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寄秋
「不會吧!天隨的功夫相當精湛,應該沒人敢打追雲山莊的主意。」她相信兒子的能力。
短短四年間建立威名遠播的追雲山莊,實力不容輕覷。
「俗語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姨娘,我看……」
「我看要先防小人饒舌。」冷冽氣流一起。
「表……表哥。」
一見到面如寒霜的恩天隨,剛才說得天花亂墜的舌頭突然打結,任娉婷怏生生地喚了一聲表哥,活像只碰到貓兒的小耗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直打顫。
她沒料到表哥會聽到那席諦毀狐狸精的話,當場被逮個正著的困窘,教人既驚且惱,努力保持溫婉形象隨之破裂。
氣極怨極,總比不上他眼底的鄙夷之色。
「原來所謂的名門閨秀不過爾爾,表妹的關切之心倒教我感動。」道貌岸然的女人。
「表哥,我……我是怕你……識人不……清。」她努力為自己辯解。
「是嗎?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嬌女交友可廣,難道追雲山莊的基業是你幫我打下的。」井底蛙。
恩天隨容她在莊內走動,主要原因是平素忙於商務,無暇顧及娘親的飲食起居,有個娘親喜歡的表妹來作陪也好。
這幾年來,她的心意昭如明月,不斷拉攏娘親與她同聲同氣,甚至常以未來主母自居,他一概無稽視之。
並非默認,而是不屑。
「我……」任娉婷咬著下唇,不敢直視他譏誚的目光。「人家……都是為了恩家著想。」
「哼!你忘了自己姓啥名啥,需要我提醒你嗎?恩家還輪不到一個姓任的外人當家。」
任娉婷冷抽了一口氣,被他絕然的拒絕感到羞憤,幾時她曾受過這種氣,揚州城的公子哥兒哪個不是等著她青睞,這等榮幸他卻視如敝帚。
心裡雖氣憤難堪,心中癡戀未曾減少,兩眼一紅,成串的淚珠由失色的臉龐滑落,她伏在恩夫人肩頭低泣。
「天隨,口氣不要太嚴厲,看你把她惹哭了。」恩夫人輕拍任娉婷的背安慰。
「敢在背後毀人名譽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哭泣是一種逃避行徑。」好個雙面人。
說時咄咄逼人,句句枉扣罪名,此時卻以眼淚洗面。妄想博取同情,比青樓女子還低賤。
「你說那麼重的話,是姑娘家有哪個不嚇哭。」恩夫人責備著。
恩天隨臉微微一柔。「小奴從未落過淚,她是我所見過最堅強的姑娘。」
提起小奴,恩夫人才瞧見他手上的捉痕。「矣!那麼野性難馴的娃兒,實在不適合你。」
做母親的總是希望兒子娶房賢淑妻子,顧家侍夫育子無微不至,而不是一天到晚勞心勞力,收拾小妻子闖下的禍事。
「娘,孩兒甘之如飴。」一句話道出無限深情。
他臉上洋溢出濃郁的深情,引發任娉婷的醋意,那份不甘頓成戾氣,羞怯的柔弱的淚眼中找不到一絲濕。
「她不過是個小乞丐,你的甘之如飴早晚成為揚州城的笑柄。」她憑什麼擁有他的眷戀?
恩天隨狠狠瞪了她一眼。「乞丐又如何,勝過蠍毒女子百倍、萬倍好。」
「你罵我蛇蠍女人?」美麗的臉孔出現錯愕的恨意。「姨娘--」
這兩個孩子真是的……「天隨,你少說一句,娉婷的說詞並未誇浮,一個小乞兒?這……」
「娘,小奴不是普通乞兒,她是……」他原本想道出她真實身份,卻被一陣氣急女聲阻擾。
他盯瞄一視,嘴角輕勾。「很不幸,她剛好是乞丐頭兒的乾女兒,手中握有號令天下乞丐的令牌,你爹掌管的兵馬還沒一城乞丐多。」
「你……胡說。」乞丐哪有什麼令牌。
「你就算再無知,也應該知曉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身為丐幫的少幫主,她的江湖地位不遜於我。」
訝然的任娉婷表情木然。
她沒想到乞丐有幫派,而且聲勢驚人,號稱天下第一幫,明擺著她的聲勢有多薄弱。
恩夫人不解的問道:「你一向不插手江湖事,怎會認識娃兒……小奴。」
江湖是非多,婦道人家的她也知曉這道理。
沉穩的恩天隨神色一恍,似乎瞧見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在眼前晃動,帶著童音的不悅語氣問他死了沒。
過往的記憶令他忍俊不已,娓娓道來……
