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寄秋
「你……」他有口不能言,有求於人便得矮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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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黃、半枝蓮、升麻和蟠龍草,鄭可男加入適當的份量一一搗碎成粉,加入清水揉起一粒粒內服用的小丸。
她又調同樣的配方和了一小碗,倒入一些無常斷腸草和艾粉研磨,加少許還魂水融其藥性,以浸銀針。
油燈燒得正旺,將銀針烙得泛紅,發出一陣陣金絲草的藥味,它有散血、解毒之功能,在驅毒之前少不了它幫引。
阿彌解下端敏的衣物,她渾身赤裸宛如初生嬰兒,背上那一道傷口以冰王晶冷敷著,收口處十分見效地癒合成紅肉,漸轉粉紅。
第一針落下,銀端微泛黑色,半沒於穴。
第二針落下,皮膚表層輕輕浮烏,針沒入三分之二。
第三針落下,黑血由全沒的銀尾沁出,形成黑色血珠。
第四針……
第五針……
密密麻麻插了一百零八根銀針,針尾浸泡含有毒性的藥水滲入肉體,淡淡的白煙似在燃燒,讓端敏感到痛楚的呻吟出聲。
「撐著點,端敏,你是滿清的格格要有志氣,牙一咬就沒事,相信男姐姐。」
一句「相信男姐姐」激起她不服輸的求生意識,緊咬著下唇和體內的毒搏鬥,全身佈滿薄薄汗光。
即使端敏忍住不叫喊,可是一波波的毒性在衝破穴道時的痛楚,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終於,一陣陣哭喊聲由端敏的喉嚨發出,淒厲而嘶啞,似受了無數的折磨。
「阿彌,子時過了嗎?」
她看了一下天色。「小姐,是子丑交接時辰。」
「好,你把桌上的小藥丸餵給她吞服,再以內力催化藥性。」她將銀針一一拔起。
阿彌倍感辛苦地餵著藥,正當她運氣催化藥性時,鄭可男配合著端敏的氣息行經脈絡再一一下針,想內外夾攻的逼出毒性。
蝕骨追魂是一種陰毒,而端敏是陰寒之體,為了怕她承受不住陰氣蝕身,鄭可男特選在子夜一過的交丑時分,以寒攻寒佐以真氣導行,不致冷熱互咬,使她反受其苦。
又過了一個時辰,到了寅時。
「叫人把熱水抬進來,注滿八分。」
「是。」
兩位女弟子抬了浴桶入內,事先已照指示在底下鋪滿還陽草和香麻葉,隨後注入一桶熱水。
一股自然的清香溢滿室內,滾燙的熱水冒著氣,鄭可男低身測聞香味的濃度後,取出一小瓶香精滴了三滴再攪和一番。
由於毒性本身有股異味!若是加上內服外敷的藥,對人會有害處,所以她以香療作為最後一個步驟。
「阿彌,把她扶入桶內浸泡,水深不可過肩。」她用掌氣一凝,即將銀針吸取入袋。
兩人忙了一整夜,五更的雞鳴聲正催促著,在不斷加溫驅寒下,原本清澈的水轉為污濁,還陽草及香麻葉已枯黑萎縮,完全失去味道。
「總算擺平你了,真累。」鄭可男拭拭汗,囑咐阿彌將她擦乾放在床上。
「小姐,這樣就成了嗎?」小姐真是不簡單,簡直神乎其技。
她疲憊的一笑。「差不多了,再來是後續的調養問題。」
體內毒性盡清的端敏面上有著解脫後的微笑,累極地沉沉睡去。
「端敏,你是個命好的公主。」她笑了笑,為其拉上錦被一蓋。
收拾好銀針,鄭可男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把疲色抹去,走出房間。
「端敏怎麼樣?」
她沒多想冷傲異常的急切反應,沒好氣地輕睨一眼。「你沒看我累得快虛脫了嗎?」
煒烈心疼地攙扶愛妻的身子,沒她在身邊可真睡不好覺。
而仇恨同樣趨上前,不過他手環的是自己的妻子阿彌,對她的關懷表露無遺,不像冷傲著急的想進房查看又礙於鄭可男不許的神色而卻步。
「女諸葛死不了,一劍穿心都活得像九命性貓。」冷傲微惱地說道。
可他無心的一句話卻得罪了人。
「冷冷,你好沒良心哦!」她故作哀怨地伸出食指,冷不防的在他身上一點。
「鄭可男,卑鄙小人,解開我的穴道。」冷傲氣憤地大叫。
她無謂地打了個呵欠偎在丈夫懷中。「安靜點,你好吵。」
「你……」
「別你呀我的,眠月武館正好缺個人形練樁,你就杵著吧!」竟敢說她是九命怪貓?
