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寄秋
「我舅舅、你父親授權我對你的『管教』,打死是你不受教。」也就是死不足惜。
活該!
「好……好狠毒……」她抖著唇假意害怕。「表嫂,你要加保幾個意外險。」
「狄小珍——」
「幹麼,牙齒痛就『出去』看牙醫呀!我想外面的媒體散得差不多了。」頂多走在路上受人指指點點,像大明星一樣被人追著要簽名。
「這是拜誰所賜?你,你,你……」他一個個點名,「你們還不給我滾回美國工作。」
毫不在意的珍妮佛挖挖耳朵,「我們的執行長又不在,努力給誰看。」
「年終獎金不要了吧!剛好可以省下來,本來打算發半年份的……」他一副賺到的表情朝她一笑。
「不,你不能公私不分,那是我的血汗錢。」她眉一擰地苦苦哀嚎。
「是嗎?我沒聞到鹹味,等到鈔票有味道再來領薪水吧!」血汗滴成河自然東流。
「你連這點錢也扣喔!小心老婆會下落不明。」綁架勒索她來做。
「我相信你會先離奇失蹤,然後我會上舅舅家致哀。」T大講師豈會被她難倒。
「你好討厭喔!」說不贏他的珍妮佛噘著嘴。
「我老婆喜歡就好,你的意見不值一哂。」他笑著,一手拿起拖鞋一擲——
「啊!誰偷打我……」撫撫後腦,艾瑞克嘴上咬著一根冰棒。
「挑一根紅豆的拿過來,不許偷吃。」還吃,一群不事生產的豬。
「沒了。」他趕緊三、兩口把手上剩的那根冰棒給吃光,死也不分人。
管玉坦挑眉一橫,「你把三盒的冰棒全吞了?」
「台灣的冰太好吃,上次那個烏漆抹黑的木炭冰和黃澄澄的童屎冰都不錯,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回美國?」他指的是仙草和愛玉。
「木炭冰?童屎冰?相當有創意的說法,你等著讓人打死。」他以後要吃冰前會先考慮。
近五十坪大的房子一下子擠進他們幾人,本來稍嫌寬敞的空問頓時擁擠,再加上西方人的體型普遍高大,摩肩擦踵的情形不時發生。
因此兩位主人佔住了大位就不許人接近,空氣已經夠稀薄了,不需要再製造使用過的「臭氧」來污染環境,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不可否認他們帶來天大的麻煩,同時也解決不少風波,代為教訓意圖「染指」他的蜘蛛女,省得他日後還得自己出手。
但是——
不堪其擾的程度遠勝於他們所掀起的狂潮,他還算在新婚期,愛妻的情話也才釣出一句,他們偏不讓他有個安靜的獨處時間,吵吵鬧鬧地不得安寧。
吃菩薩、著菩薩,灶裡無柴燒菩薩,這幾個捧他飯碗的傢伙顯然深諳此道。
該想個辦法把他們全踢回美國,不能讓他們留在台灣危害世人。管玉坦瞇起眼打量眼前已呈現無政府狀態的亂相,心裡正思索著方法。
「德國的齊耳公司有救嗎?你們評估之後的情形如何?大概要融資多少才能紓解困境?」
此言一出,這幾個天生的工作狂立刻全動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財務損益、人工薪資、得失間的百分點差異,和東西德整合後的人力資源等等。
這一討論一發不可收拾,客廳頓成了會議室,便條紙、日曆紙滿天飛,塗塗寫寫的計畫表一張疊過一張,人人專注於研究著這件新的案子,根本無視身在何處。
先前的嘻皮笑臉、插科打諢渾然不見,只見一片嚴謹的認真神色。
「老婆,你理理我別盡顧著看書,你有沒有發現我這幾天瘦了不少?」忙死你們吧!
好用的一招,屢試不爽。
休假?
想都別想。
「我快看完了,再等一會兒,五分鐘就好。」保羅和西拉在帖撒羅尼迦講道。
「五、四、三、二、一,時間到。」他使詐的闔上書,不讓她夾入書卡作記號。
「玉坦,你……」此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她豎直耳朵忘了要跟他說些什麼。
「怎麼了?」他的心思全放在老婆不關心他,全然無視其他雜音。
「門外有人。」她指指外面。
「我們家哪天門外面沒人,八成又是些窮極無聊的人在閒逛。」準是那些好事的記者在徘徊。
「可是敲門聲……」很大。
「別去理會,久了他們就會自討無趣的走開。」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地把電鈴拆了,否則準會被吵死。
果真,敲門聲持續了一會就不再響起,只是,隨即傳來有人翻牆而入卻踢到花盆的慘叫聲。
「該死的,做賊也不打聽打聽人家在不在家……解離大哥?小葵?」
內門一拉,裡外站立的人面面相覷,各自目瞪口呆地發不出聲音,眼與眼互望。
外面的人是火大。
裡面的人則是——糗大了。
第十章
自殺?!
