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寄秋
不過是挖塊肉而已,小事一樁,家常便……呼!飯。額頭直冒汗,他痛得嘴都歪了。
「一條腿廢了還有另一條腿,咱們的交通工具沒了怎麼載運獵物?」空手扛物不成。
十幾人開了五部吉普車,兩輛貨車打算大撈一筆,這會兒全都成了廢鐵一堆,不是輪胎掉了撞在一起便是油箱起火,鈔票沒賺到手先損失一筆小錢。
各自逃散的他們只剩三五人成群,其他人的狀況肯定不比他們好到哪裡,能不能走回鎮上還是個疑問。
入夜後的叢林危機四伏,他們得趁著天未黑之前趕緊離開,不然獅子一出來,一個也走不掉。
「你想伊諾雅會讓我們載走獵物嗎?」一名安靜包紮傷口的黑人忽然開口。
「伊諾雅?!」
「你是指叢林之後……」
哎呀!他們怎沒想到是她。
但她會用槍嗎?
傳說她是豹養大的孩子,具有豹的靈敏以及鷹的銳利,殘忍似狼,狡猾如草原之狐,以保護叢林裡的動物為己任。
有人稱她為現代女泰山,但在他們心中卻是揮不去的陰影,魔魅化身,處處與他們為敵。
「我看見開槍的是一名穿著豹皮的黑髮女子,草原上的風捲動它的長髮,如我們信仰的塔妮拉女神,英勇而無畏的守護這塊上地。」
「我們是鬥不過她的,她擁有這片叢林的生命力,她是神的女兒。」
一說完,他的下巴多了拳頭般大小的紅瘀。
「少說些長他人志氣的喪氣話,我們這麼多男人會輸給一個藏頭縮尾的女人嗎?」其實他心裡也是害怕的,故作鎮定的手直抖著。
「說……呃,說得也是,我們何必怕她,我們有槍。」膚淺男子死命的抱住自己的槍好防身。
「她也有槍。」不然他們不會一個個狼狽的棄車而逃,連獵物都扔下不理。
「塔克,你可不可以少說一句,想打擊我們的士氣呀!」他才不信一個女人有多大作為,純粹是運氣好。
不過他的神情是緊繃的,轉動的眼珠子不時注意四周的風吹草動。
他也不想,可是觸怒女神會招來不幸。「她還有叢林裡的動物為後盾。」
「你……你不能換個話題呀!想讓大家更緊張是不是!」酒呢?他需要喝上一大口壯壯膽。
叢林中隱藏著一雙黑色大眼,足音輕如山豹弓著身,以樹葉為掩蔽,籐蔓當助步工具,隱身暗處窺探未經允許的擅闖者。
她有著豹的利爪能撕裂人的咽喉,野獸般的眼神充滿威脅性,身形極快如陣風,能在瞬間攻擊下速之客全身而退。
她是盜獵者的夢魘,揮之不去的陰影,每個受利所驅的獵人都怕遇上她,盡量以黑夜掩護行動,進行獵捕。
但是這次所收的訂單過於龐大,黑夜的狩獵無法滿足所要的數量,因此他們才艇而走險的在大白天出擊,瘋狂掃射不顧後果。
先前他們已派人在其他地方引起小事端,假裝盜獵好將巡邏員引開,以免壞了好事,延緩他們搬運獵物上車的速度。
原以為他們的動作已經夠快,沒想到還是讓人逮著了,逼得他們不得不加緊獵殺好,達到僱主指定的數目。
到頭來卻什麼也沒有,損兵折將的一身傷,他們怎麼向僱主交代。
「你們別自己嚇自己,當務之急是找回我們的獵物,別讓它們成為泥體裡的養份。」
一時的失利不算什麼,重點是要能準時交貨、顯然是領頭的歐洲人士德斯亞獰笑的說,不讓到手的財富平白溜掉,故鄉的房舍要翻新就看這次交易了。
「老大,你說得倒輕鬆,我們自顧都來下及了,哪有能力奪回獵物。」簡直癡人說夢,他還想多活幾年。
沒志氣。他冷嗤一聲的望向塔克。「保育人員會將動物屍體集中在何處處理?」
他怔了一下似在思考,但在槍管的威脅下勉強啟齒。
「一部份會送到動物實驗所加以解劫,作成標本,大部份動物屍骸會移往月亮山。」
就地掩埋。
「月亮山?」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擁有巨大的奇異花卉森林,滿是千里光和半邊蓮的魯文佐裡山。」連蚯蚓都巨大得足足有七十五公分長度。
「什麼?!運到魯文佐裡山?」未免太遠了。
「通常他們會在收集完屍體後第二天,集體運往動物墳場,隔天再派機器挖土掩埋。」以防發臭的屍體造成某種污染。
尤其聞到血腥味的肉食性動物會蜂擁而至,造成處理上的困難,他們必須在它們發覺前先除去氣味,免得更多的動物爭食而自相殘殺。
「不行,我們得在他們運走之前將獵物搶回來。」咦!好像有什麼閃過眼前?
