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寄秋
「你……」她終於明白漢娜想殺人的衝動來自何由。「你年紀輕輕的幹麼要預留遺囑,迫不及待下地獄和你那群吸血鬼祖先團聚嗎?
「你要死也死得乾脆點,何必拿了一塊大餅在眼前釣卻害人吃不到,我……」吸氣,別和他一般計較。
「麻煩你去精神科掛個號,開具診斷確定正常再來和我談。」
不然聖人也會因為他而犯下殺人罪。
「因為我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看得出來她被這件事激怒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律師?」而且是他遺產的法定執行人。
如果他提早掛掉的話,那她將會成為第一號嫌疑犯。
「並不衝突,我的神智清明,有權將名下的產業交給我所重視的人。」而她是他的夏天。
夏天有種深深的挫折感,想一棒打醒他。
錢,人人想要。
可是要有命才得得到,目前她尚未統計出他的資產總數,不過光寒家的鐵礦、蔗業、煙草、油輪等事業,一年少說十來億歐元跑不掉。
其次他投資在其他行業的金額更是不可數,以她所知的範圍內,他有兩家占股超過百分之三十的銀行,還有華爾街佔地百坪的投資公司,以及阿拉伯大公國境內三處產量甚豐的油田。
如此巨利豈不引人覬覦,大家都曉得她愛財如命,不過得先把命保住,她可不想連喝口茶都得學古人銀針試毒,疑神疑鬼的懷疑每一個接近她的人是否有所圖謀。
若是她記得沒錯的話,他有個眼高於頂的妹妹,還有一個老用鼻孔睨人的繼母,與她們為敵就像淋了三層油,不死也脫層皮。
「別太信任我,說不定我比你早死,要不是有人下了格殺令……」收了收舌,若無其事的夏天翻動文件,挑出標點畫上記號好和他討論。
「什麼格殺令?」神情一肅,寒冬夜不許她逃避的逼問。
「一則網路上的小笑話博君一笑,當真的人是傻子。」不然老闆還不肯大方的放她假,豪氣地要她多玩兩三月無妨。
平常休十天假起碼接到百來通的連環,通通都是問她休夠了沒,桌上堆積的委任已經生灰長霉了,要她盡快回來清理。
唯獨此次一反常態地鼓勵她多待些時日,放輕鬆地盡情玩樂,紐約的炸彈客由紐約警察處理,她大可安心的玩到瘋子落網為止。
不過她不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旦那人成擒之後,她的假期也告一段落,她又得做牛做馬為老闆謀利,共同瓜分富人的囊中財。
「要不是有人下了格殺令,我才不會接下無聊的委任回到月牙灣。這才是你未竟之詞吧!」
略微咋舌的暗驚心,夏天以不變應萬變。「生於斯,長於斯,我來緬懷過往不成嗎?」
「你還沒老到寫回憶錄的年齡,我比你想像中的更瞭解你。」只向前看而不會回思過往。
「回來看看外婆不為過吧!我終於良心發現了,不想棄養老人家。」她總會有借口好用,律師的專長不就是鑽洞。
民法,刑法,行政法,只要是法皆有漏縫可鑽,沒有死路。
寒冬夜清朗的面容出現了裂痕,拾起手拂過她吐露謊言之唇。「夏天,你的夏天不見了嗎?」
她的溫暖藏在謊言底下。
「我……」一陣叮叮噹噹的撞擊聲由遠處傳來,不免露出一笑的夏天十分懷念的聆聽,那曾經是她童年記憶中難忘的一小節。
「怎麼了?」
為何話說到一半反而無動靜,像發覺有趣事情的小女孩,偷偷藏著不與人分秘密。
「噓!你聽。」一指放在唇問,夏天不自覺的靠近他,要他用心聽明白。
「什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到底要聽什麼。
「叮叮噹噹,鑰匙的撞擊聲。」走近了,應該快到了。
唔!他微皺起眉不作聲,不懂她在興奮什麼。
「五,四,二,一,一。」
「嗄……你……嗯……」不管她為何倒數,她湊上唇的這一刻他欣然接受。
擁著夏日精靈般的女子熱切吻著,轉被動為主動的寒冬夜不會錯過她的熱情,不論她的動機是否純正,他還是樂於配合。
不過他很快瞭解她惡作劇的背後是為了整誰,而他成了共犯。
門上傳來輕叩聲,叩了兩下門隨即被打開,一位嚴肅的老婦走了進來。
「少爺,你的咖啡。」
又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粟色的鷹眼微微一掃,像是不經意的冷泉飛濺而過,傳遞著不歡迎的意味,輕蔑之色隱藏得不夠深,似在說——憑你也配。
