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寄秋
「胡說,誰不知愚兒姊姊的醜容難入眾人眼,不過是渠邊泥罷了。」她微慨地撫撫臉上粗橫的疤。
「才不是呢!剛才愚兒姊姊嫣然一笑時,杏花兒都看傻了,好像春天的花在一瞬間全開了。」真的好美哦!
大家都被愚兒姊姊的疤給戲弄了,除去那兩道兀目的痕跡仔細一瞧,洛神再世也及不上她的出塵清媚,美如無瑕白玉,教人捨不得觸摸,怕污了玉質靈氣。
尤其是她掀唇一笑的嬌艷彷若玉曇初綻,連她是個姑娘家都看呆了,何況是男子。
好在紅滌院沒有男人,不然準被迷得三魂七魄全移了位,不知爹娘何姓氏了。
「舌頭塗了蜜是吧!少說些令人笑話的言語,人家真當你癲了。」柳未央當她在說傻話。
「愚兒姊姊本來就很美,那隻小狐狸不是老巴著你不放?」她說得有點怨懟。
「仲弟習慣依賴我這個姊姊,別叫他小狐狸。」看得出來雲貴妃是真心喜愛他,三天兩頭的宣他入宮陪。
「哼!我看他根本就是狐狸幻形,骨子裡奸詐得很。」她不只一次吃過他的虧。
「小孩子的頑性而已,你就讓讓他吧!」柳未央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杏花兒雖長於仲弟,但是他這些年跟著柳未央東飄西蕩,幼時的乖巧早磨成精,機伶得不遜於行走武林的老江湖,懂得看人臉色和使些無傷大雅的小伎倆。
整座王府敢靠近他們姊弟的人只有杏花兒和春管家,每回他無聊時就會作弄或氣一氣杏花兒,逗得她咬牙切齒地喊著要追殺他。
至於嚴謹的春管家,他可聰明地規規矩矩,左一句春爺爺、右一句春爺爺的討好,讓老人家疼入心坎底,手中的板子始終落不到他身上去。
「再讓他就要爬天了,等他從宮裡回來,我非揍他一頓不成。」最好吊在樹上餓他一天。
仲兒是貪吃鬼,最禁不起肚子餓,用這一招治他才夠狠,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嘲笑她是風乾的杏花屑。
「真是孩子氣。」她不由得搖搖頭。
杏花兒嘟著俏皮小嘴,不服氣的說:「人家再過一年就及荓了。」
「怎麼,想嫁人?乾脆肥水不落外人田,等個五、六年後當仲弟的娘子。」她故意逗耍著她。
「愚兒姊姊,你欺負我。」她才不要嫁給一個小鬼頭,遲早被他氣死。
「我……」
她正想鬧杏花兒,但忽聞細碎的腳步聲由隔牆傳來,便立刻收起眼底的真意和笑容,冷然一默地修剪多餘的枝葉。
「杏花兒,你還在紅滌院蘑茹什麼?快去廚房幫忙準備膳食。」
一位綠衫懦裙的姑娘在一尺外喊,不願靠得太近。
「芙蓉姊,不是還沒到用膳時間嗎?」她蹦蹦跳跳地上前一問。
芙蓉小心地不去瞄到一旁那張可怖的醜容。「王爺帶了幾位朋友回府,需要人手去張羅。」
「喔!」她回頭揮揮手。「愚兒姊姊,我先走了。」
她點點頭,表示回應。
「走吧!芙蓉姊,遲了春管家又要罵人了。」尤其罵人前會先落個板子下來,疼死人了。
兩人相偕走離紅滌院,斷斷續續的交談聲明顯地傳入柳未央耳中……
「你怎麼敢和她相處?」
「愚兒姊姊很漂亮呀!」
「你……你的眼睛有毛病呀!我都快嚇死了……」
細微的抖音逐漸遠去,輕風漫不經心的拂過,撩起覆上面容的髮絲,那是半張足以動搖國本的絕色姿容,隨即便在無聲的歎息中輕輕掩上。
「我看你還是認命吧!不要再做垂死前的掙扎,王爺再大也大不過皇上。」
嘲笑聲出自一位風流倜儻的男子口中,手裡握著罕見的碧血短刃把玩著,臉上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樂看好友揪結的五官成個困字。
紫滌院的花廳裡擺了幾盆翠盆,或坐或站的出色男子分據三個角落。
一身狂氣的紫衣男子微勾著唇斜躺在玉椅上,似乎不認同地揚眉冷笑。
「大不了我罷官棄爵雲遊去,皇上也拿我沒轍。」他不會屈服於皇誥。
「雲遊?!」段玉稍大笑地一拍高櫃。「王爺的身份豈容你輕易拋卻,你不想活也得顧忌著你的貴妃姊姊。」
「她身在深宮頗受恩寵,皇上捨不得遷怒,你少危言聳聽。」他確信雲姊在宮裡的地位不致動搖。