是鳥吧!不要疑神疑鬼。
「可是我們沒有貨車呀!」搶了也載不走,白費工夫。
「想辦法去借,去偷,去搶,難道還要我教你們怎麼做嗎?」一群笨蛋。
錢最迷人,除非他們想挨餓。
「偷到手又如何,我們躲得過伊諾雅的追捕嗎?」她有豹的追蹤本能,鼻子一嗅也知道他們在哪裡。
想到此,南斯拉夫人不由得害怕起來,緊緊抱著槍審視陌生環堉,希望他心裡所想的不會成真。
「你非要提起那個神出鬼沒的野人嗎?她沒那麼多心思緊追其後。」呸!連他都不安的起了擔心。
草木皆兵,他憤恨的眼神中有著恐懼。
「那可不一定,上一回西塔那夥人不就是被她逼得跳進鱷魚群,差點沒給咬成碎片。」能活著回來真是萬幸。
光是想像就夠叫人直打哆嗦了,他們可不想也少了半邊臉。
聽說那回過後,西塔改行回鄉種可可,再也不敢提起叢林狩獵一事。
「真的嗎?我以為他賺飽了鈔票回家去享福。」一名不知內情的黑人驚訝道。
「才怪,他是嚇怕了……啊!那是什麼東西?」好大的黑影竄渦。
突然的驚呼讓好不容易喘口氣的同夥嚇得眺了起來,不約而同的將槍托高拉開保險,全神戒備的沒人敢掉以輕心,全副武裝應戰。
巨大的嘉多利希蘭動了一下,他們的喉結也緊縮了一分,口水直咽地屏住氣息,僵硬的四肢猶如化石動也不動地等待。
惶然、恐懼的情緒浮於臉上,其中夾雜著對叢林的敬畏,任由冷汗無聲的滑下。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對決,不能有絲毫差錯,誰也承擔下起失敗的後果。
驟地,巨蘭又搖晃了一下,像有什麼駭人生物隱藏其後,他們的心口也跟著咚了一下,冒汗的手心握不住槍,凝結的鮮血再度溢流。
他們的傷不適合再握槍,可是為了生存不得千逞強,否則只能淪為獸食。
太陽偏西,黃昏的氣溫慢慢下降,高聳的植物遮住大半陽光,一抖一抖的蘭花瓣看來煞是驚險,彷彿有無數雄兵伺機而動,他們與之對峙。
時間消失在分秒間,幾乎過了半世紀但其實只有十分鐘左右,一隻黑白相間的臭鼬悠哉悠哉的冒出半個身子。
眾人見狀連忙跳得老遠,雙手掩鼻地生怕它噴出令人惡臭一個月的氣味。
「老大,它的皮毛看起來不錯,當個領巾或皮包都很適宜。」自己送上門的寶不妨多加利用。
不無小補,多少賺點蠅頭小利。
「嗯!大小適中,上流社會的仕女一定喜歡。」燉點鼬鼠湯補血也好。
但是誰要開槍呢?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有餘悸的不敢亂射擊,萬一沒射著它反而被它的臭液沾到,不是得不償失。
遲疑了一會兒,一道幽幽的冷音傳來。
「要不要我代勞呀?」
「好呀、好呀!別射壞那身美麗的皮毛……呃!老……老大,怎麼有女人的聲音……」
早一步僵立的德斯亞寒毛直豎,半晌不吭氣地想找出聲音來自何方,未戰先懼的冒出一身冷汗,麻木的傷口已不知疼痛。
「咯……叢林中稱老大是不是太不尊重我,那我算什麼?」低低的一咆,原先散步的臭鼴忽然翹起尾椎倒立。
不用說是排氣了。
「伊諾雅……」
驚訝聲尚未落下,順風散開的臭味當場讓盜獵者眼淚直冒,來不及躲避的全在它的影響範圍,禍福與共的同享它的招待。
「不用替我打響名號,我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飯前點心希望他們笑納。
「你……咳咳!好臭……你要幹什麼……」天呀!臭死了,一年沒洗的臭襪子都比它香。
匆而在東、匆而在西的身影詭異莫測,眾人人心惶惶地互相靠攏,生怕一個沒留神遭到暗算。
「來者是客豈能怠慢,你們對伊諾雅的照顧感念在心,來吃口蜂蜜吧!」
沒人知道她如何動作,風聲剛由身邊呼嘯而過,黏稠的蜜汁讓他們大驚失色,想辦法要將它們弄掉,不留一絲絲在身上。
在叢林中可怕的不只是具有威脅性的動物,有時候不起眼的螞蟻也是兇手之一,它們能在半天之間將一頭小鹿肢解,肉骨分開的帶回蟻穴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