「娘子,我們回房吧!」煒烈擁著她一吻,寵溺地縱容她一切玩興。
「嗯!我累了,抱我。」鄭可男撒嬌地勾著他預項。
「是,我的好娘子。」他打橫地抱起她,卿卿我我地走向客房。
忍俊不住的仇恨視若無睹的走過冷傲面前,佯裝耳聾的牽著阿彌的手回房。他是自作自受,月剎可不是善良百姓。
「仇恨、鄭可男,你們兩個大混蛋,快幫我解穴呀!不許走,回來……」
不管他如何叫囂,就是沒人願意理他,結果,他一站就站到隔日午時,經由清醒的端敏求情才解了禁。
第六章
「冷傲,過來談談。」
懷著迴避心態的冷傲終於讓人踩了腳,在路經簷廊時遭攔截,阻斷了他想視而不見的逃避動作,他高抬的腳跟旋了半圈往涼亭走去。
他很不想面對現實,但是有人偏不讓他閃躲。
「有屁快放,我很忙。」他口氣惡劣的衝著氣定神閒的鄭可男一嚷。
「我長話短說一句話,你愛上端敏了嗎?」她可比他更忙,她心中暗付道。
只有一句,就彷彿打得他鼻青臉腫,讓他不知所措。
好震撼的字眼,她用了「愛」這個字。
「不干你事。」
鄭可男笑得有點冷肅。「我說小冷冷,對我太凶可是沒好處。」
「別叫我冷冷,你這個女人怎麼老愛自作主張的亂叫一通。」就會算計人。
「我不過要你一句回答罷了。」她眼神清澈地望著他。
「今天沒空。」
脾氣一拗,冷傲一古腦的搶了一壺龍井仰頭一倒,當是醇酒般坐在欄杆上牛飲起來。
他的確不願談起此事關於愛不愛的問題。
端敏的毒是解了,背上的劍痕也逐漸收口成疤,而她燦爛的笑容依舊不吝惜的掛在嘴角,逢人便欣喜地描述一路上的驚險事跡。
這讓他的愧疚感充斥在心窩,他救過她一次,她卻連連救了他兩次,甚至還以生命相護。
他不懂她大無畏的勇氣出自何處,可一個大男人保護個了一位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反過來還拖累她,讓她身受足以送命的傷,他實在無法不內疚。
承認喜歡端敏已是他的極限,他有資格要了她一生嗎?身份上的差異就是一條難以橫跨的深溝,他邁不出第一步。
苦澀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陰晦不堪。
「做人別太自私,我泡的是茶不是酒,好歹留點渣。」這冷傲的生肖大概是屬烏龜吧!只會縮頭縮尾。她在心底輕呻。
「你現在可是滿清的少福晉,不會小氣到連壺茶都不給喝吧?」他諷刺地放下壺。
世事多變,當年反清義軍的領袖之一竟成了敵人的娘子,這話說來多可笑。
「喝呀!即使你喝光長江大水,端敏的身份還是不變。」天地之差有時近在咫尺;山連海,海連天,天連山,不過是個圓。
冷傲惱怒的一瞪。「有沒有人說你很可恨?」
「多不可數,要我列表嗎?小、冷、冷。」鄭可男惡意地一盹。
「你……懶得理你。」口頭上從未贏過她,何必自取其辱。
鄭可男冷然地一斥,「像個男人成不成?別讓我瞧不起你。」她可以不管,但是放不下心。
端敏天真、善良,有些事她自身都不甚明瞭,傻傻地任由情感輕放還不知,只當是一段趣事閒聊著,叫人為她掬一把憂心。
滿、漢隔閡便是一關,更別提她是康熙最寶貝的格格,要下嫁漢人比登天還難,那需要有無比的決心和毅力,否則兩人會走得很辛苦。
若說他無情,絕對是最大的謊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底壓抑不住的眷戀,生怕她累了、餓了直噓寒問暖,終日不捨地全心呵護著。
這些事,她可是過來人,這種愛與不愛的掙扎最叫人傷神。
提不起,擱在心裡難受;放不開,手腳都想糾纏一生。
愛了是苦惱,不愛是傷心,栽了就是栽了,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自己的心,因它明明白白的寫了一個字——
愛。
「鄭可男,我還沒和你算害我站了一天一夜當笑柄的帳!」冷傲刻意轉移話題。
膽小鬼。「你不對端敏負責?」
「負責?」他梗岔了氣,咳得滿臉通紅。
「自己做過的下流事該不會雲淡風輕不認帳吧?」鄭可男說得溫柔可人。
可是聽得他心驚膽戰。「你……你在打什麼謎語?我聽不懂。」
「聽不懂?」嗯!很好,裝蒜?「在你們遇上唐豪前,好像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嗄!?那件事……呃……」他別開眼,心虛地看向遠方。
一想到端敏橫陳在他身下的嬌軀,他就覺得血往胯下衝,一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