後宮嬪妃雖有三千餘,但是位居三宮的貴妃僅次於當朝皇后,除非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否則她將穩坐其位,不受本家影響。
尤其雲姊已為皇上生下三位皇子及兩位皇女,在後宮中受寵的程度無人能出其右,更有凌駕皇后之勢,皇上不可能為了他抗婚而加罪於她。
更別提當今太后是秦家所出,他與皇上有表親血緣,不然早在三年前就下旨降罪了,哪會寬容至今。
鄭國丈想藉聯姻來鞏固朝中勢力根本是癡心妄想,他不是那種任人左右的棋子,想擺佈他還得要有腦子,一個稍具姿色的女兒還入不了他的眼。
「子亂,凡事還留退路,真要激怒了皇上,誰也保不了你。」儒生打扮的應曉生搖著羽扇勸告。
臨淄王爺秦亂雨,字子亂,生性高傲狂妄,能與他結成好友都非泛泛之輩,在江湖中頗負盛名。
像是白衣長袍如酸儒的俊逸男子應曉生,人稱「百譜先生」,擁有一本世人難得的武林錄,記載著百年來不為人知的武林秘聞和各家武學。
藍衣繡金的段玉稍乃大理皇子,習有其祖的一陽指,手中無劍勝有劍,指尖輕彈奪其命,有著「多情羅剎」之稱,因為他偏愛女色。
至於「冷顏王爺」秦亂雨是出了名的討厭女人,府中從不置妻妾,性情乖張孤僻,脾氣忽陰忽晴教人抓捏不定,所以僕從流動性大,因為畏懼他的反覆無常,生怕死於非命。
每隔一段時間,臨淄王府都得招募新侍從,工資不但是其他王府的數倍,而且大都是外地人,鮮少有江陵人士。
「臭酸儒,你是在建議我娶鄭家的母夜叉嗎?」美則美矣,但性情蠻橫地教人難以忍受。
「有何不可?臨淄王府何其大,有必要朝朝暮暮嗎?」應曉生意有所指的說。
段玉稍嘖嘖的搖著頭。「應先生心腸可真毒,要個美人兒獨守活寡未免浪費些。」
「你要是不忍心就常來中原走動,我想子亂不介意養你的私生子。」折花休怕刺多。
「我是那種朋友妻亦可戲的人嗎?別壞了我的風雅。」反正他的朋友不多,算來算去只有兩個。
一個是注定專情一人,一個是唾棄女人到底,他犧牲一、兩個美女不搶,換來生死相交的朋友是值得。
「是嗎?我怎麼聽說你前陣子睡了自個兒兄弟的愛妃,事情鬧大了才跑來中原避風頭。」應曉生佯裝不解的嘲諷道。
聞言,段玉稍面容尷尬,連忙澄清道:「是她見我俊俏,邀我飲酒賞月,美人有約我怎好拒絕,只是花前月下難免把持不住……唉!酒後亂性,非我之過也。」
「哼!好色之徒總有一堆推托之詞,小心因果。」曾為他卜了一卦的應曉生語氣慎重的說。
卦文是:離情別愛,一生受情劫。
「我說百譜先生,你就別嫉妒我的好人緣,天下只有我不要的女人,還沒有我得不上手的美嬌娘。」他自大地誇耀獵艷的本事。
「才怪。」
突然一句非常微弱的女音傳入三人耳中,似在廳外廊下。
秦亂雨冷聲地一喝,登時一位手捧茶盅的小侍女,因受不住內力一震而跌入廳堂,神色十分痛苦的捂著胸口。
「幾時王府的奴婢這麼大膽,敢在門外偷聽主子的談話?」秦亂雨冷冷的斥道。
「奴……奴婢沒有偷……偷聽……奴婢是送……茶點來的。」好痛。
「那一句『才怪』是你說的?」秦亂雨瞇眼問,雖然聽得痛快卻不敬,此語不該出自下人的口,壞他王府紀律。
杏花兒恐懼地抱著身子發抖。「奴……奴婢不是……有意的。」
面子掛不住的段玉稍以短刃挑起她的下顎。「你認為天下有不愛本公子的姑娘嗎?」
「這……」她嚇得不敢回答,藏不住心事的眼神已流露出確有其人。
「說。」他威厲的以刃背在她臉上輕劃,意有毀容之舉。
「是……是愚兒姊姊啦!」她嚇得當場嚎啕大哭,驚嚇了經過的春管家。
「怎麼回事?是誰……呃,王爺,是不是小婢沖犯您,奴才馬上教訓她。」他抽出隨身攜帶的板子狠抽了數板。
哭聲惹得人心煩,秦亂雨斜睨一臉吃驚表情的段玉稍。「愚兒是誰?」
「愚兒?王府內好像沒……啊!老奴想起來了,是打掃紅滌院的奴婢楊愚兒。」
「姿色如何?」一個奴婢?
「丑。」
他眉毛一挑。「你就給我這個字?」
醜女能讓一名下人推崇備至?
「楊愚兒是雲貴妃兩個月前回府省親時帶進來的,她的容貌只有一個丑字可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