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寄秋
三年了,在三年前他是意氣風發的卓越挺立,一場策劃過的意外導致他雙腿不良於行,險些半身不遂地成為植物人。
經好友不眠不休地搶救七十二個小時,好不容易才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活生生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活著,是為了報復,他絕不輕易認輸,除了自己沒人可以打倒他,所以他必須站起來,給予敵人一個迎頭痛擊,他是荒野的孤狼而非馴服的家犬,鮮血才是他的食物。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的體力無法負荷。」沉穩的男聲止住他的強求。
「再一步就好,我可以辦到。」一定辦得到,一步並不遠,只要跨出去。
「欲速則不達,你不想把腳筋拉斷,從此當個爬行的廢物吧!」秦東峰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倒他,終結他的努力。
「啊!秦醫生,你怎麼這麼殘忍地對待一個有心復健的人。」他太過分了。
他露出玩世不恭的嘴臉。「雪兒,你真認為他還能繼續下去?身為專業的復健師,別讓私情蒙蔽了。」
「我……我沒有,你不要誣蔑我,我不會和自己的復健者發展男女關係。」義正辭嚴地駁斥,心底卻閃過一絲苦澀。
她只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復健師,沒人會在乎她,包括她私心愛慕的男子。
「是是是,是我心直口快地胡言亂語,你大人大量到見怪。」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道歉。
大家心知肚明,說出來反而難堪,對復健的進展並無助益。
雪兒冷冷一膘不理會他。「齊先生,需要我扶你坐上輪椅嗎?」
「不用,我自己來。」雙腳無力,他靠蒼勁的臂力支撐起七十幾公斤的身體。
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遠,背早已濕透的齊天豫才坐上伴了他三年的電動輪椅,不靠任何人的幫助,起伏不定的胸膛是過度透支體力的喘息。
一頭濕淋淋的發滴著汗珠,手臂上的淤育是復健所留下的傷痕,處處可見。
「你啊,固執得像頭牛,別急著一步登天,小心摔得你粉身碎骨。」太過急進反而不會有好進展。
齊天豫接過他拋擲來的毛巾一抹。「有你在底下墊背,先死的不一定是我。」
「瞧瞧你說的是什麼人話,過河拆橋也未免快了些,我的腳完好無缺,隨時開溜多方便。」他炫耀地踢踢腿,走台步。
「一根繩子綁死了你我,你能跑多遠。」他冷嘲地按下前進鈕,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東峰眉頭一皺。「說得好曖昧,我對同志沒興趣,也不會嫁給你。」
做完激烈的復健不應喝酒,可是他肯定不聽人勸,一意孤行地把酒當白開水補充流失的水分,說了他幾十次依然故我,簡直令人想按他一頓。
三年前差點救不回他,在加護病房觀察了三個月才允許轉人普通病房,接著一整年是醫院的長期住戶開了好幾回刀矯正胸腔位還,在脊椎處植人鋼釘,而且固定腿骨不外移。
原本不該在一年半前出院,依他的復原情況不會提早進行復健,但是能拿一頭牛怎麼辦?打不回罵不痛、說不聽,硬是執意為所欲為。
為了避免錯誤的復健方法使腿骨受二次傷害,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出院證明書,請來名為看護的復位師擬定長期復地計劃,在有效的控制範圍內得到正確而完善的復健程序。
不過他實在太亂來,求好心切地私底下練習,好幾回腳抽筋差點痛暈過去,因此他才得不時地開「巡邏」,挑兩句不中聽但絕對中肯的狠話來提醒他不想他真的成了殘廢,悔恨終生。
他太驕傲了,容不得一絲憐憫,誰要敢露出同情的眼神必過他炮轟。
「廢話說夠了,該說說正事。」辛辣的口感一人胃;平息了齊天豫肉體的疼痛。
「俱樂部這個月的收支簿我幫你拿來了,有幾個員工更動,其他大致沒什麼變動。」這人太囂張了,他可不是讓人使喚的小弟。
「理由呢?」
「手腳不乾淨,私底下和會員有場外交易。」偷東西算是小事,偷人才是了不得的大事。
俱樂部創立的宗旨是供人遊樂、休閒,雖然有打扮華麗的女公關招待客人,但規定一律不許有進一步的性關係,止於親吻和愛撫。
