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嘉恩
熊德恩看到了她的笑容和點頭允諾之後，這才到病歷室去調閱她的病歷出來看，一翻，他的眉頭緊蹙。
怎麼會這樣?她是先天性的心臟病，而且病情很不穩定。
每翻一頁，每看一張心電圖，他的臉色就變得更為沉重。
老實說，她能夠活到現在簡直是一個奇跡。
熊德恩重重的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自己沒有看到她的病歷，這麼多年來的厚重病歷，還分成三大本，每一本都清楚記錄著她的生命。
看著擺放在一旁的電話，他拿起話筒，撥下了熟悉不過的號碼。
「喂，哲平嗎?」他突然很想要聽聽他的聲音。
「嗯，有事?」話筒彼端傳來了熊哲平一貫簡潔的回答，他正準備出門去買便當。
「呃……今天我可能不會回去吃了，你……」熊德恩很想要說，可是卻又答應過李雪柔不告訴熊哲平。
他的心情很複雜。哲平是他的弟弟，他希望他能夠有好的將來，也期盼著他將來可以有好的婚姻，可是現在知道了李雪柔的病情，他有些想要叫他放手，因為他們之間有沒有未來還是個未知數。
熊哲平的眉頭皺起，「我怎樣?」什麼時候二哥說話這樣吞吞吐吐的?
「沒事，我只是想說……對你那位女朋友好一點啊，有空就主動邀她出來玩，我很歡迎她到我們家的，有機會的話再帶她去給大哥看一下，就這樣。」熊德恩連忙掛斷電話，怕自己會脫口說出這個秘密。
熊哲平瞪著手中的話筒。莫名其妙，他打電話回來就是要講這些嗎?有沒有搞錯啊?
突然他想起了李雪柔的嬌小身影，緊繃的臉立即變得柔和。
不用他說，他自己也知道，他會對她好的。
第六章
天空很藍、天氣也很熱，但是會在中午出來打籃球的人，是不是有點笨?整個偌大的籃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就好像他們兩人包下了這所國中的籃球場。
李雪柔手中拿著一顆橘紅色的籃球，這是她從家裡帶來的，以前她看了熊哲平的比賽，原本也想要試著打籃球的，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到，原來要把球投入籃框裡竟然是這麼困難的事。
她抱著籃球，抬起小臉看著在頭頂上的籃框。
沒事把這個框架做得那麼高做什麼?她就算是使勁的往上投，也碰不到籃框的邊緣。
她氣喘吁吁瞪著籃球框。好氣人，是她的力量太小了嗎?還是她跳得不夠高?
放下手中的籃球，她緊捉著胸前衣襟，讓自己休息一下。
李雪柔放下的籃球滾到熊哲平的腳邊，站在一旁的他再也看不下去，單手將籃球一把拿起，站在三分線外，輕輕一投，橘紅色的籃球就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不偏不倚投進籃框內。
「哇，好厲害喔!」天啊，他竟然能夠在那麼遠的地方把球投進去，好厲害喔!
看李雪柔一臉崇拜的模樣，熊哲平臉上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只是一般的投球而已。」他走近她身邊，看著她那因為天氣熱而漲紅的小臉，心疼的說：「你坐在一旁的榕樹下休息，我來暖一下身。」
「嗯。」李雪柔笑著坐在石椅上，有樹蔭為她遮蔽毒辣的陽光，涼爽多了。
深呼吸之後，她的心總算不會再那麼難受了。
眼前的熊哲平，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更為耀眼。
就好像回到那一天，她站在遠方觀看他打球，他的球還是那麼的好，還是那麼有活力的模樣。
真好，她也好想像他一樣，接受陽光的洗禮，讓自己全身充滿活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一個小小的運動她的心就快要停止跳動。
看到他正在看她，她連忙對他露出笑容，並伸出小手朝他揮了揮。
她不想要破壞她在他心裡的形象，她希望自己在他心裡一直都是個健康的人。
熊哲平站在大太陽底下，看著坐在樹蔭底下的她，原本還擔心她會不會曬暈，不過看到她現在對他露出笑容，這才放心不少。
看著自己手上緊握著的籃球，他沉思著。
他有多久沒有碰到籃球了呢?要不是今天她邀他出來打球，如果不是她的請求，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到籃球了吧!
