女孩子收到什麼樣的首飾會感到高興?什麼,心意最重要?可是我要具體的東西……對,錢當然不是問題……簡單高貴?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好、好……謝謝你。」
空蕩蕩的中央車站裡,迴盪著武焰快樂無比的音調,工作人員像被點穴似的動也不動,團員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發一語。
武焰見狀,忍不住莞爾。也難怪他們感到驚愕,以前自己接到張寧寧的電話,總是禮貌性的寥寥數語後立刻結束,這次眉飛色舞或廢話連篇都還好,讓他們產生這種反應,應該是「女孩子收到什麼樣的首飾會感到高興」這句話,連問出口的他都覺得很玄。
亦陽掀了掀眉毛,「你沒吃錯藥吧?」
「我很好。」
亦陽還想說些什麼,剛才埋首在五線譜上塗塗改改的靳煒突然抬起頭來,「對了,今天怎麼沒見到聆歌?」
小程像是剛夢遊回來似的叫了一聲,「難怪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原來是少了一個人,奇怪,她會不會是回台灣了。」
武焰順口回答,「她沒回台灣,只是不想出來。」
靳煒別有深意的揚起眉,「你怎麼知道她不想出來?」
***
何聆歌當然不想出來。
昨天傍晚,天時地利人和加上氣氛使然,武焰在舊城廣場的露天咖啡座上吻了毫無防備的她。
她沒有驚叫,但也沒有反應,從頭到尾就是睜著眼睛看著他從她呆若木雞的模樣,不難猜出那是她的初吻。
初吻耶,他這輩子還沒有吻過哪一個女孩子是初吻的。
可能是為了掩飾尷尬,她放棄了橘子水,要服務生給她一杯黑色俄羅斯,之後又一杯,再一杯……武焰沒有阻止,笑盈盈的看著她從精神抖擻變成醉態可掬,她醉得連步伐都走不穩。
當絲絨般的黑幕降下時,他們離開了舊城廣場。一路上她東搖西晃的走著,嘴裡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但由於酒精作祟,組織能力陡降,她所說的話全是人生中的蒙太奇。
「我喜歡克利斯。」
關於克利斯的長相、身高、學歷、嗜好,邂逅與鍾情,她一一敘述,然後話鋒一轉,在突然跳到荷蘭的鬱金香後,她才又補說克利斯是她的家庭老師,在她剛到美國時,教了她整整兩年的英文。
「蘿拉是我第一個朋友。」
初到陌生地方,語言不通的她怕得要命,也寂寞得要命,如果不是因為蘿拉,她一定撐不下去。
蘿拉很善良,也很怕冷,有一個女兒叫珍妮佛……蘿拉在她高中畢業那年走了。
蘿拉是一隻拉不拉多犬……
她一直說個不停,後來倒坐在小巷旁的石階上連連揮手,「我不行了,頭好昏,要休息。」
武焰走過去,看到她失神的眼睛及緋紅的雙頰,笑了,「叫計程車吧。」
前進五步又退三步,從舊城廣場到這裡,也差不多走了快一個小時,以她那種沒酒量兼沒體力的樣子,早該累了。
「不要。」何聆歌軟弱的抗議,「我已經快吐了,你有事的話先走好了……等等,這裡是哪裡?」
「新城廣場附近。」
一個意外的名詞,她皺起雙眉,「哪裡?」
結論是,武焰背著她往飯店的方向前進,而且還是由她提議的。
「出外靠朋友嘛。」她笑咪咪的說,「四海都是中國人,大家都是自己人,別那麼計較。」
美人在背,他自然答應得很爽快。
風情陡變的布拉格夜晚,微風輕拂,她的手緊攀著他的肩膀,繼續蒙太奇式的記憶跳躍式話語。
說不累是騙人的,但他也不想將她放下。
兩人回到飯店,武焰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床鋪上。
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他當然很想對她怎麼樣,但站在一個正常人的立場,他實在不想對一個沒反應的女人怎麼樣。
她似乎喜歡側睡,整個人蜷成一團縮在床緣的角落,很久很久。見她都沒動靜,他忍不住輕踢了她一下,她輕吟一聲,轉了個邊,還是照樣把身體蜷縮成蝦米狀。
「何聆歌。」他捏她的臉,「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她睡眼惺忪一問。
「武焰。」
「喔,武焰。」過了兩秒,「你好。」
武焰失笑,「回去後跟我交往吧?」
沒反應。
「何聆歌」
她輕蹙起眉,「不要吵我啦。」
生平第一次跟異性討愛,得到的回應居然是「不要吵我」這四個字。
愛情真是奇妙,第一次見面沒感覺,第二次見面覺得好玩,但是現在只是看著她熟睡的臉,他居然就感到很愉快。
***
憶及此,正在中央車站等待工作人員做出變態導演要的太陽光的武焰,俊美的臉上拂起一絲笑意。
眾人不曾見過的溫暖笑意。
「這是機密,不能隨便說出來。」武焰一臉神采飛揚的說,「還有,以後不要叫她的名字。」
靳煒失笑,「不叫她的名字要叫什麼?」
「叫她」武焰沉吟了一會,「我現在還沒想到,反正你們不准只叫她聆歌,先連名帶姓叫她吧,等我想到更好的稱呼再通知你們。」
呵呵,聆歌。
他原本以為那天會碰到她的屁股只是單純的意外,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命運的安排。
雖然信心滿滿,但武焰卻不知道,就在他工作的時候,他的「命中注定」已經搭著到香港轉機的飛機跑掉了。
***
何聆歌才剛到家,隨身攜帶的家庭式攝影機就被瘋狂reaL迷的何沛意奪走,在客廳看了起來。
「喔喔,聆歌,你努力工作是對的。」何沛意一面看著她從布拉格拍回來的畫面,一面不忘讚賞,「有個在電視公司上班的堂妹真幸福,原來新唱片的封面是在東歐拍的……天啊,武焰為什麼會這麼帥,這是什麼橋?武焰的表情好憂鬱喔,主打歌真棒,我一定要打電話跟我們歌迷會的會長講。」
與滿瞼興奮的她形成對比的,是何聆歌的一臉失神。
又是武焰,就不能誇讚別人嗎?她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他的名字了,那感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