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寄秋
「本來是很忙,可是自從在河中撈起你後,我發覺你比較有趣,值得我放下瑣事。」薩非鷹笑著說。
北邊的沙盜他處理得差不多了,四下逃竄的餘孽不足為懼,南邊的牧場有得力的助手看著,他很放心,唯一的牽掛,只有她。
撈?當她是垃圾不成,龍霞不領情地道:「我這個人基本上很無趣,不必驚動你的大駕當『伴婦』。」
幾粒橄欖被打岔了位,直接飛向兩人所在之地,薩非鷹手一揚,悉數收入掌中,並以眼神怒斥一干笨手笨腳的下人們。
「別瞪了,想嚇死他們呀!」她白了他一眼,這些人膽子也太小了,瞪一眼全白了臉,冷汗直滴。
「一群沒有用的東西,差點打到你的臉。」薩非鷹摸著她的臉道,別讓她受一點傷,掉根頭髮就該自動刎頸,免得他動手。
她難道不會閃嗎?小題大做。「小小橄欖還要不了我的命,拿來。」她伸手向上翻。
「什麼拿來?」他納悶地瞧著她的手心。
「你手中的『暗器』。」她沒好氣地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是千年深溝,跨不過是正常的。
「橄欖?」
龍霞不在乎他的母雞天性,扳開他的掌心,手指一奪一拋,把『暗器』咬在齒上,一個囫圇含在嘴裡輕咬,「哦!好澀。」不過她覺得很帶勁。
薩非鷹不悅地將手中其他橄欖丟棄,「不許吃。你的侍女呢?」這時他才想起她唯一接受的侍女,那只有點膽怯的小麻雀。
「還說呢?她去執行你的『養豬計劃』。」多蘭兒那個叛徒,枉費她們還是一國的,龍霞不是滋味地想。
「養豬計劃?赤鷹堡幾時養起豬,我怎麼不知情?」他煞有其事地偏頭思忖。
「有呀!就是我這頭豬。」她扁著嘴指自己,不自覺地對他有了依賴心,口氣不免有撒嬌的意味。
「你?」他憋著一口氣想笑。
見她臉上難得浮起惱色,他怕火上添油,笑聲梗在喉嚨口,發出近乎咳嗽的咕噥聲。
「小姐,人參雞來了,快趁熱吃吧!」遠遠走來一個小點,小心地猛盯著手上的盅大喊,自從上次被堡主凶過後,她就改口叫霞姊姊為小姐。
龍霞厭惡的鼻一擰,「你看,她又來餵豬了。」她才剛喝完燕窩,胃袋還鼓鼓的。
「你哦!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眷寵地捏捏她的粉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燙呀!小姐,你快吃了它,這次我可不幫……堡……堡主。」怎麼堡主也在,多蘭兒暗自叫苦。
見她神色有異,薩非鷹當下陰沉了臉,「你幫你小姐什麼事?」
「我……我……我幫小姐熬雞湯。」
「熬雞湯?」這話雖完美卻無法說服他。
龍霞幫忙打圓場,「除了幫你餵豬,她敢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嗎?」大惡不為,小惡偶爾犯犯無妨,她在心裡告訴他。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不太痛快,想捏死一隻小麻雀。」
多蘭兒聞言,立即將湯盅舉高護在胸前,好像這樣能避劫躲難似的。
「哼!你哪天不想開殺戒,多蘭兒,把盅端過來,我自己吃。」龍霞冷哼道,他只會嚇嚇不經事的小女孩。
一接過盅,龍霞因燙手而不斷換手,薩非鷹見狀非常無奈地充當盅墊,以指尖力量握住盅底。
本該這件「幫食」案就此告一段落,豈知他盅蓋一掀,眉毛便挑得像山一樣高,嘴角有著冷酷的笑,「我以為這是人參雞。」好「大」的一隻……雞!
