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紀瑩
「臨巧,你該有所認知,你是爹爹的妾,不該再將心思放在十五哥身上。」
臨巧怔愣一下,「臨巧從一開始便知道心中的情此生是無結果了,所以決定將此情放心中,永不說出終至老死。」
「你這是何苦呢?」
這般癡情怕是連她自己都不懂。「臨巧也不懂為何這麼死心眼,只知若真心喜愛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臨巧便能毫不考慮的為他奉獻、守在他身後,哪怕一輩子深埋此情,臨巧也無怨無悔。」
「或許我真的不懂吧!」
「小姐的聰慧連老爺都贊同,只是小姐未曾遇見今生所愛之人,所以無法體會臨巧所言,相信不久的將來,小姐也能曉得臨巧話中之意。」揮別先前的愁容,臨巧倩笑著。
京城雋冕山莊
「雋冕山莊」為武林俠士聶公孫長年居住之地,聶家武絕奇葩盛名緣於聶公孫之曾曾祖父聶宗丁。聶家乃為武林百年難得一見之德、忠、仁、孝、義五位一體之忠信世家,秉持公直、倡導和平;但至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泣血請兵大開城門引滿人入關、佔領中原後,聶家才由原本明朝將領之後代蛻變為天地會之一員。
聶家所珍藏的中原武功秘笈之齊全令人望之興歎,半失傳、失傳絕版乃至新興研究出的武功招式、藥典等,聶家均一一收集珍典於雋冕山莊南側藏書閣。
天地會二香主段牧槐是雋冕山莊的常客,經年隨船在東南沿岸漂泊,一年難得幾個月上岸採買貨品,只要上岸,他便帶領天地會之兄弟進宿雋冕山莊。
天地會組織的當家稱為總舵主,二頭目稱香主或二哥,三頭目則稱白扇,四頭目稱先鋒,五頭目稱江棍,普通會員則稱草鞋;入會時必須經過政血盟誓,人人皆要嚴守秘密。
今日是天地會二香主段牧槐二五壽辰,聶公孫設宴款待,酒過三巡之際段牧槐即有絲醉意,在手下半攙扶的情況下回到房間。
他跌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解酒。飲乾杯中茶,心思卻忽然起伏快速,一句輕聲低嚀讓他猛然起身撞倒凳子,快速出鞘的劍鋒已穩穩地抵住床沿。
「誰?」
無聲的回應讓他一雙冷然無波的眼瞳,嚴厲地看清床上那似有若無的形體,而後怒火勃發地衝出門,對著空曠幽靜的園邸狂哮:「歐——嶄——巖!」這種事只有那傢伙做得出來!
聽聞他的狂哮聲,一夥人全由大廳奔至。「段香主?」聶公孫不解為何段牧槐會如此生氣。
「二哥?」歐嶄巖走至段牧槐面前,手中的白扇非常惹人討厭地在段牧槐面前搖。晃,看得他一把火逐漸高昇。
「你最好說清楚裡頭的半裸女人是怎麼回事!」
看清段牧槐緊蹙的劍眉,歐嶄巖笑了開來,緩緩地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段牧槐肅殺地瞪向一旁,只見辜辛委屈地急忙搖手否認:「不是我。」
「是我。」
半抵著樑柱、穩坐欄杆的冷雲風,平靜地直視段牧槐。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劫掠漕標各營護衛糧船的計劃已曝光,只有『請』來知曉此事之人,才能讓會裡弟兄安危無慮。」冷雲風冷冽地揚起唇角。「二哥壽辰之日,也當作是為弟的我獻上的一份壽禮吧!」
「壽禮?女人?」聶公孫驚詫至極地咀嚼冷雲風話中之意。「雲風的意思是,裡頭那半裸女子為壽禮!?」
「如果你還很懷疑雲風的意思,大門已開,不妨入內一瞧。」段牧槐嚴厲的眼波盯住冷雲風不放。
聶公孫當真入內瞧瞧,半晌即眼飽震驚、嘴如桃大地從房裡出來。
「劫掠糧船之事何以曝光?」段牧槐放下心口上那股憤怒和莫名地情感游移,將注意力集中在掠奪漕標各營糧船之事上。
段牧槐厭惡乾隆為整個天地會成員之最。為了報復以乾隆統治下的大清朝,他在沿海一帶組織了一組船隻,以奪為主,專門掠劫朝廷所屬商船以及對抗滿清「綠營」,而「漕標」則屬綠營總兵營。
掠劫漕標各營護衛的糧船是天地會反清的一項重大計劃,若事跡敗露,成敗之間牽連人數以萬計,且必有危險。他極為擔憂此次計劃,因此行事之間極為隱密小心,怎會敗露呢?
