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寄秋
兩日前的深夜,煒烈和鄭可男連袂來拜訪兩人的妻子,三個女人私底下不知協議了什麼,隔天就打包地住進恪恭郡王府。身為愛妻的丈夫,他們也跟著來幫人「看家」,順便烤烤魚蝦輕鬆一下。秋天的大閘蟹肥又鮮美,正是大啖之季。
「胤哥哥,你要不要吃蟹腳?好甜哦!」熏得一臉煙的趙曉風拎了兩隻烤焦的蟹腳走過來。「胤哥哥?!」
多令人震驚的稱呼,所有人都怔忡地忘了動作,只有胤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收起你們的癡呆樣,別嚇壞了曉曉。」大風大浪都不放在眼裡的他們,現在卻全成了活雕像。「曉曉?!」
更大的衝擊反映在震耳的尖喊聲。
「不可以嗎?」
為了稱謂問題,他趁鄭可男和煒烈不在府內之際摸黑進璃花閣,和不開竅的小人兒「溝通」、「溝通」,終於找到雙方都滿意的定位。可惜他們回來得早,他不得不暫時打道回宮,靜待母獅子離巢,然後才能好好地引誘他的寵物。誰知才一踏進恪恭郡王府,總管巴圖就送上他家福晉的一封親筆信,寥寥數句寫著:玩弄吾家貓妹,死不足惜,阿哥慎之。
對這威脅信他是貴之不理的一笑泯之,但是每個家僕和侍女卻都用防賊的眼光盯著他,好像他會無恥地來偷「貓」似的,他就有些不是味道了。但最可恨的莫過於在璃花合看見兩對不該存在的夫妻,他們破壞他逗「貓」的樂趣,實在太不該了。而且還堆起桂木、枯菊瓣煮菜燃香,叉著時節海鮮高笑分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爺兒,你的舉止令人猜疑,該不會看上……」欲言又止的鋒看向忙碌的趙曉風。「咳!我記得你病得很重,準備康復了嗎?」探索的眼光讓胤大為不豫。聞言,將軍因此折腰。「我什麼都沒看見,最近眼疾的老毛病又犯了,得休養好『長』的一段時間。」
「你幾時染上眼疾這毛病,我怎麼都不知曉?」謔笑的海灝搭上他的肩一勾。「因為你忙著照顧『貼身小廝』,船長。」他沒好氣的回道。
海灝訕然地以溫柔眼神往視著心愛的娘子。「你又何嘗不是沉溺於溫柔鄉?」「銀舞的善良軟化了我的戾氣,所以,鐵漢也會變成繞指柔。」群鋒即將成為父親的驕傲溢滿眼底。「夢雲的嬌俏可人比大海還迷人,明知醉了還想一飲再飲。」甘醇得仿如仙液瓊汁。曾經叱吒沙場西方之虎和稱霸海上的北方之龍,如今精厲盡收,為其所愛展露不為人知的一面,剛悍的氣勢柔似流水,傾注在巧笑倩兮的嬌妻身上。如此溫和的口氣讓胤大為歎息,那昔日狂霸、豪情的男子被兒女情長磨去了剽色,是幸或是不幸?「你們怠職已多時,是不是該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他們「婚假」也未免過長了些。鬆弛的兩人倏地一凜,表情過於驚愕,他們猶自迷戀美滿的婚姻,誰在乎國家大事。「呃,銀舞快生了,我這段期間不方便離京。」
「夢雪的身子較虛,等太醫調理好她的健康我就上船。」
胤好笑的一嗤。「堂堂鋒貝勒和海灝貝勒,居然像個娘兒們似的找起借口。」「爺兒。」
「堂兄——」
他們的抗議聲不被接受。
「府中若無人手可由我宮中調派,相信能伺候得兩位夫人服服帖帖。」免去後顧之憂。「嗄?!」
「哈薩克一族正蠢蠢欲動,屯兵屢釁我邊關城都,鋒你意下如何?」
「他們又不安分了,五城兵馬可是白領薪餉嗎?」他眉頭一皺,不自動請纓。「最近海面不太平靜,聽說有支船隊遭海盜洗劫,我說海灝堂弟,你忍心看百姓受苦嗎?」海盜?「聽說不盡實際,瓦爾台帶領的海師足擔大任,你多慮了。」
「聽兩位之意是不願意動身嘍?」溫情使男人失了萬丈豪氣。
兩人互望了一眼,沉著以對。
「前些日子你『又』遇刺,此敏感時刻不宜出京。」群鋒斜睨他手臂上的白布。「打從我受封皇太子以後!諸如此類的暗殺行動就不曾斷絕,你的關心也未免來得遲。」「遲到總比不到好,請爺兒多保重。」他說得毫無誠意。
璃花閣的梧桐花正落,三個小女人在樹下翻烤香魚,時而輕笑、時而專注,偶爾會將視線轉向涼亭中的三道人影。丫環們遞巾拭汗,男僕捧薪柴待用,巴圖尖聲細語叮囑著夫人、小姐宮廷禮儀不可廢,有如母雞一般咕咕叫。「你們不想輔佐我了?」胤故意說得語重心長。
驚覺事態嚴重的海灝連忙開口道:「你說哪兒話,我們是待在京裡保護你的安危。」「喔,是嗎?」他用懷疑的眼神在兩人臉上巡禮。
「棣樊偕同蝶希嫂子返鄉省親,煒烈和女諸葛下了江南,當局情勢不定,需要有實力的親信給予正面聲援,我們不能走開。」「海灝,口才練得不錯嘛!真叫為兄感動。」好大的謊言。
若本身沒有一些力量在,他早亡於各皇子的爭鬥下,哪能屹立在此,成為手足的眼中刺。海顯略微悒鬱地一笑。「根據探子的密報,此次的暗殺行動來自大阿哥唆使,你要提防點。」「皇兄善嫉,多次因懷恨父皇廢長立次而攻訐,我早已習慣提著心的日子。」胤說得苦澀。這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富貴、權勢令人沉迷,你的處境危險重重,我不好在這時機出海。」說穿了,他戀妻成癖,戒不了。「很好的說詞,可我怎麼感受不到你的貼心呢?」他困惑的勾唇一盹。
「因為你的心打掉了。」海灝自若的一說。
「掉了?!」他在說哪門子的鬼話?
