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寄秋
譏誚的語氣並未激怒來者,只有壓抑的歎息。
「我不想這麼做,可是他說你需要受點教訓,否則學不會聽話。」她已經盡量地為他爭取最好的待遇。
本來他執意要將他丟在潮濕陰暗的山寮裡,三天不給食物只餵水的好磨去銳氣,叫他體會身為階下囚的滋味,得以反省他以往的過錯。
可是她怎忍心他飢寒交迫的受折磨,一再的懇求、交涉才換來舒適環境。
使出這種卑劣的手段的確不光明、為人詬病,但是三番兩次的躲避叫人束手無策,百般無奈的她只好求教於他。
「他?!」他在商場上有敵人嗎?
怎麼他有種錯覺,這個「他」應該是他親近並熟悉的人。
「你的手腳會不會不舒服,請原諒我不能替你鬆綁。」不然他又要跑了。
她不願重複找不到人的困窘,他居然可以為了躲她連家都不回了,她真有那麼可憎嗎?
冷冷一笑,宋沐風聽聲辨位地面朝向她。「做不到的事就用不著虛情假意,你會原諒強制你自由的人嗎?」
「我……」她語氣遲疑的輕碰了他一下。「你不要太激動,我們不會傷害你……」
「你們是誰,有什麼目的,想要多少贖金?台灣是有法治的國家,容不得你們為一己之私而做出違法之事。」到底有幾人參與綁架他的惡行。
她口中透露的同夥至少有兩人。
「我們沒有……」一時之間她也解釋不清楚,只有等他來了再說。「我們不要錢。」
好想解開他遮眼的黑布,讓他知道他虧欠了她多少,十年的青春豈是「錢」能解決。
那年的夏天在露天酒吧下重逢,兒時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斷續的稚情在一瞬間連接,暗許的芳心自此有了寄托。
他忙於沉重的功課和準備接下家族事業,所以她乖巧的等在一旁,希望他能注意到,有位愛他的女孩正默默地關心著他。
時間不應該是感情的殺手,四年之後終於能如願所償地有了結果,在雙方家長的撮合下,邁開美好未來的第一步,她也以為人生的圓滿不過如此。
等呀等,等到滿門賓客笑賀恭喜之語,可是該到的人卻缺席了。
二十一歲是女孩最輝煌燦爛的年華,理應擁有亮麗的明天,而她卻在這時成了社交界的頭條笑話,枯等不到早該出現的人。
如今她可莉娜·羅二十七歲了,為了愛情不惜放下身段遠渡重洋而來,但他來個避不見面回報她的深情,叫她情何以堪。
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輕易放棄苦等多年的情感,人要對自己負責,她要求的只是公平競爭,為什麼他不肯給她呢?
他身邊的女人確實美麗,而且美得令人無法對她心生反感,因此難以狠下心的痛施毒手,追求愛情人人有權利,毀了一個難保不會有下一個。
她只要公平呀!真有那麼難嗎?拒絕了機會怎知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你不要錢難道要我的人?」宋沐風不屑的一譏,當是笑話的諷刺。
是。她在心裡回答。「掙扎只會讓自己受傷,你何不想想做錯了什麼?」
「喝了一杯咖啡。」他不該毫無防備之心。
「咖啡?」這不是她要的答案。
「若我不喝了摻了迷藥的咖啡怎會昏迷不醒,任由人擺佈不得自由。」思前想後也只有這個可能性。
只是他想不透他們如何在咖啡內下藥,熟悉的服務生他信得過,聽說是鷹幫的兄弟奉命保護幫主的女人,才特命喬裝在店內,照理來說不會設計他。
除了他買報紙出商店時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濺出杯緣的咖啡搖晃了幾下,一抹白快速的沉入咖啡中,他當是陽光的反射不以為意。
才輕啜了幾口,頓感天搖地動的站不住腳,忽然有黑影一左一右的架起他,像是好友般同他勾肩搭背。
是了,他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果然和咖啡有關,嫌疑犯由兩人變成兩人以上,也許更出人意料。
「不是擺佈是希望你能及時醒悟,不要和家世不相當的女人來往。」她是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
冷鷙神色的宋沐風聽出一絲端倪。「你的聲音很熟,我認識你對不對?」
