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寄秋
前後不過兩次,相處甚至不滿八個小時,但是傾心的感覺如潮水奔騰,一波蓋過一波地淹沒理智,激盪出前所未有的熱情。
第一次見面,她蓬頭垢面得像個瘋婆子,神經兮兮地指控他跟蹤她,害他反被當成神經病疏離,而他卻只記得她有張極度性感的小嘴。
第二次意外相逢,他是喜多於怒,深深的一巴掌打出他不曾為誰心動的情感,她是美麗的性感火神,一身的硬脾氣和石頭有得比,讓他身不由己地陷入迷人火焰中。
看著她瞬變的表情,好像看到花開時的幸福感,四周洋溢著柔柔的花香味。
一直到「他」的出現,他才驚覺自己愛了她好久,從上輩子延續到今日,三生三世不離不棄,終究只愛她一人呀!
對她,他是誓在必得,不管有多少阻礙在前頭。
「東方,你別傻了,天下的女人何其多,自甘墮落的女人不值得你用心。」他是酸葡萄心理。
親愛的妙妙重視她的學姐居然更甚於他,身為她未來的老公豈能不拈拈酸,伴了她十幾年還不如短短幾年的學姐,要他不怨都難。「自甘墮落?」
「女人當人家的情婦不就是為了錢,總不會是良家婦女吧!」出賣肉體是賺錢的捷徑,而她有那個本錢。美麗。
「誰說她是人家的情婦。」東方奏不高興地一瞪,不允許他說歡兒的壞話。
「常弄歡耶!你可別真的暈了頭。」女人果真是禍水,好朋友都快反目成仇了。
「歡兒只是和人訂了婚,她休想和別人走進禮堂。」
他盲目得看不見迷霧的出口。
「訂婚?!」他大叫地瞠眼,不懂在上演哪出戲。
「你有沒有搞錯?」
「你才弄混了,胡亂誣蔑人家的名聲。」有憑有據,他也希望是一場虛幻。何冠中猛抓頭髮地瞟向深思熟慮的男子。「子莫,你說我們之中誰瘋了?」「兩人都非常正常,沒瘋。」頂多糊塗。
「喔!」
看得最清楚的人莫過於旁觀者,當局者往往沉迷得不能自己。
「我想你們說的常弄歡是同一個人。」他從一疊相片中抽出一張巧顏燦笑的留影。一見心愛女子的照片,東方奏立即伸手一取,先前的陰鬱一掃而空。
「上司大人,你大概忘了我們所為何來。」唉!男人的致命點是女人。
英雄折腰為紅顏。
「說重點。」他的眼睛專注在平面倩容上,無視其他人的存在。
「何律師的說法是保守的推斷,常弄歡可能是『隱名』的情婦。」一切尚在猜測中。
「『隱名』?」他的表情波動極微,似乎不存記憶。
「拜託!同學一場居然叫得這麼生疏,我看東方是被攝了魂。」律師是給外人叫的。
微微勾動嘴角的黑子莫繼續說道:「據我查探的結果,住在那幢大廈的住戶清一色是女人。」
「然後呢?你別吊胃口。」他也知道是女人,女子出租大廈嘛!
「除了最近和裡面一位記者小姐往來密切的秦獅之外,大廈內並無其他男子進出,也就是說,常弄歡是『隱名』情婦的可能性大為降低,她一向很少出門,而且絕不在外過夜。」
「真的?!」調查得可真清楚,顯得他特別無用,白拿佣金。
「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引起東方奏的側目。
「不過什麼?」
「是誰說『隱名』是男人?這個筆名應該無性別之分。」男女運用。
「難不成『隱名』是女人?」一語驚醒夢中人。
從來沒有人看過「隱名」的真面目,和唱片公司接洽的聯絡人向來是同一人,她一樣來表明身份,只負責送詞曲到公司。
由於代理人生得過於美麗,因此公司上下都傳出流言,指她和「隱名」有曖昧關係,而她也未曾點破地任其流傳,可見事有蹊蹺。
以她火爆的個性不可能讓人四處抹黑,定會一拳杜絕悠悠眾口。
而她不肯說個分明必有內情,除非她就是「隱名」本人。
「隱名」,隱姓埋名,隱藏性別埋……等等,埋名?
