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不願做一艘在海面上隨風逐流的小船?」他笑了,為這絕妙的雙關語。「怪不得你非想辦法爭取到盛威集團的主席之位不可。」
「我不敢奢求集團理事會由我擔當主席之位,但至少,盛威家電的最高決策者勢必得爭取到——這關係我是否能在集團理事會佔得除兩位叔叔外,最有份量的一席。」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他凝望她好一會兒,仰首飲盡杯中香檳。
「放心吧,我會助你。」
「所以你最近才會在市場大舉掃貨?」
他握著酒杯的手在半空中一凝,「你知道?」
「早得到消息。」她靜靜地,「聽說有人不停買進盛威家電,這些天前後掃進百分之八、九的股份了。」
「怎知是我?」
「這種事在業界和相熟的人一打聽便知道了。」
他似笑非笑,「我以為經紀商有義務為客戶保密——畢竟我們進的股份不到百分之十,還沒必要向證期會報備。」
「別小看季家的情報網。」
「你不懷疑我有何目的?」
「無非是要我盛威一席董事吧。」她淡淡一句。
「你給不給?」他半開玩笑。
「能不給嗎?」她以同樣的口氣回敬他,「除了季家人,你們鴻邦銀行可以算是盛威的大股東了。」
這是實話,除了她風華、風揚兩位叔叔,風笛姑姑,以及父親留給她的股權,鴻邦可算是盛威家電第五位大股東,在董事會改選時必得一個席位。
如此算來,她在盛威董事會等於有兩個席位。只要再爭取到風笛姑姑的認同,她有把握在董事會取得董事長職位。
這,就是楊雋助她的方式吧。
她無法不感懷,他似乎也看出她情緒微微激動,伸手自野餐籃裡取出一個三明治遞向她。
「別談這些,吃東西吧。」
季海舲悄然做個深呼吸,接過三明治,剝開透明玻璃紙,「別告訴我這是你親手做的。」
「是又如何?」
她手一顫,三明治差點落了地,「你開玩笑!」
「我在香港有一層公寓,下午先到那裡做的。」
「我不信……」她語音微顫,「堂堂楊家公子怎可能親手做三明治?」
「別小看我。」他微笑挑眉,「不過是幾個簡單動作,不至於連個三明治都不會做吧。」
但她就不會。季海舲瞪著手上那塊夾著火腿蛋皮以及幾片生菜的簡單三明治——就算這樣簡單的事物,她也不曾學著自己做過。即使會,也不必自己親自動手吧,家裡有的是下人,外頭又到處是西點點。
「為什麼……」她真的無法置信。
「別多問。」他制止她繼續,「試試味道吧。」
她半遲疑地咬了一口,是屬於清淡的口味,很爽口,配料調理得恰倒好處。
「怎麼樣,還可以吧?」
「你會下廚?」
「簡單的料理可以,太複雜的就不行了。」
他會下廚?堂堂鴻綁集團的少東竟真的親自弄東西給她吃?
季海舲震驚莫名,弄不清心底是何滋味。
這男人——總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
婚禮如期舉行。
臨時在香港麗晶訂了兩間房睡了一晚,兩人搭最早班機回桃園,接著便各自搭自家的座車回府,準備婚禮事宜。
婚禮及其後的宴會都是在舲園辦的,一方面是因為這棟季風雲多年前在北投山區斥資興建的豪華巨宅佔地廣大,另一方面是季海舲個人意願。
她父母皆葬於舲園附近,雖然兩人都已去世無法參加婚禮,她仍希望至少能在靠近他輛的所在辦喜事。
就當父親、母親也在這裡看著她吧!季海舲對自己微微一笑,在季家長輩皆出席的婚宴上,怎能獨缺新娘的親生父母?
