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玻璃娃娃

第19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放心吧,沒問題的。」季海平保證著。但他語聲方落,另一個嚴厲的嗓音便響起。「誰說沒問題?我看是大大有問題!」

    兩兄弟同時回過身子。

    「爸爸。」季海平訝然輕喊,季海奇則是緊抿著唇,看著眸光凌厲的父親。

    「海平,別輕易被你這個弟弟騙了。」季風華滿臉不贊同,「他浪蕩成性,怎麼可能真心想好好工作?」

    「爸爸,」季海平試圖說服父親,「我看海奇是認真的。」

    「他會認真?天要下紅雨了吧!」季風華嗤之以鼻,「這個專門敗家的兒子會想要認真?我可不敢冒險將公司交給他!」

    「爸爸——」

    季海平還想說些什麼,季海奇已無法克制翻騰的怒氣,高聲嚷了起來,「就是因為你什麼都不肯放手讓我做,我才會一事無成!」

    季風華亦毫不客氣地吼回去,「就是知道你會一事無成,我才什麼都不讓你做!」

    「該死!你總是不信任我,總是不肯給我機會!」

    「我沒給過你機會?你倒說說看,從小到大,你哪一件事讓我滿意過了?就連大學也只是在台灣三流學校念的,肚子裡一點料都沒有,誰敢讓你擔大任?」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嫌我讓你的面子掛不住!」季海奇恨恨地喊。

    「你是讓我沒面子!」季風華直言諷刺,「季家有哪一個孩子是像你一樣的?

    就連海舲也在今年拿到了mba,比你這個堂哥有出息多了!」

    「好,我沒出息!」季海奇驀然狂吼一聲,抄起西裝外套就往門外奔,「總有一天,我會做出一番事業讓你瞧瞧的,你等著看吧!」

    「海奇!」季海平焦急地舉步追去。

    「別追!讓他去!」季風華喝住他。

    「爸爸!」

    「讓他冷靜一下,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

    「爸,你不該這樣說海奇的!」季海平沒有聽從父親要他停步的指示,繼續追下一樓大席,但季海奇卻已不見蹤影。

    他歎口氣,黯然旋回身子,卻猛然正對另一個人。

    是杉本惠.她挺直著背站在大廳裡,冷淡的神色微微透著恨意。

    「大媽。」

    杉本惠咬了咬唇,臉色蒼白,「你倒好,不愧是個樣樣優秀的好兒子。」她自齒縫中逼出。

    「我——」他試圖解釋。

    「季家以後就靠你了!」她卻不理會他,恨恨拋下一句便轉過身子。

    在大廳外呈迴旋狀的樓梯口,汪夢婷擋在杉本惠面前,默默凝睇著她。

    「做什麼!別擋我的路!」杉本惠高聲喝斥。汪夢婷依然一動也不動,「為什麼要那樣諷刺海平?」

    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仍令杉本惠狂怒,「就憑你也敢來質問我的行為嗎?我要怎麼說海平是我的事!」

    「你明知海平很疼海奇,還在爸爸面前替他辯護。」

    「那又怎樣?」

    「他是那麼盡力地想討好你們每一個人,」汪夢婷的語氣略略激動,「為什麼你要如此抹殺他的苦心?」

    「是嗎?」杉本惠依舊冷冷地,「我倒感覺不到他什麼苦心。」

    「不,媽媽,你一定可以感受到的。為什麼不敞開心——」

    「這算什麼?」杉本惠猛然截住她的話,「身為媳婦的人竟來教訓婆婆?」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汪夢婷委婉地試圖解釋,「只是覺得媽媽不該因為海平的出身就對他——」

    杉本惠猛然甩了她一巴掌,「我勸你最好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與身份!」

    她語調冷酷,黑眸寫滿了憎恨與怨怒,「你等於是季家用錢買來的媳婦,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汪夢婷聞言不禁倒退數步,一面捂著強烈發疼的臉頰,唇瓣激烈地顫抖著。

    杉本惠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她大受打擊的模樣,然後便逕自經過她身邊,傲然離去。

    汪夢婷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彷彿過了幾世紀之久,她才有辦法撐起顫抖不已的雙腿,悄悄來到大廳的落地窗前。她扶著透明冰涼的玻璃,默默望向花園裡。

    季海平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水池前,仰頭望著天。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力感和深深的落寞,那讓她的心為之劇烈地抽痛。

    該怎麼做呢?汪夢婷咬著唇,直到下唇幾乎出血。

    她真的很想幫他,無奈——人微言輕。

    人微言輕……她閉上雙眸,悄然長歎。

    她早該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方才杉本惠的怒斥再次提醒了她,她只是季家高價買來的商品。

    她連該如何自處都不曉得了,竟還妄想幫他!

    天啊,她到底該怎麼做呢?她又能怎麼做呢?

