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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寄秋

    「人家……呼!太餓了嘛!」她口齒含糊的以指當筷,不顧姿態不雅的徑往嘴裡塞。

    「瞧你狼狽的,好歹是千金小姐,吃相不能文雅些嗎?起碼做做樣子別惹人笑話。」

    她吃得很滿足的斜睨他。「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在你面前不用裝模作樣啦!」

    說得真好,在心上人面前表露真性情才是率性的女子,有江湖兒女的豪氣。捻著小鬍子的藺亨凡一臉滿意地看著這對小兒女。

    「我以為你嘴刁,不吃邵府廚子以外所烹調的食物呢!」他好笑地看她狼吞虎嚥,毫無大家閨秀的模樣。

    每次和她出門追查身世之謎,她這不吃那不碰的盡嫌人家手藝差,擰鼻弄眉地挑東挑西,等人家全上桌才說全撤了,慢條斯理地等著丫鬟搬出自家的料理才肯動筷。

    一次、二次倒不稀奇,可是她回回給店家難看,上了茶樓不點茶,入了飯館不點菜,踩平了糕餅店還給個白眼,直道難入口。

    她能在京城暢行無阻真是菩薩保佑,囂張的程度直追大貪官和坤之女。

    只不過一個天性驕蠻、刁鑽,仗著父親權勢任意欺人,而她是不自覺的得罪人,以自己的習性去評斷是非。

    「人一餓,什麼都好吃。」這味道嘗起來很像黃嫂的熏鴨。

    邵銘心的猜測並無錯誤,這烤雞正是從邵府廚房「借」來的,找不到雞的黃嫂整晚納悶得很,誤會是隔壁的老黃狗鑽過牆來偷吃。

    「唔!阿羿,你也吃一口,別盡顧著數我吃了幾口。」胃填了八分飽,她的無精打采全消了影。

    咬下送到唇邊的肉片,他最想吃的是蔥白小指。「還冷不冷?」

    「不冷了,你的暖玉真的好暖和哦!我渾身熱呼呼的。」她笑著取出合歡暖玉放在掌心賞玩。

    眼睛一利的藺亨凡有點笑不出來了,那暖玉似曾相識,若他沒看錯的話,西域進貢給朝廷的正是那一塊,而多年前已由乾隆賜給功勳彪炳的靖親王。

    這小子該不會是靖親王府的小王爺吧?

    靠著我睡一下,別玩了。」他也很熱,可是他卻得咬牙忍受。

    「人家不想睡嘛!我……咦……這個乞丐看來好眼熟哦!」她小聲的道,黑玉般的美目飄向廟中的另一人。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乞丐不都是一個樣,別想太多快閉上眼,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家。」

    不然他不敢擔保會不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

    說得也是,乞丐都長那副德行。「一夜未歸,我娘肯定哭腫了雙眼。」

    嘴上說不睏,但沉重的眼皮逐漸往下垂,邵銘心頭一偏往靖羿的懷中枕去,酣然地進入黑甜鄉。

    火光熊熊照亮一廟的殘破,月老神像旁的蠟燭已燃了一半,半垂的燭油像失意人的眼淚。

    逼近的年關正如廟外的大雪,如火如荼的攏罩整個北京城,但歡樂的氣氛傳不進愁雲慘淡的邵府,遲歸的燕兒讓他們一夜無眠。

    「別怪老人家話多,有—句忠告一定要切記,上元節前莫讓邵家娃兒靠近水邊,劫呀!」

    「什麼?」

    猛一回頭,一陣強風吹進細雪,他竟沒瞧見老乞丐的蹤影,只留下令人匪疑所思的忠告。

    別讓她靠近水……

    第七章

    「靖羿人呢?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為什麼他人老不在王府裡?」

    嬌柔的喝斥聲如人無人之地般張狂,似狂風般掃過沒人敢回應,避之唯恐不及的紛紛就地找掩護,就怕慢人一步。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應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人稱桃花女的和灩艷如桃李,貌似王薔,體態嬌妍略顯豐腴,一雙桃花眼總是不安分的瞄來瞄去,秋波橫送地叫人招架不了。

