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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寄秋

    可是她很怕會太過依賴他而失去自我,她是個很愛自由的人,過度約束她會不快樂。

    學藝術的人就像風,沒有任何繩索捆綁得住。

    「你是這麼認為嗎?開始要求我該讓步?」他的心裡很不舒服,像是一塊非常喜歡的蛋糕忽然發酸了。

    聶沕離聲音中的緊繃和不耐煩讓春天有一絲受傷,「這是你和我外婆的戰爭,我誰也不幫。」

    置身事外。

    「難道你不怕失去溫泉館?」對她太嚴厲了,他不捨的輕擁她。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任何事都有終了的一天,我不強求也不委曲求全,該是我的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她笑著拉開他的手奔向大海,讓海風洗滌她的煩惱。

    「我不是功利的你,一切隨緣,如果你能說服我外婆賣掉她一生的心血,我只會難過不會傷心,畢竟它擁有我所有的回憶。」

    「春天……」

    春天點住聶沕離的唇不讓他開口,開朗的眼染上一層堅定。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逼迫她,但是你若傷害了外婆,我會恨你一生。」她不會眼看親人受傷而不反擊。

    春天也有固執的一面,她可以無憂歡笑,也可以與世無爭,但春的雅典娜也是背著弓箭,必要時她會拉滿弓一射。

    她純真但不天真,人是會成長的。

    「你讓我好困擾,我大概知道你的底線在哪裡。」原來在她眼中他是功利的商人。

    「不是我的底線,而是你的良知,我已經在失去中學會如何接受,得與失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她失去太多東西了。

    父母的殯逝她不是不痛,而是她必須認清殘酷的事實,悲是一天,喜也是一天,為何要讓週遭的人隨她的心情起伏呢!

    所以她選擇把心放開,歡歡喜喜地迎接每一天。

    「包括我嗎?」這是樂觀還是悲觀?他不喜歡成為被放棄的一方。

    笑中有著看透世情的豁達,春天伸手環向聶沕離,「我只知道我愛你,其他的交給命運去安排吧!」

    第七章

    應該是這裡吧!

    比照著手上的地址,一排紫籐花盛放矮牆上,迎風招搖微送香氣,扶疏枝葉漾著新綠,半乾的泥土猶帶青草昧,想必是剛搬來的人家。

    臉上化著淡雅薄妝,高雅的玫瑰芬芳悠然散發,長相清艷的女子手持花洋傘遮陽,妝扮典雅的走下高級房車,低跟的涼鞋上鑲著令人炫目的彩鑽。

    她是美麗的,卻也給人不好親近的高傲感,看似親切卻疏離,明顯的優越氣質與小鎮的樸實格格不入。

    不過她的自信中有著一絲不確定,再三比對門牌號碼向內眺望。無僕從走動的跡象讓她大為訝異,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自幼是天之驕女的梁紫月受盡一切寵愛,從不知貧窮為何物,出入名車穿限量名牌服飾,非美食不啖,是個標準的富家子女。

    但她並未養成驕奢習性,因為家裡供得起,她視龐大的開銷為理所當然,學以致用的妝點自己。

    日本新娘學校畢業後她曾遊學英國一年,得宜的進退是環境使然,身處在上流社會的社交中,自然而然地有股英國淑女的優雅。

    一生平順的她鮮少有過挫折,唯一的一次幾乎讓她崩潰,不管用什麼方法也無法挽回,至今她仍為那份痛而暗自垂淚。

    她是別人眼中的完美典型,男人渴求的婚姻對象,受歡迎的程度超乎想像,人人將她捧在手心奉承著,捨不得她受到冷落。

    可是身為社交界寵兒的她卻是愛情失敗者,她始終不懂為何會被遺棄在婚姻殿堂,她自認為沒有做錯什麼,以所受的教育服膺丈夫的要求。

    完美,似乎成了一種原罪。

    「你要找聶沕離嗎?他不在家。」今天沒下雨吧!她幹麼拿著雨傘不放?

    雨傘和洋傘在她看來都差不多,只是多了蕾絲花邊讓人有置身英國鄉間的錯覺。

    「他住在這裡?」一回頭,梁紫月彷彿瞧見一位被春天包圍的女孩。

    剎那的失神,讓她鬆開手中的洋傘任其掉落,不相信眼前的人兒真實存在。

    「是呀!他搬來快兩個月了,整天游手好閒不務正事。」除了和她外婆鬥法。

    「嗄?!」她說的是她認識的工作狂嗎?會不會搞錯對像?

    那人忙起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連吃飯時間都能拿來開會和簽訂合約,一刻也停不下來。

    「你的傘。」好滑的絲絨,這種傘很難擋雨吧?

    春天心裡想著,好十九世紀喔!

