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寄秋
「很難得,你會讚美我。」她心中有份喜悅。
雷剛倏地眼一冷。「可惜你少了龍家人的運氣,該死。」
一陣響雷驟起,蛇一般的疾光劃過法妮的耳畔,火燒似的熱度燙著她的臉,半空飄灑下紅色的髮絲,美麗的長髮硬生生短了一截。
怔愕的法妮簡直傻了眼,無意識地摸摸及耳的焦發,臉上感受微痛,開啟的唇瓣喃著不清的呢語。
「你對我……動……手……了……」
「這是預付金,我不喜歡被人當貨物交易。」他不受人擺佈。
風、雨向來懶散過日子,他們不介意成為玩具被玩,一來他們是樂在其中,配合著打發時間,以免生活平淡得直喊無聊;二來可以動動腦,看誰智商高,貓抓老鼠的遊戲百試不爽,簡直病態。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一地的斷髮像是射向她心口的箭。
「我警告過你,這是不聽勸的頭期款。」他不在乎傷人。
法妮喉頭梗著苦澀。「一下是預付金,一下是頭期款,我會比那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差嗎?」
「你好大膽……」他舉起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小手包住。「味兒?」
「別傷她。」女人對感情中的「意外」很敏感。
「她出言不遜。」他無法不對心愛的人軟心。
東方味拉下他的手。「女人是珍珠,可以呵護不是磨成沙。」
「怕我嗎?」他自責讓她看見凶狠的黑暗面。
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門派,也不想知道你們手中沾染多少血腥,但是同門相殘不是好事,話由人口出,計較太傷神。」
她的生長環境與常人不同,悲歡離合的故事兒多了,早學會了隨遇而安,不會有大起大落的情緒,相逢自是有緣。
選擇了相愛的對象,她的生命就沒有回頭的一天。
她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極為龐大的黑色勢力,絕不是小小數十人的雜亂小幫,她相信他絕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除非他被惹火,譬如現在。
「每個人都有言論自由,怎麼,你想殺光所有說我不像女人的人?那可是很累喔!」
雷剛沉默地揉揉她的發。
「我不需要你為我求情,他要是真傷了我,他受到的處罰不比我輕。」法妮不接受這個人情。
「閉嘴,你……」
東方味按住他蠢動的手。「我不是為你求情,生命本是無常,我不想看到悲傷的臉。」
「我悲傷……」她以狂笑掩飾潸然的內心。「我擁有一切,我非常快樂。」
「不,你的心在嗚咽,我聽得見。」真正的快樂在眼底。
眼睛藏不住秘密,它是靈魂所在。
人有五眼,心眼、法眼、佛眼、慧眼、天眼,而她尚未修齊。
法妮心口一酸強作笑臉。「你當自己是上帝還是觀音,男女不分的怪胎。」
「法妮。韋斯曼——」雷剛眼神狠厲的一瞪。
「不要朝我吼,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她知不知道我是情敵?」她不甘心事被戳破。
「我知道。」
她勾起唇角諷刺。「你照過鏡子嗎?兩個男人窩在一起不噁心嗎?我為你的容貌哀悼。」
「謝謝。」東方味笑著道謝。
「你……」她氣瘋了,覺得被人反譏。「我愛他好多年了,你憑什麼跟我搶,你怎麼不去死了算了,你活著是多餘……」
啪!
