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寄秋
「那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你不需要一位應對得體的妻子嗎?」這是她母親自幼傳授的庭訓呀!
笑不露齒,坐不搖裙,適度的微笑中要保持高雅的氣質,不可表露太多情緒,懂得適時的表現緘默的美德,不與人搶話。男人在外的風花雪月要體諒,不能有嫉妒之心,事事以男人的話為準則,無私人意見,完全奉獻出自我。
她委曲求全,凡事退讓,不敢有情緒地遵奉他的規矩走,這還不足以感動他嗎?他還想要求什麼?
一臉不耐的衛森冷然開口,「男人要的是能讓他疼寵的妻子,而不是刻意打造的仕女範本,一本活道德經。」
「你不要我拘謹約禮,我可以修正到你喜愛的個性,我也能當個蒙你憐寵的妻子。」她願意改變自己來迎合他。
「修正?」他不屑的嗤鼻。「你是人不是機器,有人會用修正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個性?」
那表示她沒有個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個能任意轉換喜怒的木偶。
「我是為了你呀!我不想失去你。」她寧可不做自己,只為他而活。
「一個人若連自我都拋棄,你能要求別人為你負責嗎?」他是絕情,不甘一生背負別人的悲情。
低頭望望一臉平靜的佳人,滿心歡欣的衛森沉澱不少慍色,他擁有一份金色的愛,何必屈就鍍銀的贗品。
「我愛你。」藍秋灩沉重地說出愛語。
他回以冷酷的一句,「我不愛你。」
「你不能試著接受我嗎?」藍秋灩以懇求的語氣挽回他。
「蝶兒,你說我該回她什麼?」他一副寵溺的揉揉心上人微蹩的眉頭。
不想插手他情事的胡蝶慵懶一睨,怪他沒事拖累她。「你可以說謝謝,我最近很忙。」
「謝謝,我最近很忙。」他照本宣科的念著。
「先生,別說你認識我。」丟臉死了。胡蝶作勢要遠離他。
「我的蝴蝶仙子,你該搬出一大堆勸世的禪理來開悟她。」衛森挪揄地聳聳肩將她拉回懷中。
「不關我的事……咦,你不是小孩子了,耍無賴要糖吃。」簡直被他吃定了。
他的未婚妻肝腸寸斷地用眼淚寫著執著,以顫抖的唇瓣訴說未出口的深情,而他卻邪魅的一笑,在她肩上調戲著。
在感情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先到後到,情深情淺,通常缺乏認知的人輸得最慘。
不是輸給愛情,而是輸給了自己。
既然是人就應該學會自私,無私的境界太高深,即便修行千年的她也抓捏不準分寸,一味地陷入泥沼之中脫不了身。
先愛自己的人才有權利愛別人,這是愛情守則最重要的規章。
「你們好狠心,非要在我面前上演親熱戲?」溫婉的藍秋灩眼中有抹深切的恨意。
由愛轉恨。
胡蝶淡然地揚揚眉。「聽過因果嗎?」
「別跟我說前世、今世的荒謬玄學,我連眼前的男人都掌握不住。」從小到大她沒做過一件錯事,為何留不住她的愛?
「多行善積德,珍惜生命,也許能化解一場悲劇。」印堂浮青不是好事。
「你在做作清高的布道,好擺脫奪人所愛的惡名嗎?行善能讓你把森還給我話,我會拚命地去佈施。」藍秋灩說得很恨,兩眼迸射強烈怨懟。
當愛到極致後遭受挫敗,通常性子會變得十分極端,陌生得讓自己都不認識,宛如邪靈附身般不可預測,行為顯得偏激。
眼淚是廉價的武器,恨意取代昔日的深情,不甘的意念驅使她想變壞。
因為只有壞女孩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因為壞女孩做壞事會有人來救贖她。
因為壞女孩很壞,所以做了什麼事都會被原諒。
因為她壞。
「森,我去找妙舞。」一股邪惡之氣不斷襲來,胡蝶很不習慣的撫撫手臂。
「我陪你去。」他放下工作打算與她同行。
「不用了,你和她聊聊。」她需要開解,但不是由立場尷尬的她。
衛森看出她的不自在,乾脆直接想把藍秋灩打發走,免得三人都不痛快。
「秋灩,你先回去,晚點我會去找藍世伯談談。」
藍秋灩情緒激動的撲向他。「你想談退婚的事是不是?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
「冷靜一點,別逼我叫警衛。」必要時,他會命人強行驅離她。
「你不要我了,還要我冷靜,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冷血無情,可以任意糟蹋深情付出的感情?」她的表情萬分怨恨。
「我什麼都給了你,無怨無尤的接受你薄到近乎殘酷的情感施捨,然而你毫不知會的毀婚撕裂我的心,你看見它正汨汨流出鮮紅的血嗎?」