「它是……嗯,有爪子有翅膀,尖嘴巴,它是一隻……營養不良的雞。」又是做不得壞事的現世報,趁他沒注意,龍霞在他背部打了個手勢,意思叫多蘭兒先行離去,免受波及。
多蘭兒一收到指示,當然要忙著逃難去,她腳才往後退一步,準備要腳底抹油時,冷冷的氣結聲從薩非鷹口中溢出。
「你若嫌命長,可以試試你那雙短腳的耐力,我非常渴望生飲麻雀的鮮血。」
「堡……堡主。」咚的一聲,多蘭兒的個頭馬上矮了半截。
「回答我,它是雞嗎?」
「人參雞當然是雞,這隻雞是南方來的,所以比較瘦小。」龍霞猶自強調那是一隻「雞」。
「閉嘴,霞仙,我在問這隻小麻雀。」他凌厲的瞳孔正射出綠光。
「回……回稟堡主,小姐說那是一隻雞,所以奴婢就……」多蘭兒支吾地說,想當然耳那不是一隻「雞」。
「你聽小姐的?」他將指關節弄得嘎嘎作響。這小麻雀居然搞錯效忠的主子,實在很……
「奴……奴婢沒辦法,每次小姐都說吃不完,要我幫忙吃,不然剩下來會被堡主責罰,所以一直逼我。每次說好一人一口的,可是小姐老是使詐,我吃三口她才吃一口,吃得我都胖了。」多蘭兒一口氣全說了,以求明哲保身。
實在不能怪她,她是堡主口中的小麻雀,麻雀才一丁點大,所以她的膽子也只有一丁點大。
「很好。」眼神轉個彎,薩非鷹狠瞪懷中的佳人,「這只縮水的『雞』是打哪裡弄來的。」
「是小姐在院子前的大樹上打的。」多蘭兒怯懦地答。
只能怪它命該葬身於此,好好的野地不去待,飛進堡內當盤中肉,可憐的野鴿。
「沒事了,你先下去,吩咐廚房再熬一盅人參雞湯。」
「是,奴婢告退。」免死金牌一下,多蘭兒一雙小腿跑得比飛的還快,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頃刻間,空氣像是凝結了,龍霞被瞪得很不是滋味,將口中的果核吐掉,「想吃『雞』肉要趁熱,涼了會失味。」
停頓了一會兒,薩非鷹非常不情願舀了一口湯送到她嘴邊,冷冷地丟下一句,「喝。」他發現自己的銳角快被懷中的女人磨平了。
☆☆☆
被迫以養豬法塞進一大堆東西的龍霞,此時懶懶地躺在薩非鷹身上,仰頭看著快速行走的幾朵白雲,身側有淡淡的黃土味。「我是一頭豬。」
「你不是。」
「我是一頭快撐死的豬。」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手心平放在她小腹上,「你是我的仙子,一位世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一頭可憐的豬。」她不斷用冷淡的口吻,重複著抗議聲。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我決定的事不打折扣。」
「你的霸道個性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這個性很惹人厭,龍霞暗忖著。
他玩弄她落在鼻下的髮辮,輕笑著說道:「來不及了,我就是霸道。」
「唉!沒得救了。」她兩手大大地張開,表示失望。
在藏仙閣東院的草坪上,兩具半疊的身軀斜躺著,無視禮教的約束,像兩個玩累的頑童,在草地上休息,週遭的人皆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觀望。
此刻的薩非鷹是滿足的,懷中摟著喜歡的女子,天地間他再無所求,只願這一刻能永遠延續下去,直到他生命終了。
以往他人的排擠,父母的鮮少關注,以及堡內外人懼恐的目光,似乎正在他體內消退,慢慢變成一個小光點,引導他到仙子面前。
也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愛吧!這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化解他體內的戾氣,昔日的孤獨、寂寞和空虛,正如露珠般化為烏有,只留下一顆滿滿的心。
「你在想什麼?」他輕吻眼前她白玉般的耳垂。
「世界何其在,我居然會遇上你。」龍霞突然認真地說,時空相隔了一千三百多年,卻在大唐盛世遇上令她心動的男子。
以前若有人說她會為「古人」動心,只會換來她一聲嗤笑罷了,而現在,她不由得感慨心不由己。
「這只說明了一件事,你是我的仙子,此生將是我的唯一。」
翻個身,龍霞雙肘擱在他胸膛拄著下巴,清亮分明的凝眸,注視著他藍綠瞳孔中的自己,「你是混血兒嗎。」
混血……薩非鷹黯沉了眼,「你該不是拐著彎罵我雜種吧!」
看到他眼中受傷的眸光,她瞭解了一件事,「自大的根源來自自卑,你一定受過不少傷害,才會養成你狂暴噬血的個性。」
想要在荒脊沙漠北方生存,非要有過人的耐力不可,再加上受人畏懼的外表,內心的孤寂是必然的。
因為他怕被別人看中他的害怕與渴望愛的心,所以必須偽裝自己,為了不受他人欺凌,他唯一的反擊是變得比別人更強悍,讓每一個人心生寒意。
久而久之,他已忘了如何和人相處,只知以殘暴服人,但內心深處是寂寥不堪的。
「以後有我來陪著你,你不會再是孤單一人。」她知道自己這一生是栽在他手中了。
「霞仙……」他感動得眼眶泛著薄霧,「我是個幸福的男人,因為有你。」
「千萬不要太幸福,不然會遭天忌。」她好玩地扯扯他的睫毛,「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是混哪裡的。」
「混哪裡?」薩非鷹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