    一直到隔天進了辦公室,汪夢婷都還神思恍惚不定。

    她憑窗眺望街景,昨晚的一切像幻燈片在她心中一遍遍放映。

    「我似乎不該放你假的。一放假回來,你的心神像走了千里遠。」丁宜和戲謔的語聲喚醒了她。

    汪夢婷自窗前旋過身子,迎向好友那雙半嘲弄半擔憂的眼眸。

    「對不起,我想我是有些分神了。」

    「豈只有些!」丁宜和雙手環抱胸前,黑眸漾著審視的意味,「從早上到現在就見你一直發呆,什麼事也沒做。」

    「對不起。」汪夢婷微微赧然。

    「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丁宜和乾脆地問道,「晚會不順利嗎?那些貴婦人不喜歡我們的服飾?直說無妨,我承受得住打擊的。」

    「那倒不是。」汪夢婷微微一笑,「她們頂喜歡我們的衣服,我甚至還高價賣出一套晚裝。」丁宜和愕然,「賣?」

    「我穿上我們那套銀灰色的禮服,充當模特兒。」

    「天,你竟想到用這種方法宣傳!」丁宜和迸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眸光璀璨,「你不愧是商家千金!我就知道找你來幫我絕對沒錯。」

    「看樣子你看重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出身。」汪夢婷半自嘲地道。

    「你的才氣固然值得藉重,但既然你的身份能替公司招攬生意,怎能不善加利用?」丁宜和說得實在,「不懂利用才是假清高呢。」

    「我就喜歡你這種態度,在商言商,天生的女強人。」汪夢婷微笑。

    「你也不簡單啊,能想到這種宣傳方式。」

    「只是忽然靈光一現罷了。」

    「那套禮服究竟賣了多少錢?」

    「一百萬。」

    「一百萬?!」丁宜和高聲怪叫起來,「天啊,是哪家貴夫人女此不在意地撒錢?」

    「香港地產大王的千金。」

    「那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炫耀她的財富啊——」丁宜和驀然住口,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怎麼了?」

    汪夢婷微微苦笑,「我想她是針對我。」

    「為什麼?」

    「她是庭琛的未婚妻。」

    「庭琛的未婚妻?」丁宜和瞪大眼睛,「那個程庭琛?」「是。」

    「他昨晚也出席晚會?他回台灣了?」

    「正確來說,他沒有回到台灣。他在香港一間律師樓工作,回台北很可能只為參加這場晚會。」

    「因為他認為你會參加?」

    汪夢婷長歎一口氣,「我想他是有意來譏諷我。」

    「你受到打擊了嗎?」丁宜和緊盯著她。

    「相當震驚。」汪夢婷坦承。

    丁宜和沉默一會兒,「那季海平呢?他有跟你一起出席晚會吧?他反應如何?」

    「很平靜。」汪夢婷向她敘述昨晚的經過。

    聽罷,丁宜和謹慎地開口,「夢婷,雖然我沒見過季海平,但我想他似乎是個很有風度的男人。」

    「的確。」

    「比起來,程庭琛雖然才氣過人,但太過自負的結果便顯得氣度不足。」

    「庭琛的個性是尖銳了點。」汪夢婷的口氣不自覺地帶著點辯護的味道。

    丁宜和察覺到了,「你還惦念著他?或者說……你還愛著他?」

    汪夢婷低垂眼簾,好半天才緩緩低語,「或許吧。」

    「既然如此,何不搶回他?」

    她搖搖頭,「他就要結婚了,宜和。何況我也早已嫁人。」

    「那又怎樣?沒聽過愛情是可以戰勝一切的嗎?」

    「不行!」汪夢婷還是拚命搖頭,「我跟他早已不可能。何況,他現在又如此恨我。」

    「那……如果他不恨你,你就願意嗎?」

    汪夢婷猛然揚起眼簾,「什麼意思?」

    「如果今天他來求你回心轉意,你就願意跟他遠走高飛嗎?」

    丁宜和問得直接,而這帶著審問意味的尖銳問題有如一根細針,刺得汪夢婷頭皮發麻。

    是這樣嗎?如果庭琛主動來找她,她就會不顧一切跟他走嗎?

    離開海平,與庭琛雙宿雙飛?

    她可會那樣做?

    第七章

    季海平拖著一身疲憊進門,敲進他耳膜的琴音卻讓他倏地神智清醒。

    是夢婷在彈琴嗎?

    知道她愛彈琴,所以他特地自維也納訂了一台乳白色的演奏琴送她當結婚禮物。

    但她除了鋼琴送達的那一晚曾彈了幾首曲子,之後就再也沒碰過它。

    為什麼她今晚會突然想要彈琴呢?

    季海平悄悄庭上三樓,在半敞開的琴室門前止步。

    自室內流洩出的悠揚旋律並非他熟悉的古典鋼琴曲,古典與流行結合的獨特曲調聽來像是李察.克萊德門的作品。優雅而帶點夢幻的氣息,一連串的八度和弦流暢自然,再加上回音踏板的應用,琴音顯得更加空靈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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