前陣子女客抱怨男女不公,有女公關卻沒男公關作陪,因此短期內招募了二十幾位大專以上的俊秀男子,加以職前訓練便人行服務。
大概是年輕氣盛受不了勾引,工作時間一到即坐上名媛貴婦的車開房間去,一陣雲雨後被人這個正著,所以不得不辦離職手續,總比被開除好,又不是光榮的事,以後找工作會是個污點。
除非去當牛郎,適得其所。
「嗯!我知道了,其他呢?」他示意復健師先行離去,他不需要她了。
雪兒點了一下頭,像往常一般步伐穩定地走了出去,並帶上門。
「別老是想著報仇,多珍惜身邊的人。」他暗示著,可惜牛是缺乏想像力的動物。
「好讓他們在背後賞我一刀嗎?我不會原諒放冷箭的人。」他說得相當冷酷。
秦東峰氣得如他背一拍。「我指的是雪兒,你沒看見她的用心呀!」
「我付錢給她照顧我,在這方面她很負責。」他不認為有什麼好談的。
「她喜歡你呀!太笨牛。」他沒救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能視而不見。
枉他特意挑個容貌美麗的女復健師,一來賞心悅目,二來能消百病人的戾氣,三來……嘿嘿!看能不能成就一樁風流的事。
沒料到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竟不懂得近水樓台一親芳澤,白白浪費了好意牽良緣。
早知道先泡起來當女朋友,現在……唉,遲了一步,人家的芳心已失陷,他再出手就顯得卑鄙,畢竟他是罪魁禍首,小小的愧疚是難免。
「東峰,你希望我換新的復健師嗎?」冷淡是他推一的表情。
他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忽視她的感情!原來你是頭進化的牛。」
不是不曉得,而是佯裝什麼都不知情,他太奸詐了。
「除了牛的形容詞,你找不到更好的話題嗎?」他不快地一瞪。
「老天呀!難道你沒生理慾望,看到美女不衝動?」應該檢查檢查,說不定這是車禍的後遺症。
齊天豫朝他擲出空酒杯。「別當我是發情的公狗,隨便女人都可以上。」
「你不覺得雪兒很美嗎?配你的英挺正好。」好險,差點謀殺了他大眾情人的俊臉。
「以我現在的情況適合涉人情感嗎?」他不用地揉揉發痛的大腿。
他眼一瞇,當作無視他痛苦的表情。「誰要你談感情?我說的是性。」
「男女間一旦有了性的牽連,理智如雪兒也會為治療過程多了一份關心,進而貪婪地想得到愛,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門外蜇回想拿筆記的雪兒聽到此言,激動地紅了眼眶,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受傷的心,故作無事地走開,沒人知道她傷得多深。
原來自己不是他要的女人,不是他要的……他好殘忍,明明知曉她的心意還能冷漠相待,他不值得她用心,不值得。
「老兄,你想得太遠了吧!搞不好在你拋棄她之前,她就已先變心愛上英俊的我。」他沾沾自喜地擺了個帥氣的姿態。
他扯開一線微笑。「落實它,我會親自送上大紅包恭賀你用得美人歸。」
「你……」他正要反唇相擠,門就被大力地推開,進來一位長相與齊天豫頗為相似的男子。
屋內的兩人臉色都變了,秦東峰首先回復冷靜地按按他的手,不願有衝突事件發生。
「我說親愛的大哥怎麼不出去走一走,老悶在家裡會不健康……啊,我忘了你是殘廢,應該用爬的。」
惡意的批評只換來他冷冷地一閉。「你來於什麼?」
「來看看我父親的私生子落魄到何種程度,居然躲在殼裡當烏龜,不敢見人。」他快意地說道。
一臉流氣的齊天琪問了一口痰,毫不在意說出的活傷不傷人,他是存心來打落水狗,才不理會什麼手足情深的屁話。成了坐輪椅的廢物看看還神不神氣得起來,多年的鳥氣得以抒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他不來湊湊熱鬧就顯得不夠大方,誰叫他要突然冒出來搶風頭,奪走父親全部的關愛。
他才是天之驕子,不知哪裡來的野雜種根本不配進人齊家,發生重大意外是現世報,老天在責罰金得無厭。
「我沒請你來,滾——」青筋浮動,克制不住的怒氣只能偌由聲音發洩。
他大笑地挑了張順眼的椅子坐下。「這裡是齊家的產業,我姓齊,誰比我更有資格留在這呢?」
「齊二少,我想你誤會了,你現在所探的地方是天豫的私人別墅,與你花心的老爹一點也沒關係。」秦東峰心平氣和地解釋。
「你少來唬我,他的錢還不是我老爸給的,憑他私生子的身份哪買得起這幢別墅。」沒個三五千萬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