    「謝謝。」梁紫月得體的道謝,不露齒的微笑優雅有禮。「你住這附近?」

    「嗯!我們的小鎮並不大,繞一圈不用三十分鐘。」春天比了一下,表示有紅瓦屋頂的那間便是她的家。

    輕點了一下頭,梁紫月對宛如春天一般的清新女孩有著直覺性的敵意,「請問你知道沕離去了哪裡嗎?」

    她太純,太乾淨了,讓身為女性的她升起一層危機意識,莫名地想攻擊她,摧毀她無垢的純真。

    女人對感情的事最敏感,當有一個容貌不遜於她,對她構成威脅的女孩出現,本能會響起警訊加以比較,不讓自己落於下風。

    「阿離去和我外婆培養感情,看誰先死於非命。」反正就是兩頭牛相爭,誰也不讓誰。

    沒有情敵相見眼紅的情景,春天只是好奇她和聶沕離的關係,怎麼對他的名字喚得如此順口,而且帶著一絲親暱。

    人都有過去,不可能如白紙一樣不沾色彩。

    「你叫他阿離?!」梁紫月驚訝的握緊洋傘,不知該做何反應。

    「本來他要我叫他沕離,可是我外婆越看他越不順眼,所以強迫我改口叫阿離,意思是要他離得越遠越好。」最好別回頭。

    他居然讓一個女孩喚他的名字,關係定不單純。梁紫月再問:「你和他走得很近?」

    「什麼是近,什麼是遠呢?沒辦法用尺量吧!」春天自行取出鑰匙打開鐵門旁的小門,回頭問她要不要進來坐,宛如女主人。

    或許她不自覺,單純的出自習慣動作,打小進進出出的次數多不可數,她比屋子的主人更熟悉裡頭的一草一木,從沒當自己是客人任意走動。

    但是看在梁紫月眼中卻有些澀然,原本擁有鑰匙的人應該是她,是她開門迎客而不是被當成過客,她才有資格當女主人。

    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地尾隨其後進入,純粹的綠跳入視覺中,她再度受到震撼。

    這不是他的顏色,他偏好陽剛的藍與純白,淡綠色給人的感覺就像春天,如同……倏地一凜,她看向笑靨甜柔的女孩。

    那是她的顏色。

    「咦!你剛才有叫我嗎?」耳朵好癢,八成是那對老少吵著吵著又吵到她身上。

    真搞不懂加起來超過九十歲的人有什麼好吵的,各讓一步不就成了,每次吵得面紅耳赤害她有家歸不得,一見戰火升起趕緊逃難。

    梁紫月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屋子綠得很不協調,太過春天。」

    「不協調的美才是藝術嘛!這全是我一手佈置的,我朋友說很像我的風格。」溫馨又有人情味,四季春滿。

    反正她叫春天,自然要住在春天裡,即使屋主不是她。春天下意識的認為這房子是她的,早該傳到她手中。

    「沕離同意你將他的居所佈置成植物園?!」瞧她神采飛揚的模樣,梁紫月有說不上的痛恨。

    像是生命中最珍貴的一段被硬生生的剝離,她無法不恨取走的人。

    植物園,會嗎?春天看了一眼兀自發笑,覺得她形容得真貼切。「是他拜託我照自己喜歡的樣式去變化。」

    「他……拜託你……」這是一個笑話嗎?為什麼她會想哭?

    「對呀!他滿霸道的,說什麼工讀生要盡到工讀生的責任,不能白吃白喝還白拿。」說得她非常愧疚,一下課就來佈置。

    其實聶沕離還說了一句:以後她會住在這裡。但她早已認定這屋子屬於她,所以沒當一回事的選擇失憶。

    工讀生?「嗯!他是很強勢,有不少女人看上他的財勢而喜歡他,自以為攀上他就有好處可得,處心機慮地想接近他。」

    梁紫月的暗示春天一句也聽不懂,反而一臉興匆匆的追問:「哇!真的嗎?那他不是很煩惱,左擁右抱不知哪一個才是真心。」好可憐喔!有錢人的苦惱。

    幸好她錢不多,不用擔心身邊的朋友懷有目的而來。

    她居然不嫉妒,難道是她猜錯了兩人的關係?「所以他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同樣不用真心的玩弄她們,等興頭一過就當碎紙片扔掉。」

    女人的嫉妒是非常可怕的,在不確定對方是否對她有任何威脅性前,她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全力圍堵自己的幸福不外流。

    就算無中生有也在所不惜,良好的教養讓梁紫月口不出惡語,但是上流人士的勾心鬥角她倒學得不少,使點心機是生存之道。

    但她誤判了春天的個性,以為她和一般女人無異,善妒是人之常情,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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