「娘,當年我受創過深,生命垂危,幸賴小奴和師父以交易方式救我一命,並以她過人天賦為我解說招式及口訣,我才能習得一身好武藝。若非有她,孩兒早就魂飛離恨天,更不可能有今日成就,她是孩兒再世的恩人。」
而他在商場的那一套,完全是偷師季家九名錢精,才能在揚州城立足,繼而向外擴展,成為僅次於來錢世家的豪商富賈。
聽到兒子真誠的坦白,恩夫人蒙了雙眼,拾起素色手絹拭去眼角淚光。
「可憐的孩子,你一直將心事緊藏著,絕口不提當年事,原來是擔心我無法承受。」真是苦了他。
自從他忽然生還而歸,母子倆從未坐下來談談心,而她在驚喜下也不忍問他十年來的生活點滴,一逕地潛入佛學中尋求心靈安慰。
「所以,娘。沒有小奴就沒有今日的恩天隨,希望你不要歧視小奴的出身。」
說到底,他還是順了季小奴的心意,沒有說出她那令人咋舌的家世。
「我知道了,我沒有瞧不起她乞兒的身份,只是她太活潑了,怕待不住咱們沉悶莊院。」
言下之意,大有接納之心,臉色不豫的任娉婷一聽非常恐慌,手足無措地想捉住一份保證。
「姨娘,你想讓她以什麼身份待下來,你答應過正室的位置是我的,我不許表哥納妾。」
「嗄?我……」恩夫人左右為難,媒人都找齊了,只剩下上門提親一事。
恩天隨冷笑地打破她的癡想。「我恩天隨今生今世只娶一人為妻,而那人不是你。」
「什麼?」任娉婷倏而轉向一臉為難的恩夫人投訴。「姨娘,表哥不守承諾,毀婚背約。」
不待恩夫人開口,冷酷的恩天隨劍眉一豎。「自取羞辱。」
「你……你別太過份了。」停歇的春雨再次洩洪。
「這一生我只對小奴允諾終身,至於你,早覓良婿,勿再糾纏。」他用冷峻的口吻說道。
傷人語,字字如刀。
任娉婷花容失色,帶雨梨花泣不成聲,抖動的肩膀楚楚可憐,四年的一廂情願化成春泥,為人作嫁徒留心碎。
「我……我不要……嗚……我只要……你……只要……你……」
恩夫人忍不住攬著她的肩。「天隨,娉婷是個好姑娘,一片癡心對你,何不同娶雙妻。」
「娘,我不想享齊人之福,你和二娘的殷鑒我看在眼裡,你也不想再誤第二個王雲娘吧!」
這番話適時地堵住恩夫人的口,當年的苦和痛,今日的悔與悟,的確是血淚交織的借鏡。
「娉婷,姨娘對不起你,若有好的姻緣,你別錯過了。」她只能為一己之私道歉。
哭到心肝俱裂的任娉婷禁不起連番打擊,深沉的愛轉成深沉的恨,她淚流滿面地大吼,狠狠地瞪視恩家母子。
「我恨你們,我恨--」
凌厲的一吼,她轉身狂奔而去。
「娉婷,娉婷--」恩夫人不放心地朝她身後直喚。
恩天隨及時阻止娘親。「讓她去吧!等她心情平復些再說。」
「可是……唉!都怪我自作主張,想媳婦想瘋了,才會拖累娉婷。」枉她念佛吃齋卻想不澈。
「娘,你不要沮喪,小奴的行為雖然乖張,但你只要和她相處一段時日就會發現,她是刀子口豆腐心,話不中聽但絕對中肯。」
一講到和季小奴有關的話題,他的眉宇間染上一層幸福光彩,眼神溫柔似水,整個人洋溢著滿滿的濃情。
不知歡愛過後,她的身子可好?
☆☆☆
染血的被褥是如此驚心,凌亂的床鋪滿是歡愛過後的痕跡,滿室儘是男女體味的殘韻,教人看了也羞。
惜白如雪的赤裸玉體浸泡在冒著熱氣的木桶裡,理當羞怯的人兒頭枕在木桶凹陷處,神情暢意擒著笑,輕彈水面上淡雅的白玉蘭。
「小姐,你被莊主給欺負了去,怎麼還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好像沒事似的。」
「不然要怎樣,第一次沒經驗,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下次的表現一定符合你的要求。」做那檔事挺有趣。
聽聽,多可恥的說詞。
菊兒無奈地看向正在整理床鋪的雪無心,兩人眼神在空中交會,互見彼此眼中的無力感。
「主人,你太不自愛了,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糊里糊塗就……就……」雪無心羞於啟齒。
「失身是吧!」季小奴腳自在地打量著水花。「好奇怪,你不是青樓出身,對這兩個字應該不陌生。」
主人真是口無遮攔。「在青樓的姐妹對這種事司空見慣,可我是清白,你不要帶壞我。」
「我帶壞你?」季小奴故作訝異地掩口輕呼。「這種事不用人帶,自然就會變壞。」她有那麼清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