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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彷彿在空氣中消失了一般,他忽地退出了她的生活,下班時,不見他前來接她的俊拔身影,臨睡前,不聞他特地打電話道晚安的低醇嗓音。

    然後,由葉亞菲口中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她已經找到了願意資助翔鷹集團渡過收購難關的金主,他們提供大筆資金,要求一部分以債權,一部分以股權介入。

    而這個金主,赫然就是永康集團。

    「怎麼可能?我從沒聽爸爸說過這件事!」荊曉晨愕然。

    「他是主動提出的,」紀禮哲解釋,「大概是為了還以前我爸曾經對永康伸出援手的人情。」

    「還人情?」

    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像會出自她父親的口,他一向是那麼精明務實的生意人。

    不過,聽說了永康意欲金援,譚氏投資似乎決定不再瞠這淌渾水,至少程馨是這麼對紀禮哲說的。

    「我老闆好像不打算收購翔鷹了。」

    「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總之他這幾天有點意興闌珊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整天只是坐在書房裡發呆。」

    一切,就這麼奇妙而順利地解決了。永康提供資金,譚氏放棄收購,而譚昱也不再打擾她。

    他果真……決定放過她了嗎?

    她怔仲不定地想,愣愣地望著眼前熱鬧的景象,神思卻迷惘。

    這裡是紀家位於天母的別墅,紀禮哲特地在庭園裡為她辦了一場生日派對。

    是的,今天是她三十歲生日,而她不自禁地一直想起他,想起那個曾在她二十歲生日時與她擦肩而過的男人。

    十年了,轉眼已過了十年。

    「……怎麼了?曉晨,傻傻地在想什麼?」問話的人是紀禮哲,發現壽星一個人躲在庭園一角發呆,他端著兩杯香檳走了過來。

    「沒什麼。」她勉力一笑,接過香檳,淺啜一口。

    紀禮哲凝望她,良久,「在想譚昱嗎?」

    香檳杯一顫,甩落幾滴液體。「怎麼……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才要問你,你跟他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在她身旁坐下,「他怎麼忽然撤銷了條件,又放棄了收購?」

    「這我也……不知道。」

    「是因為你吧?否則像他那樣的男人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獵物。你知道,這幾年譚昱看中的收購目標沒一個失敗的,翔鷹算是讓他開了例了。」紀禮哲頓了頓,意味深長,「這樣的紀錄對他而言並不光彩。」

    她沒有說話。

    「曉晨……」

    「別再問我好嗎?」她揚起蒼白的臉,「我不想談他。」

    「曉晨。」

    「我想,我吃點東西好了。」她站起身,急急逃離逼問她的好友,往庭園一角棲身於杏樹下的長型餐桌走去。

    正拿起盤子準備拿點什麼時,一個歡快的女聲揚起。

    「曉晨,有你的快遞哦。」

    「快遞?」她轉過頭,愣然望向大學時代的社團好友。

    「就是這個。剛才有個快遞小弟送來的。」好友捧高一個妝點著紫玫瑰的漂亮禮盒。

    紫玫瑰。望著禮盒,荊曉晨心中一動,這幾年每逢她生日,總會接到某人快遞送來這樣一份禮物,盒裡總是裝著美味到極點的蛋糕。

    「是誰送來的?」她拽住好友手臂,慌忙問道,「那個快遞小弟呢?走了嗎?」

    「剛走不久。」好友見她激動的模樣,不禁一愣,好一會兒,才指向遠處,「看,就是那個戴著鴨舌帽、穿牛仔褲的傢伙,說實在,他長得滿酷的,不像個小弟……」

    無暇聽她說完,荊曉晨立刻提起長裙裙擺,匆匆往那個逐漸淡去的人影奔去。

    「喂,請你等一下,拜託!」一面跑,她一面焦急地喊著,而那人似乎聽到她的叫喊了,身子一僵,凝定原地。

    然後,緩緩旋身。

    映入瞳眸的臉龐令她瞬間忘了呼吸,「譚昱?」

    他不語,只是深深睇她。

    「禮物……是你送來的?」她啞著嗓音,「是蛋糕?」

    他點頭。

    「那麼,」她梗著呼吸,感覺喉頭有些乾澀,「每年我生日時快遞送來的蛋糕,也都是你——」

    「沒錯。」

    天!