鋒斂眉眼神一利。「你是滿清皇朝的二阿哥,什麼樣的美女得不到,別再盯著端儀郡主的小師妹不放,她入不了帝王門。」
「誰說我對她有意思?」胤懊惱的撇清。
「你的眼睛。」
「哼!你看錯了。」他絕不承認對她有好感,那有損星子尊嚴。
「儘管嘴硬。」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反常。
胤還想為自己的不動心辯解,趙曉風卻沒給他機會地仰著臉,十分可愛的噘著小嘴。「胤哥哥都不吃,曉曉烤得不好吃嗎?」她委屈的水眸寫滿傷心。
出人意料的,胤無法在她面前板起臉。「我對魚蝦類過敏。」
「什麼叫過敏?」師父沒教過。
「這是一種病,吃了或碰了不適合自己體質的東西會發癢或起紅疹,嚴重一點會導致死亡。」「哇!這麼可怕,你真沒吃的福氣。」她憐憫的取走他手中已冷的蟹足。他不忍心她失望的說道:「你可以烤些肉呀,或是面疙瘩。」
「啊!你好挑剔吶!廚房離這裡好遠好遠,而且我們都吃飽了。」她已經漲得塞不下食物。趙曉風一句天真的話語,逗笑了兩位貝勒夫人,這大概是二阿哥有始以來頭一回被嫌棄。「叫下人去拿。」他彈彈手指,命令巴圖喚人去執行旨意。
「你要自己烤呀?」趙曉風側著頭發出疑問。
大笑聲由奎鋒及海灝口中爆瀉,一發不可收拾。
而恪恭郡王府一干僕從也因她的無知而驚惶不已,個個眼露如喪考妣的恐懼,兩隻腳直打顫地只敢看向鋪陳的石板,擔心二阿哥會不高興。出身高貴的龍子自然有專人服侍著,誰敢讓他紆尊降貴親動龍手?簡直是冒犯天威的大罪。「鋒、海灝,你們覺得很好笑?」哼!再笑就一個派上山抓虎,一個下黑龍江捕龍。「呃,我又說錯話了嗎?」不安的趙曉風玩起手指頭,不知笑得捧腹的貝勒們所為何事。胤狠瞪著笑到說不出話的兄弟。「沒事,是他們決定替我去苗族一趟,太過興奮而笑得不止。」嗄?!多狠的懲罰,兩人果真笑不出來的僵著臉。
「爺兒,你的安危重於個人生死,恕我不能接受此次調派。」
「堂兄,我來升火烤肉,你愛吃多少我就烤多少,絕對不會掃了你的興。」「阿諛,諂媚。」瞧他們態度變得多快。
鋒雙手抱拳。「為爺兒盡鉅子一己之力,死而後已!」
「是嗎?」
「兄弟情義可比天之無涯,海之無邊。」冷汗微冒的海灝苦笑地說道。
「真動聽的詞藻,不過……」胤留著下文吊胃口。
「為什麼我覺得你不安好心?」有點算計意味。
胤撫撫下巴,「如果你準備好要就任……」卑鄙些才能成就大事。
識時務者為俊傑。「饒了我吧!說出你的目的。」
「她。」胤俯視只到他肩頭的女娃兒。
「她?!」
大家心裡其實有個譜。
「恪恭郡王府小了一點。」他輕手地拭去小臉上的一小處煙污。
「你的意思?」海灝故作恭敬的拂拂衣袖。
幽邃的眸中透著狹色,胤不疾不徐的說道:「帶著你們的妻子離開,有空別來串門子。」「還說對人家沒意思,根本……」趁「大人」不在家行誘拐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