那天她是介紹自己為「埋名」。
「常弄歡——」她的確騙過了所有人。
※※※
常弄歡莫名地打了個噴嚏,耳朵發癢地不得安寧,是誰在背後偷罵她?真是無恥的小人。
唱片公司換了新老闆關她什麼事?不算體制內的她犯不著跟著湊熱鬧吧!她是采獨立作業型,年終獎金和紅利始終與她無緣,只靠版稅抽成過活。
人若倒霉喝水也會嗆到,頂著大太陽享受烘烤的樂趣,等了老半天的公車居然沒有冷氣,像坐雲霄飛車似的上下彈跳。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如此老舊不堪的公車,早該拖去廢車場報銷了,不曉得安全性是否受當。
本來是不想來這一趟,填上詞的曲子剛完成不久,唱片公司便催魂似的鈴聲響個不停,差點沒燒燬電話線,不接電話是圖個安靜。
最叫她氣憤的是終年靠她「施捨」的小叛徒,變節地投靠到敵人陣營,要她代送曲稿跑得比飛還快,什麼秦大金主點召,下回預約要請早。
遊牧民族實在太不可靠了,枉她照顧她多年還是敵不過銀彈的魅力。
看來她得作好防範措施,說不定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金錢容易腐蝕人心,小小的打工妹正處於容易受誘惑的年紀,定力明顯搖擺不定,隨時有崩垮之虞。
「常小姐,你為『隱名』先生送稿來了呀!」櫃檯的服務小姐發出熱情的歡迎聲。
人很現實,誰紅誰就是大爺,「代理人」也跟著備受禮遇。
「嗯,我該上幾樓?」她不冷不熱地問道,新老闆應該有新氣象。
「公司制度沒變,你上七樓左轉第二間即可。」態度親切是公司的規定。「是嗎?謝謝。」她假意按下電梯卻旋到另一側的樓梯後。
「不客氣,你慢走,常小姐。」服務小姐一彎完身,表情立交。
通常閒話是她們生存的力量,一見當事人不在現場,三四個時髦女孩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人家的背後話,句句含酸帶辣。
笑貧不笑娼是社會亂相,但是女孩子天生血液中有嫉妒的成份,見不得有人比自己幸運,於是有了各種版本的流言。
「你瞧她身上一件首飾也沒戴,該不會是失寵了吧?」笑得花枝亂顫的甲女刻薄地說道。
「我看是故作寒酸想提高版稅,真不曉得『隱名』大師怎會瞧上她這種姿色。」略為肥腫的乙女滿口妒意。
兩女嫌惡地掩起嘴一嗤。「脫光衣服躺在床上只要討好男人就好,你沒聞到她身上的狐騷味呀?」
「是呀!好重好濃,八成鎮日在床上廝混沒空洗澡,她可真淫蕩。」
「女人不賤,男人不愛,不出門的大師當然把妓女當成寶了。」格格的笑聲十分刺耳。
「說得真有道理,大師要是肯親臨公司一趟,咱們各個人比花嬌,哪有她獻媚的機會。」
「哎呀!你也想當人家的情婦……」
一連串私密的女性話題不斷擴散,三個女人成了個菜市場,越說越得意地搔首弄姿,不時拿出粉餅、口紅補補妝。
三分姿容七分妝扮,來唱片公司工作不外是釣個金龜婿,「外」婆也無所謂,只要穿金戴銀過足少奶奶的癮,情婦是一條捷徑,搞不好手段厲害就能扶正,讓大家羨慕、羨慕。
這才是人生百態嘛!倚在牆角的常弄歡露出微笑,她最愛聽有關自己的流言,精采得令她佩服萬分,比八點檔還要豐富。
原來她成了舊人,「隱名」的正牌老婆都快出籠了,情婦的下台日不久矣!
既然她們這麼愛嗑瓜子話八卦,她不造福她們空虛的心靈怎麼成,總要有更勁爆的新版話題供茶餘飯後閒聊,不然肯定會無聊死。
常弄歡大大方方地從藏身處走了出來,風情萬種地表現出撩人的性感姿態,阿娜多姿地走向目瞪口呆的眾人面前,眼底明白的眼神告知一字不漏地全聽進耳裡。
看著一行人侷促的慌亂樣,她忍不住發出勝利的笑聲,想和她鬥?她們還嫩得很,在政治家庭長大的孩於最會要心機了,爺爺的表面功夫她可學得維妙維肖。
「各位好像對我有諸多不滿,要我向你們上司反應反應嗎?」她嬌媚地含嗲一笑。
服務小姐一聽全白了臉,厚重的胭紅都留不住失血的鮮艷。
「常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一般計較,我們是開玩笑的。」
「常小姐,我們是無心的,你千萬別怪罪,是我們舌頭太長了。」
「常小姐,你不要害我們被開除啦!現在的工作不好找……」
常小姐東、常小姐西,她聽來聽去聽不到一絲真心悔過的道歉,各個只希望她高抬貴手地放過一馬,自私得讓她彎起鄙夷的唇。
今日對象是她,她們才會卑躬屈膝,若換了其他人恐怕不是這樣,三張不甘屈於人下又不長進的刻薄嘴,鐵定如蜂針蠍尾,戳得人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