    她心跳一停,震驚莫名地瞪著他。

    彷彿認出她的驚慌,他澀澀一扯唇角,「生日快樂。」

    「謝……謝謝。」

    「今天的禮物——」他頓了頓,看來竟似有些緊張,「希望你喜歡。」

    「謝謝。」她還是這麼一句。

    「你今天很漂亮。」

    「啊。」深邃的眸光燙得她心慌意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似乎也不期待她說些什麼,只是深深地、長長地望著她,湛眸深不見底。

    颯涼的風拂過,輕輕搖落了粉嫩的杏花辦,花雨悠悠渺渺,沾上了他與她的髮際。

    彷彿有一世紀之久,兩人只是怔怔站在原地,默默凝視對方。

    然後,悠揚的華爾滋曲調揚趄,跟著,麥克風傳來清亮的嗓音。

    「現在,讓我們歡迎今晚的壽星為大家開舞。曉晨,快過來,禮哲學長等著你呢。」

    掌聲熱烈。

    「哦。」望著眾人投射過來的熱情視線,荊曉晨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看譚昱,又看看正站在噴泉旁等她的紀禮哲,終於,在朋友們的催促下邁開步履,

    她去得那樣倉卒,只來得及留下一記回眸以及一辦從髮際飄落的杏花。他彎身,拾起,愣愣地輕撫掌中柔嫩的花辦,接著揚掌湊近鼻端深深一嗅。

    淡雅的香氣,似乎也沾染了些她身上柔美的韻味,幽幽濛濛地,裹圍他全身。

    好半晌,他才抬起眸,恍惚地望向正與紀禮哲翩翩起舞的她。

    他癡癡望著,望著她曼妙的舞姿,望著她每一次旋轉便飄然翻飛的裙擺,望著她仰頭面對紀禮哲時唇畔甜甜的笑痕。

    他看著,好一會兒,匆地轉身,宛如旋風匆匆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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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色跑車直直往前飛奔,宛如火箭,全速飄上山頂。然後,在確定前方無路時,跑車懊惱地停下,車門被推開。

    一個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出,頹然跪倒山崖。

    十指箕張,緊緊抓住泥土地面,緊緊地……

    「啊——啊——」沙啞的狂吼倏地在山谷間迴旋,像受了傷的野獸,一聲一聲吼出壓抑的痛苦與瘋狂。

    「曉晨!曉晨!荊曉晨——曉晨——」人名一次次從男人口中吐逸,他不停喊著,喊著一直糾纏於他胸臆間的人名。

    遊戲,結束了。

    傾盡希望所下的賭注,終究一敗塗地。

    他還是失去她了,不,應該說他從來不曾得到過她。

    十年——十年前,他在一旁看著她與同學快樂地度過二十歲生日,十年後,他依然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跟另一個男人甜蜜共舞。

    十年,整整十年啊!

    這十年來他做的一切,他努力攀上頂峰究竟是為了什麼?

    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曉晨——曉晨——」痛楚的狂吼逐漸轉成壓抑的低鳴,嗚嗚地,撕扯著人的心

    匆地,秋雨綿綿密密地落下,急急打上男人的身軀,雨聲浙浙瀝瀝,逐漸淹沒了男人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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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怎麼忽然下雨了?」驚慌的叫聲此起彼落,正跳舞跳得開心的眾人只得收了興致,匆匆忙忙奔進屋裡。

    可荊曉晨卻奔往了相反的方向,她首先衝到餐桌,抱起譚昱送來的禮物,然後才回身往屋內奔去。

    看著她如此珍惜這份禮物,一個大學時代的女同學笑著開口,「這裡頭到底什麼東西啊?瞧你這麼寶貝的樣子!」

    「是啊,拆開來看看。」其他朋友也湊上來,「反正舞跳不成了,乾脆讓壽星拆禮物吧,」

    「好啊,好啊。」大家開始起哄,「拆禮物,拆禮物!」

    「就先拆你手中這一份吧。」

    「對啊,拆吧,拆開來看看是什麼。」

    「嗯。」在朋友們的催促下,荊曉晨先接過傭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和手後,才拉開了玫瑰色的緞帶,撕下包裝紙,打開紙盒。

    「是……蛋糕?」滿懷期待的眾人沒想到盼來的竟是這樣一份奇怪的禮物。

    「有人生日禮物送蛋糕的嗎?」

    而且還是一個有些變形的蛋糕,因為剛剛被荊曉晨抱著跑的關係,連奶油也坍落了。

    「這還能吃嗎?」大家忍不住笑。

    可壽星卻沒有笑,她只是癡癡望著外表醜陋的蛋糕,不發一語。

    蛋糕上的奶油,浮著四個大字,雖然有些糊了,仍然清晰。

    祝你幸福。

    這一回,譚昱親自快遞送來的蛋糕,原來寫著這四個宇。

    祝你幸福——

    一個朋友遞上了叉子,「嘗一口看看,曉晨,你不是最愛吃蛋糕嗎?」

    她接過叉子,叉了一小塊蛋糕送入嘴裡。

    「好吃嗎?」

    「太甜了,而且好像烤過頭了,有點焦。」嗓音異常沙啞。

    「烤焦了?哪家的蛋糕啊?」朋友笑,「做得那麼失敗!誰送的啊?」

    「真的是……很失敗的蛋糕。」她點頭同意,「可是……很好吃。」

    「好吃?」

    「嗯,真的……真的很好吃。」

    「……曉晨,你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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