一記非常響的巴掌聲在四周迴繞,法妮粉嫩的水蜜桃腮深烙上男子指痕,浮腫的細膚全是青紫色。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會抽花你引以為傲的美貌。」她被縱容成驕。
噙著淚,法妮的心比臉還痛。「你竟敢擲回我的愛,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
她昂首很驕傲的走出去,惟有飄落的淚滴洩露她的傷心。
「她的嘴沒那麼靈,你何必動怒。」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過一線間。
「我現在心情很糟,咱們回家。」雷剛不理門務,牽著東方味進入電梯。
他殺過人,但是不打女人,這是原則問題。
今天他破例打了女人,而且是自家人,雖然是她自取其辱,可是複雜的心境找不到平衡點,他看不到那個良心的天秤。
如味兒所言,自相殘殺不是好事,他體會到那個「難」字。
「嗨!雷,你屁股還沒坐熱就想開溜,很對不起兄弟喔!」抱著一堆兌換籌碼,方羽還有心情打趣。
「滾,別煩我。」
望著離去的兩人,方羽著實納悶。「瘋子,他吃了炸藥嗎?」
「不,是女禍。」風向天微瞇著眼,擔心他情緒不穩易出事。
「咱們妖嬈美麗的表小姐?」美人恩真是英雄的墳墓,沾不得。
不過他願當狗熊。
「除了她還能有誰,東方妹嗎?」
方羽笑岔了氣。「別開玩笑了,雷把東方妹當寶捧著,才捨不得生她氣。」
「所以……」他等著雨接下文。
「一定是辣過頭了。」所以冒火。
「我們追上去瞧瞧。」
「你有病呀!真要看人家上床才過癮。」他沒那麼低級。
風向天斜睨他一眼,神色嚴肅。「我不放心。」
「不放心……」他似乎也聞出一絲異味。「好吧!捨命陪兄弟,誰叫我心腸太善良。」
第八章
車子以時速一百前進,疾駛的速度使東方味有些不安,好像有事要發生似的,下意識的握緊藏在胸口的守護天珠念著佛語。
口中說不怕死,但真遇上了生死大關,還是免不了要求個心安,期望諸佛庇佑。
「剛,掛懷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雷剛眼中的寒意稍退。「我從不打女人,可她真的欠打。」
「人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耳、眼、鼻、舌、身、意六欲,七情六慾兼具才是正常人,別對自己要求太嚴厲。」
「我本來就是個自律嚴謹的人,很乏味是吧!」他自嘲地撇撇嘴角。
「不會呀!配我剛剛好,人家常笑我是沒情緒的木雕娃娃。」她用輕快的語氣開解他。
他果然被轉移心情。「誰說的,你只是軟脾氣而已。」
「錯,我很固執,只是懶得發脾氣。」明亮就曾說過她是倔性子的人。
人的生命短短數十年,何必浪費在爭長短之上。
她不是沒脾氣,而是沒必要,至少在她十九年的歲月中,還沒人有能耐激得她原形畢露,像個瘋婦一般化身茶壺大罵。
惟一一次有些生氣的是在她十七歲那年,她去巷口買紅豆餅,有個老婦在旁邊拾紙,一群不良少年經過就放話奚落老人家,並搶走老婦繫在褲帶上的花布錢包。
結果一發現裡頭只有幾百塊,馬上對老婦破口大罵並拳打腳踢,毫不顧忌她是個年老體衰的拾荒婦,本來就不富有。
她沒有強出頭,而是以自身的能力,說出不良少年不為人所知的小事,藉著人們恐懼鬼神的心態嚇走他們。
她生氣人心的淪亡,感慨老婦的悲涼晚年。
人有高等智慧,為何相互為難?
「味兒,你是我的消防栓。」
「火滅了嗎?」
「你都綠了一張臉,我還敢不熄火嗎?」她倒是有顆軟綿綿的心。
百尺金鋼繞指柔,再剛硬的鐵漢也敵不過她的柔柔細涓。
滴水總能穿石,萬物自有其天敵,這是自然循環。
東方味委婉的說:「熄火倒不必,把時速表由一百減到六十,我的臉就不綠了。」
「啊!嚇到你了。」他刻意減緩速度,但……「你坐穩了。」
「怎麼了?」她察覺他的神經繃得比先前還要緊,肌肉微僨。
「煞車油漏光了。」
「那我們是要撞山還是選棵耐撞的樹?」她還能說出自我調侃的話。
「你不怕?」
微笑的她抓緊座墊。「你好像很喜歡問我怕不怕,等我死了再問這個問題。」
「味兒,不許瞎說,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他努力地抓穩方向盤。
「是呀,求個痛快,眼一閉,人就失去了感覺,自然不會痛楚。」就怕不死不活的拖著。
雷剛責備的睨了她一眼。「對我有點信心,只是煞車失靈而已。」
而已?!
他真是太處變不驚了。
「好吧!你打算怎麼做,跳車嗎?」這下非要佛祖保佑了。
「以後不許看太多警匪片,腦子盡裝些笨方法。」時速一百跳車是玩她的命。他是稀鬆平常,可以不當一回事。
「不然大師你告訴我,如何逃過這一劫難,阿彌陀佛。」她很想雙手合掌。
他輕笑著搖搖頭。「我記得下個路口有個岔路,其中一條是上坡路,只要熄火讓車子往上滑行就可以。」
「這麼簡單?」不必撞山或跳車?未免太不精采。
「是你想複雜了。」本就不難。
所謂的下個路口很快就到了,雷剛轉了個彎拐進一條產業道路,車大約走了一公里左右就開始上陡坡。
他立刻熄火抽出鑰匙,讓車子順著直路滑行一公里半才慢慢緩下來,接著又往下滑。
大概求神佛有效,或是他技術高超算準了滑下的速率,車子剛好停在路口不動,離原先偏離的車道只有兩、三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