「秋灩——」抓住她扭動不安的肩,衛森的眼冷到叫人發寒。
「不要不愛我好嗎?我可以退讓為小,我會等你回過頭來愛我,我不爭、不吵,只要你不捨棄。」
她將頭偎在他手臂,說著令人心酸的癡情話,胡蝶有一絲絲的感慨,女人似乎注定要比男人多一分苦。
「收起你的胡鬧,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和你訂婚嗎?」他狂肆的道。
「森,她會承受不起。」胡蝶搖搖頭,以眼神拜託他別太殘酷。
可是衛森不予理會,他只是個為愛癡狂的自私男子。
「看看蝶兒的眼睛,是不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伸手將藍秋灩的臉孔扳向心愛的女子。
她的眼睛很像……我?「不,我和她一點都不像,她是搶人家未婚夫的壞女人,她是壞女人……」
拒絕相信是逃避,她不願自己是替身,不斷地指責胡蝶是壞女人,即使雙眸所見的情景如此驚心催肝。
「我和蝶兒早就相識了,只是我一直找不到她,當她是我夢中的幻影,我不停地尋找,灰心得幾乎要放棄……」
「不要說了,我不聽你的故事,我不聽……」她孩子氣地把耳朵捂上。
衛森殘忍地拉下她的手繼續。「正當我絕望地想娶一位神似她眼眸的女子為妻時,她出現了,在我貧瘠的生命裡。」
「我愛她愛得發狂,不在乎傷害了誰,只要她肯在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可以捨去,包括你。」
失神的藍秋灩在他鬆手之際跌坐在地上,兩眼茫然得找不到焦距。
許久之後,他的話才在她腦中生菌成長,驟地眼一清,凌厲得有些狂色。
「我恨你,衛森。我從來沒有恨過人,但是我恨你,我不會忘記你帶給我的傷害,我會用恨來警惕我自己,千萬別相信愛。」
人間無愛。
她狠狠地瞪著毀滅她愛情的兩人,驕傲得像女王般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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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在身後合上,奔流的眼淚像止不了的洪水,藍秋灩拭了又流,流了又拭,最後乾脆放棄地遁入電梯哭個過癮,令每一個想進出電梯的員工躊躇不前,改坐另一部電梯。
活了二十四年,一直循規蹈矩地按照家人的安排去做,她沒有第二種聲音的當藍家的好女兒。
誰知今日竟因她的好而造嫌棄,她質疑生存還有何意義,甚至不知為什麼而活,完全沒有目標地盲目苟延殘喘,讓世間多一具行屍走肉。
此刻的她想死。
皮包裡有一把修指甲的小剪刀,藍秋灩戰慄地把它取出來握在手中,腦海裡有一道邪惡的聲音慫恿著她,要她刺下去……
強抑著害怕,沮喪的她對準腕間跳動的脈搏一刺。
痛。
血紅了她的眼,彷彿魔鬼在向她招手。
正當她刺出心得想下第二刀、第三刀時,電梯門突然打開,衝進一位哭得淅瀝嘩啦的曼妙女子,臉上的妝都花了,還有一道男人手掌大小的五指印。
她哭得看不清楚前方,一腳踩上蹲在角落的藍秋灩,正氣憤的抹去眼淚想教訓人時,視線一明的見到對方腕上那鮮好的傷痕。
「大嫂,你幹什麼?」衛睛一把奪去小剪刀扔在手構不到的一角。
「晴晴,你大哥不要我了,他有別的女人。」藍秋灩慘笑地抬起頭。
小剪刀雖利,卻未命中動脈,傷口不深,所以她神智還很清醒。
衛睛一聽,氣得直蹦電梯內壁,滑坐在地。「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喜新厭舊地想甩掉舊愛。」
「我那麼愛他,他怎麼狠得下心傷我?」愛情一點道理也沒有,偏她癡得可笑。
「還說呢!長風為了個女工讀生說要和我分手,還狠狠甩我一巴掌。」他夠無情。
「我恨他,我好恨他。」恨不得奪去他的最愛,藍秋灩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我也是,我恨死韋長風了,真想一刀戳進他心窩,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尤其是那個小狐狸精。
「你想殺人?」藍秋灩鼻音深濃地抽噎著。
「你不想教訓我老哥嗎?」親手足又如何,他從未護過她。
兩個人靜靜相望,互讀彼此眼中的深意。
「我不想森死。」
「我也不願長風太早去見閻王。」
陡地,惡魔在一旁獻計,兩人頭靠頭地商量,既然下不了手傷害摯愛的男人,那麼就由他們口中所愛的女人去消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