他站在籃球架前，隨手投了幾球，每一球都直接命中籃框，他覺得以前的打球感覺都回來了。
看著自己的手掌跟手肘，那投球的姿勢還是跟以前一樣，原來，自己一心想要忘掉的打籃球技巧，身體卻是怎麼也忘不掉。
就當他想要跳起來投球的時候，腳卻開始隱隱作疼，讓他不得不停止所有的動作，也讓手中的球滾落地面。
看著熊哲平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腳，李雪柔知道他的腳傷復發了，她走向前，拾起地上的籃球。
「我想要灌籃，教我怎麼做好不好?」
「你?灌籃?」熊哲平看著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又看了看她嬌小的身軀。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對，我要灌籃，不過你得幫我才行。」她笑咪咪的指了指他的肩膀，示意要他背她。
熊哲平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彎下身，讓她靠在他的背上，再將球交給她。
「把球拿好。」他緊握著她的雙腿，不讓她摔下去。
他背著她走向籃框，讓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完成灌籃的願望。
看著自己離籃框好近，看著自己把手中的球放進籃框內，她的眼眶內有著滾燙的淚水在打轉。
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為她辦到?
「還要再投嗎?」不管她要投幾次都行，他會一直背著她的。
看著熊哲平短短的發，寬闊的肩膀，她柔聲說：「不用了，先放我下去，我們去樹下聊聊好嗎?」
她抬起手，把快要滑落的眼淚拭去，不希望等一下被他看到她哭的模樣。
來到榕樹底下，熊哲平彎下身，讓她站在石椅上，這才轉身坐在她的身旁，看著空無一人的籃球場。
熊哲平垂下了眼，看著自己的腳。
他還是不能跳躍，如果奔跑的話，腳還是會痛，果然，不管他做了多久的復健，還是無法改變他再也不能打籃球的事實。
為什麼會這樣?現在的他是不能跑，不能跳，簡直就跟個廢人沒有兩樣，他好恨，為什麼上天要奪走他的一切?
李雪柔看著他那雙有些含怨的眼，不必多說，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挨著他的身軀，她的頭靠著他結實的手臂。
她悄悄伸出自己的小手，緊握著他的大手。
呵，她的手一放在他的手上，簡直就跟小孩子的手沒兩樣，又小又瘦，而他的手……好大、好溫暖。
「阿哲，你知道嗎?其實你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在等著你。你可以去當國中、高中生們的籃球隊教練，你可以把你會的一切都教給他們，讓他們代替你繼續在籃球場上奔跑。」也代替她在籃球場上奔跑。
熊哲平沒有回答她，只是垂下眼看著他們緊握著的雙手。
她的建議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只能夠看著其他人在籃球場上奔跑的事實。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可是剛剛他的身體已經很清楚的告訴他，他真的不得不放棄在籃球場上奔跑。
「阿哲，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好不好?」剛剛的動作幾乎消耗掉她的體力，她想要休息一下。
熊哲平沒有多說什麼，就這麼看著頭頂上的藍天與白雲。
或許，他也真的該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不應該再這樣子，每天無所事事的過日子。
他回過頭，打算要跟她說話時，卻發現她睡著了。
啊，怎麼會這麼快就睡著了?該不會是太累了吧?
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柔和不已。
該不該讓她躺在他的膝蓋上休息呢?就當熊哲平打算要移動自己的手臂，讓她枕靠在他的大腿上時，他看到了一個令他快喘不過氣來的畫面。
他瞪大了眼，眼中滿是訝異，難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因為他看到了她的胸部，他應該要馬上別開眼的，可是他的視線卻怎麼也移不開，在她的身上有一道傷痕，就像是一隻巨大又醜陋的黑色蜈蚣緊緊盤踞在她的胸口。
為什麼……她的胸前會有這樣的傷痕存在?
原本要伸出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進退不得。
這時，李雪柔緩緩睜開了眼，「咦?你怎麼了?要回去了嗎?」他的手怎麼了?怎麼一直懸著?
「沒事。」他連忙縮回自己的手，撇開臉，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
剛才看到的情景怎麼也無法自他的腦海中移開，彷彿在他的腦裡生了根，緊緊糾結。
心在狂跳，因為震驚，呼吸不穩，因為訝異。
「那我們回去了好嗎?」李雪柔笑著緊握著他的大手。
今天真的很熱，他們還是早點回去，也到了要吃午餐的時候。
「嗯……」熊哲平反握著她的小手，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