腰際的一串鑰匙輕晃的發出叮噹聲,隨著穩健的腳步一步步響起,叮!叮!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它的存在。
綰起的髮絲一絲不苟的貼服著,不敢亂動地如上了十層發油,光滑得叫人肅然起敬,佩服她肯花心思命令一根一根的棕髮躺平。
老婦人的眼閃了一下,刻意忽略相擁得忘我的兩人,一一擺上點心和三亞咖啡,態度高傲、舉止優雅而得體的為主子倒好咖啡。
一看她的身影會以為身處英國的上流家庭,一杯下午茶、三、五個知心好友聚會,洋傘下的仕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神情典致得如一幅畫。
然而她的表情是冷淡的,有點不近人情,一身的疏離和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嚴厲的五宮不帶熱情,彷彿天生沒笑過似滿佈僵硬。「少爺,你要加糖嗎?」
略微提高的音量像是在提醒他別像個孩子,一見到新的玩具便上了癮,愛不釋手地嘗鮮貪玩,不理會玩具本身是否有瑕疵。
「你知道我不加糖的。」他只想將懷中人兒吻個夠。
「口感是會變的,也許你被巧克力的甜味給蒙騙了,忘了食多會造成虛胖。」
窗子該擦一擦了,有了灰塵。
「我不吃巧克力。」有關甜的東西他從來不碰。
卡萊兒夫人一表正經地彎下身拾起一本書。「不,你正在享用。」
怔了怔,寒冬夜忽然有種領悟地低下頭一視正朝他眨眨眼的夏天。「你指的是她?」夏天低聲在他耳邊道:「無所不在,如影隨形,哪裡有蟑螂她最清楚,衝到第一線要將蟑螂趕盡殺絕。」而她,和蟑娜是同等生物。
「沒那麼嚴重吧!她只是盡其本份。」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看過她殺死一隻蟑螂。
不過被她的尖叫聲嚇死的爬蟲類不在少數。
「她比巡弋艦還靈敏,敏捷的動作足以登上世界紀錄,豹的眼盯緊我這塊肉,不一會兒一定會撲上來咬我一口。」規矩多如羊毛。
「你說哪去了,想吃了你的人是我。」最好連皮帶骨啃得一絲不剩。
「等著瞧吧!我可是過來人。」吃過她不少苦頭。
失笑的寒冬夜僅是勾起唇角已叫人驚訝了,他輕柔的舉動更是出人意表,不帶灰色心態的眼凝視著夏天,眼眸中的柔情深刻而幽遠。
兩人低聲的交談著,看似濃情蜜意好不親熱,鼻頭對著鼻頭廝磨好像兩隻交頸鹿,以親密的舉動表示愛意。
「少爺,你的咖啡要涼了。」
來咯!夏天的眼底滿是笑意,像要看一場好戲。
「壺底插著電,我想它要涼並不容易,除非你故意在咖啡裡加冰塊。」你安份點,別胡來。他用眼神制止。
「少爺,你怎麼敢質疑我的工作能力。」一定是受了壞榜樣的影響,必須糾正。
「我……」一陣搶白奪走了他聲音的自主權——
「他不是質疑你的工作能力,而是懷疑你的人品是否高尚,會不會背著他使小手段。」偏見與傲慢皆是英國產物,她不怪她用眼縫覦人。
有誰聽過夏天會安安份份的過去,不掀起幾道狂風暴雨哪能作數,她夏天最愛做夏天的事了,不澆人一頭冷水就不算夏天。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在寒家服務了三十二年,誰敢說我人格有瑕疵,你的禮儀實在令人惋惜。」冷著臉,卡萊兒夫人不甘受辱的反駁著。
「直接說我欠家教不是更貼切,待了三十二年是該退休養老了,算算年限不知該給你多少退休金。」給得少,誠意輕,拿得沉,怕負擔。
沒想過退休問題的卡萊兒夫人當下色厲詞嚴的怒視。「外人最好不要妄想橫行寒家,你的道行還不夠高。」
「我是外人?」夏天故意勾起置身事外的男人的手肘,甜甜一笑。「會比你更像外人嗎?畢竟你不姓寒。」
一見她越來越猖狂,卡萊兒夫人神情冷厲的望向一家之主。「少爺不該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會壞了寒家聲譽。」
「她是……」月牙灣的夏天呀!
「我有正當職業,年收入千萬,社會地位受人景仰,請問不三不四的定義為何,你是以什麼標準來評斷,難道當個律師是見不得人的事?」未免太嚴苛了。
「你是律師?」她不信的睨了幾眼,語氣不敬的說道:「如此輕佻的舉止,相信已使司法蒙羞。」
夏天的笑,很冷。「原來卡萊兒夫人的心是如此冰冷,毫無人性的不懂人與人之間的溫情,難怪我從沒見你笑過,因為會笑的機器人肯定是功能故障,必須送回原廠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