「怎麼了?小舲,笑得那麼美!」
一個半嘲謔的嗓音驚醒陷入沉思的她,回轉已穿上白紗禮服的身軀,一雙美眸落定剛剛推開她房門的女人身影。
「風笛姑姑!」她無法克制喜悅的喊,「你趕回來了。」
「當然得趕回來。」季風笛移近雖然歷經歲月風霜,卻丰韻猶存的美艷臉龐,薄薄的唇角帶著寵溺的笑意,「我最疼愛的侄女要結婚,就算在非洲叢林部落也得拚命趕回來。」
季海舲微笑,今日一直略略著慌的一顆心直待此刻方真正一安。對她來說,這個從小最疼她的姑姑絕對是她最期待能出席婚禮的人。從小到大,當她偶爾因為父母嚴格的教育方式感到受挫時,總是這唯一的姑姑溫柔撫慰她,甚至在她遠赴瑞士求學那段期間,姑姑也每隔兩個月便去學校探望她一次。
別的同學朋友最期望的或許是姑母的探望,她卻最希望能見到這位總是溫柔疼她的風笛姑姑。
「姑姑這次又上哪裡去了?這幾個月怎樣也找不到人,差點以為你連我的婚禮都不來參加了呢。」她嬌聲埋怨。
「我跟CDC幾個同事參加了某種流行病毒的研究計劃,這陣子一直待在剛果。」季風笛委婉解釋。身為生物及病理博士的她目前在美國疾病防治中心工作,經常為了某個研究計劃跑遍未開發國家。那些荒山野嶺通訊設備嚴重落後,要聯絡上她確實並非易事,且就算聯絡上她了,責任心重的她也未必就會立刻放下一切跑回台灣來呢。
「真不好意思,我確實收到了你的電報,」她道著歉,「也真的想盡速回來——」
「算了。」季海舲搖手阻止她繼續道歉,「姑姑只要有空回來,我於願足矣。」
季風笛微微笑著,一雙眼打量將近半年未見的侄女:「你變得更美了。我每見你一次,就覺得你又更加美了一分,怪不得總是聽說男人為你神魂顛倒。」她細細的柳眉一挑,「究竟是哪個幸運男子竟有辦法摘走你這朵高嶺之花?」
季海舲聞言淺淺一勾唇角,「楊雋。」
「楊雋?」
「金融鉅子——楊一平的獨生子。」
「楊一平的兒子?」季風笛微微皺眉,「是不是我離開台灣太久了?怎麼從沒見過?」
「姑姑是應該沒見過他。他跟我一樣一直在國外求學,回台灣時你早辭掉學院理事長職位,到CDC工作了,自然碰不到面。」
「楊一平的兒子是怎樣一個人物?」季風笛望著她,「能娶到我這個品貌絕頂的侄女,肯定也是個非凡人物了。」
「他的確不是尋常人物。」季海舲細聲應道。
季風笛眉一揚,眸光緊緊圈住她,「小舲,你臉紅了?」她語氣驚訝無比,「從來不曾見過你為男人臉紅……這楊雋果真有一套了!」
季海舲呼吸一梗。她臉紅了?她不覺伸出雙手撫上細緻的臉頰——真的有點發燙!這是怎麼回事?她從不曉得自己也會有這種一般女人常有的一樣反應。
該怎麼辦?她低垂眼簾,試圖掩飾這樣奇怪的情緒反應,適於此時響起一陣有規律的叩門聲。
「請進。」她揚聲喊。
推開門的是楊一平與季風華,一個是她未來的公公,另一個是今晚將充當她父親,親自將她的手交給楊雋的叔叔。
兩個人見到季風笛都先是一愣,繼而熱烈地招呼起來。寒暄過後,楊一平終於轉向季海舲。
「婚禮要開始了。」他凝視她,面上儘是笑意,一面不停地誇讚她,「不愧是季家的女兒,麗質天生,我楊一平能有這樣的媳婦真是榮幸,那些老傢伙肯定羨慕死我了……」
「我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小子有膽量娶走我的寶貝侄女呢,楊兄。」季風笛半開著玩笑地插口,「趁兩人行禮前應該讓我先見見你兒子,品評品評。」
「要見我那兒子還不簡單,他就站在門外等我。」
「那就請他進來——不行,」季風笛忽地住口,搖搖頭,「我差點忘了新郎新娘行禮前不能相見的規矩。」
「理這種無聊規矩做啥?」楊一平爽然大笑,一面打開門召喚楊雋進門。
季海舲咬住唇,看著穿一襲黑色燕尾服,頸項結著黑色領結的楊雋邁著獨特從容的步伐走進她的房,閒閒地站定眾人面前。
他是如此氣勢非凡。
那張筆墨難以形容的俊逸面孔先是正對著她,黑眸迅速掃過她全身。她不禁打顫,他奇特的灼燙眼神令她神經緊繃。
終於,他的視線調離她,側轉身子正對季風笛。
「你就是風笛姑姑吧?我是楊雋。」
他輕輕淡淡一句,季風笛卻猛地倒抽一口氣。
「你!你……」她瞪視著正對著她的俊美臉龐,面色發青,唇瓣抖顫,如見著鬼魅。
所有人都被她這樣激動的反應驚呆了,季海舲首先扶住她搖晃的身子,「怎麼了?姑姑,不舒服嗎?」
季風笛幾乎是軟倒在季海舲懷裡,一雙眼仍是張得極大瞪著楊雋,「你!你……」
季海舲轉向陷入震驚狀態的其他三人,「你們先出去吧,姑姑可能是因為剛剛下飛機太累了,讓她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