她眼露驚訝地猛搖頭,可惜他看不到。「不,你不認識我,我是陌生人。」
他曾告誡過她不要自暴身份,以免他起疑,可是她實在耐不住相思想來見他一面,等不到三天後的那場宴會。
但是她越是否認越是啟人疑竇,也告訴了他她是誰。
「可莉娜,居然是你。」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她如此居心叵測。
「不是……我……我不是存心……我……對不起……」她無法面對他的指責。
「你的同謀是誰,不會是我此刻所想的那個人吧?」他是離不開美國,離不開他的企業王國。
可莉娜拚命的搖頭再搖頭,但宋沐風看見的仍是一片黑幕。「我沒有同謀,沒有……」
「可莉娜,你和他囉唆個什麼勁,這小子就是欠缺教訓,早該有人教教他。」薑是老的辣,不信治不了他。
「宋爺爺,我……」她不是故意要違抗他的囑咐,她是怕那些粗手粗腳的人會傷了他。
「不必說了,你的個性我還會不清楚嗎?」清瞿老者揚手要一旁的人解開宋沐風遮眼的黑布。
刺目的光一射幾乎讓宋沐風睜不開眼,適應了好久才逐漸凝聚焦距,不用親眼目睹,他也能由聲音聽出霸氣十足的人是誰。
冷靜的黑瞳充滿憤怒,冷冷的瞪視他所熟悉的老人,籠中鳥的感覺讓他不再有感情,以看陌生人的目光仇視行為卑劣者。
「爺爺,勞你飛這麼一趟真是過意不去,少說損失個上億收入。」
老人以烏木枴杖杖擊了他一下。「不肖子孫,你給我好好地在這裡待三天,我不會允許你做出有辱門風的事。」
言下之意,他的未來不再屬於他。
那是一種……
生、不、如、死。
第九章
三天。
僅僅三天就改變了他的一生,讓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毀了,他該找誰來申訴。
三天來他不是沒想辦法尋找脫身之道,但是緊緊黏貼住手腳的膠帶始終不曾取下,叫他無法活動自如地離開華麗的囚室。
位於郊區的別墅讓他求救無門,四周防守的警衛每十人為一班,四小時替換一次,不被允許開口的來回巡視,連餵食飯菜的女傭都同樣緊閉雙唇,喂完食物掉頭就走,不予理會他的懇求或脅迫。
為了保留逃生的體力,他不採取拒食以示抗議,他太瞭解祖父的強橫作風,就算餓他個三天照樣要達成其目的,即使灌他一桶葡萄糖水也在所不惜。
木然的望著一室的觥籌交錯,歡語笑顏,神情冷峻的宋沐風宛如一尊毫無生命的木雕玩偶,任由人扯東扯西地不帶笑容。
他知道自己是與祖父角力下的犧牲者,祖父不容人忤逆的脾氣比石頭還硬,光看安排在他前後的保鑣就曉得,要逃開比登天還難。
而不快樂的母親依然不快樂,他從來沒看過她展露笑顏,眉頭深鎖似有千萬愁緒解不開,對凡事漠不關心。
或者說祖父的強勢讓她想管也管不了,失去自我的受控於祖父手心,如同一隻被關在籠裡的金絲雀,即使打開了籠門也飛不遠。
他們母子真要從此遙對一生,互不交心地將一生交給別人主宰嗎?
不,他不會就此成為受人控制的傀儡,他會反擊的,就等媒體聚集的時候,他將……
「布爾司,你在想什麼?」
溫柔的嗓音雖然動人悅耳,眉梢動也不動的宋沐風直視前方,不願回答她的關切。
「並非我限制你的行動關了你三天,我也求了爺爺好幾回,可是他就是不肯放你出來。」委屈求和的聲調叫人心軟。
但不包括他。
「虛偽。」
可莉娜將手覆上他的手背求他回眸一視。「我真的不曉得爺爺會這麼殘忍的對待你,我以為他是在氣頭上說說氣話而已。」
當初她打電話回美國是因受不了寂寞,夜深人靜時的孤單更叫人心情低落,因此想找個人訴訴苦、抒發內心的無奈。
忘了計算時差是她的錯,打給爹地時正好宋爺爺也在場,一聽她說勃然大怒,沒加以安慰反先下了一連串指示,轟得她頭暈腦脹只好照辦。
一開始是有些良心不安,但為了要他正視她的存在,她不得不違背本性地完全配合。
現在他人是在她身邊,心卻不見了,她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支持她不願在此時放棄,因為心已灰澀,再回不去十年前的純真。
「你現在不愛我不要緊,等我們結婚後,我會以我的愛來經營我們的婚姻,我們都會過得很幸福的,你再也想不起台灣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