    稱她桃花女並非因為多情,而是與桃花一般濫情,見著相貌堂堂的男子便花心亂顫,一副要與人攀談的模樣而不許人拒絕。

    死追活纏是她的拿手把戲,一見到喜歡的人就整天纏著人家,跟前跟後不管對方理不理睬,非要擒入手中方肯罷休。

    以她的容貌而論,足以入宮當個嬪妃,甚至是貴妃都不成問題,可是她的品德極為人所詬病,即使她身為皇上寵信的父親也不敢送個二手貨入宮。

    傳聞她人幕之賓者眾,上至王爺、貝勒和開國功臣之後,下至不入流的道、僧、戲子,只要長相不差她一概不放過,芙蓉帳裡嫌夜短。

    不過傳聞畢竟是傳聞,沒人敢真的上門求證,其父勢力無遠弗屆,朝中大臣皆懾其威,不敢與他作對,因此有關她的種種只敢在私底下討論。

    而她這一、兩年看上的目標是靖親王府的小王爺靖羿,失了魂似的三天兩頭上靖親王府找人,癡纏不休地非要當上少福晉。

    若有不順心則拿王府的下人出氣,動輒辱罵加以鞭罰,驕縱得令人髮指。

    所以王府上下都視她為女鍾馗,避如鬼魅.一聽見她馬車停在大門口,前庭的僕從立刻清空,幾乎不見一人如蝗蟲過境後的荒涼。

    不過她也不致無法無天的登門入室大展威風,通常她是趁靖親王上朝時才敢上門吵鬧,鬧到福晉出面安撫才訕訕離去。

    「王府裡連一條狗也沒有嗎?本小姐問話怎麼都沒回應?」真是沒規矩的下人。

    誰願承認自己是狗,管你喊到聲嘶力竭都不會有「狗」應答。一群躲在大廳外的僕從心裡如是回答。

    找不到主子剛從外頭回來的哈爾努赤沒接到同儕的暗示,一如往常地進大廳看親王下朝沒,然後才要轉至後堂察告福晉發生的事。

    當他一跨過大廳門檻,原本難看的臉色更加陰沉,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十分為難,想縮腳也來不及了。

    「你,王府的副將是吧!」見到她還敢往後退,簡直是一大不敬。

    等她當上少福晉後非好好整治他,看他還敢不敢輕忽她的存在。

    「是。」他神情僵硬的冷視著地,話少得只以單音代替。

    「小王爺呢?」她盛氣凌人地用眼角睨人。

    哈爾努赤故做恭敬的回道:「屬下不知。」

    「你會不知道?當本小姐是三歲孩童好哄騙嗎?」她當場拍桌子一吼。

    「屬下當真不知。」哈爾努赤還是一樣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不知道誰知道,你這王府養的狗不是要跟著主子?」語氣輕蔑的和灩不當他是人看待,話多嘲諷地說他是一條狗。

    拳握在側的他仍然語調清冷,不為所動。「屬下,不知。」

    「好呀!你們王府的人都不當我是一回事.個個嘴硬得很,你們就不怕皇上怪罪嗎?」她不信拿他們沒轍。

    深受皇上寵愛的堂姐可是地位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只要在皇上枕邊細言幾句,這些個奴才還不跪地求饒,哭爹喊娘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皇上不管家務事,你這丫頭別動不動就把皇上搬出來嚇人。」唉!又要頭疼了。

    明顯鬆了一口氣的哈爾努赤退向一旁,讓風華絕代的美婦接掌一切。

    「蘭福晉,你家的小兒又躲著我,你要為我做主。」她哪是嚇人,真讓她火起來,得罪過她的一個都別想跑。

    真要耍起手段來,她的本事可不輸爹爹,定要他們後悔來這世上一遭。

    揉揉額,蘭福晉苦惱地冷歎一聲。「羿兒那個性沒定性,哪待得住府裡,說是躲著你太牽強。」

    驕縱、跋扈的媳婦她可要不起,真要進了門豈會將她這婆婆放在眼裡,只怕不把公婆趕出府邸算是客氣了,她哪敢做主毀了羿兒的一生。

    兩、三天鬧一回還不夠熱鬧嗎?府裡的下人是哀聲載道,就怕她真成了少福晉王府會不得安寧,一個個愁眉苦臉地求她三思而行。

    不用三思她也曉得和灩的刁潑,能推諉盡量推諉,幫著兒子免去她的糾纏。

    可是婦道人家哪懂得為官之道,王爺一再規勸她要忍耐,不要與和家扯破臉,正得勢的小人心機深沉,一個沒處理好恐釀大禍,不得不容忍小輩的造次。

    有時她真希望自己不是王爺的元配,一遇上這等棘手的事就得出面擺平,而所受的尊敬卻不及王爺對小妾的寵愛。

    女人一生所求的不過是平凡的夫妻之情,而她這福晉得到的是獨守空閨,空有地位卻寂寞。

    「還說不是躲著我,那為什麼每回我都撲空.找不到人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手肘向內,拿她當外人。

    「那是你來得不巧,他和王爺一樣習慣早起,你寅時來找他一定在。」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寅時?!」她哪爬得起來,天都還沒亮呢!

    「一過了寅時連我都找不到他,三、五天不回府是常有的事,有時一出門大半個月才回來也說不定。」反正有這丫頭在的地方他肯定不在。

    能走多遠就多遠,天涯海角不嫌遠。

    和灩惱怒的跺跺腳。「你這個額娘是怎麼當的嘛!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

    真是沒用。

    表情微沉的蘭福晉語氣重了些。「我怎麼管兒子還輪不到小輩的你來教訓,就算和大人親臨,也不敢代我管教頑劣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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