這個可怕的字眼讓人聽得心驚膽戰,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割下那一刀,將死亡看得淡如無物,拿著刀子對準跳動的腕動脈一劃。
生命何其珍貴,有多少人渴求著活下去,天天祈禱著上蒼多給一天的壽命,可是走到了終點仍得不到眷顧,抱憾的離開人世。
有人珍惜,也有人浪費,輕賤生命拿來當愛情籌碼,苦苦追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
望著生長了十九年的家,向虹兒竟近鄉情怯地不敢前進,一臉猶豫的望著家門伸不出手,無形的壓力像轉動的馬達轟轟轟,雙肩倍感沉重。
當修女多好,用不著面對眼前的難題,進退都顯得尷尬,她寧可回修道院翻翻老舊的聖經,不問塵事的躺在榆樹下看書。
瑪麗亞和瑪麗安曾經告誡過她,當人家的妻子不如當人家的情人,不需要背負太重的責任,還能享受被追求的樂趣,偶爾還能拿拿喬刁難情人一下。
是她太傻沒想清楚,錯在先無法挽救,現在嘗到惡果了。
「怎麼了?手指冰冰涼涼的,臉色還發白。」管玉坦擔心地一探她額頭溫度。
「你進去就好,我在車上等你。」對,這樣最好,讓他去送死……呃,去處理。
他好笑的取出鑰匙開了門,「你在怕什麼,自己的家又不是龍潭虎穴。」
「我怕見大姊,她一定怨死我了。」一路上只要她一闔上眼假寐,大姊那雙佈滿血絲的紅眼就會出現哀怨地瞪著她,害她不敢睡。
「由我先和她說明白,絕不會牽扯上你。」他半拉半擁地帶著她入門。
向家的客廳坐著二老,見了兩人無奈的瞟瞟樓上,苦笑的搖搖頭問他們過得好不好。
「爸,我們很好,外面風大雨大,虹兒照常像沒事人般看著書。」她是最不受影響的,完全在狀況外。
「哪有,是你不准我到外面去的。」連她想到修道院逛逛都不成。
「我是為了你著想,誰曉得你的聰明腦袋有沒有漿化,一出去肯定讓人騙。」他是在保護她,媒體狠如狼。
她嘟嚷的一睇,「只有你最會騙人,我跟人家說你很可怕都沒人相信。」
「虹兒,你想三天看不到書就繼續埋怨,我樂得不用幫你搬書。」他的情敵是聖經,痛心疾首呀,
「我……」眼一瑟,她靠近母親,「媽,你看他欺負我,我不要嫁他好不好?」
「虹兒——」聲音很淡,但卻極具震撼力,顯示他非常不高興。
向家二老欣慰的一笑,有個女兒幸福就好,樓上那個就隨她去,再也管不動了。
「別再任性了,成為人妻就要學著長大,玉坦這孩子人品不錯,是你撿到的福氣。」
「媽,他是雙面人……」她忽地噤聲,心臟抽緊。
管玉坦滿意地收起眼底陰厲的鷙光,「媽,我上去看看百合,順便開導開導她。」
「好、好,等你叫一聲媽等了好久了。」不管是娶哪個女兒,他都是丈母娘眼中最好的女婿。
「謝謝媽。」他笑了笑看向岳父大人,「爸,我上去了。」
「嗯!和她好好說,別太順著她,她如果太過份就別理她自個下來。」總不能為了一個人的私心而害了三個人。
「是,我會盡量用和緩的口氣穩住她的情緒。」他隨即走上樓,背後隱約聽見一句小小聲的「才怪」。
還是老婆瞭解他,吃多了他的口水變得和他一樣精。
向家老大和老四待在台北逛美食展,因為不想回家看見這團烏煙瘴氣,索性眼不見為淨的避得遠遠的,等家裡的空氣「乾淨」些再回來。
一路南下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他已經很累,所以不要指望他有好臉色看,他肯來是看在兩位長輩的面子上,不然誰理她死不死。
簡直是千年樹妖,盤根錯節地纏人死不放手,她不知道他對她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嗎?
一上樓由敞開的房門和向山藥打了照面,他點了點頭,「你來了。」然後就把空間留給他們。
「玉坦,你終於來看我了。」向百合乍見來人,臉上露出光彩的粲笑著。
但,誰知——
管玉坦不復昔日的溫和,神情很冷的道:「你做戲給誰看,找座大樓往下跳不是更省事,活著只會拖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