「二哥……」
「辜辛,有話直說。」
「辜辛一時大意,便不經腦子思考的在大庭廣眾和雲風他們商討起來,若二哥要怪罪,辜辛願一人承擔。」自詡頂天立地的血性男子,辜辛挺起胸膛鼓足了勇氣承擔他所犯的過錯。
「多少人聽見你們的談話?」
「兩人。」梁擢擎道。
「人呢?」
「皆已帶回。」
「二哥……」辜辛怯怯地等著段牧槐下令。
「辜辛,若這事要找人承擔,怕是第一嚴懲嶄巖,他身為天地會白扇,卻枉顧會內所有弟兄性命安危,放任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闊談會內機密,該罰;二懲擢擎,身為先鋒卻管理不力;三懲雲風,他是會內軍師,理應當面阻止卻阻擋無力,導致洩密。追論起來,你們四人皆該依會規十刑處之。」
聶公孫急忙勸道:「牧槐,事態尚未如此嚴重,既已補救便就此作罷吧!」
眼前四人皆盯著段牧槐等待他的回應。
「同樣情形再發生第二回,哪怕是總舵主出面說情,也無情分可講。」段牧槐轉身進屋,反手關上門。
「牧槐何來如此大的脾氣?」聶公孫盯著門板問著身旁四人。
「女人。」
訕訕說完,冷雲風一躍入天際,馭風消失於黑夜中。
「裡頭……」辜辛驚訝的想到那半裸女子仍在裡頭!
合上手中白扇,歐嶄巖搖搖折扇俊笑。「點到為止,一切盡在不言中。」
將手中的劍回鞘,這是段牧槐的劍第一次出了鞘未見血便安然地回鞘。移來凳子端坐床前,面對床上人兒,屋內燭檯燈火未盡通明,卻仍能將那女子花容月貌端看仔細。
胸前一抹翠綠胸衣襯著雪膚,圓瀲朱唇、杏眼緊閉,若非那渾然天成的氣質與一身柔弱無骨的身軀,他還以為她是青樓女子。
「醒來!」一時之間他胸口那道怒火莫名地被挑起,粗魯地搖晃床上的美人兒。
芙蓉在恍惚間感覺似有人在搖晃著她,頭痛欲裂的她只能讓半睜的眼睛努力適應初見的光芒。
「這……」她怎會躺在這陌生的房間裡?
段牧槐環視屋內四周,在床角看見折疊好的衣物,伸手抓了起來往她身上丟去。
「穿上!」
穿上!?芙蓉猶疑地捻起一件衣物,衣服上熟悉的鳳紋繡飾……這……一陣冷風趁著窗隙遁入,輕輕拂過光滑柔嫩的肌膚,她這才意識到此刻自己僅穿著抹胸衣對著毫不認識的男人,心急之下也只能想到將手中的衣物掩上胸口。「你……」
「把衣服穿上,我有話問你。」段牧槐君子地轉過身,隱約瞧著牆上呆坐的影子,他發火道:「還不動手!?想讓我替你穿上嗎?」
依牆上倒影,清楚地瞧見那笨拙的動作,他努力克制想轉身幫忙的衝動,憤怒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芙蓉。」穿衣時笨拙那是自然的,平時讓人伺候穿衣脫衣慣了,一時間讓她自個兒穿起這一件件繁瑣衣物,沒手忙腳亂已實屬萬幸。
她到現在仍不知為何身處這陌生的地方,臨巧呢?為什麼她會僅穿著胸衣和眼前陌生的男子同處一室!?
「哪裡人?」
「京城中人。」她記得和臨巧出茶樓往對街走去,碰上了四姊姊,四姊姊說還想到隔巷的女紅樓逛逛,她便和臨巧兩人隨處走走,才想去和四姊姊會合……「是你綁了我!臨巧呢?」他怎能這般褪了她身上的衣物!?如今身子已被他看盡,她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
「何來臨巧?奪漕標各營糧船之事,想來你已聽見,本該處立決封口。」這等猶若仙格般的女子,怕是他今生第一次遇上,一顆心卻無法命令自己下令。怪異的想法令他咋舌瞠目,自己怎會有心軟的一天?
「奪漕標各營運糧船?」芙蓉給段牧槐的一番話嚇著了。今年宮裡糧食依慣例由綠營漕標各營從各海口出發至福建外海會合,推算日子,這會兒糧船已近福建沿岸百里外,而他……
「你想奪糧!?」
「看來你便是清楚聽見了。」他冷然俊笑。
「為何奪糧?」
「你又是何許人?敢如此質問我?」那冷冷笑意裡飽含令人驚悚的慍怒。
「芙蓉格格。」此刻僅有表明身份以求換來自由。身處陌生的地方,她擔心著臨巧的安危,若不趕緊找到她,生怕她會有危險。
「芙蓉格格?」
「當今皇上十一女。」芙蓉不卑不亢的說著。
段牧槐的俊容瞬間黯沉,威厲的光束極刺眼地螫痛她雙眼和一身冰冷的嬌軀。
他再問道:「你說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