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她看著他逐漸淡去的背影,不知不覺輕輕歎息,好半晌,方緩緩旋身——
映入瞳眸的挺拔身形令她驀地一驚。
「是你?」她蹙眉,望著她沒想到會再出現在面前的人影,淡淡迷惑。
他不語,線條剛硬的下頷凜著,湛眸定定望著她。
他目光那麼深,那麼沉,那麼奇異地澱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看得她好不容易稍稍冷卻的瞼頰又滾燙起來。
「你……有事嗎?」
「我來——」他舉高手中一方紙袋,「還你圍巾的。」
「啊。」她都忘了。接過紙袋後,她仰頭有些緊張地朝他微微一笑,「其實你不必特地拿來還我的。」
他沒說話,靜靜盯著她。
她全身不自在,「還有……還有事嗎?」
「我能請你喝杯咖啡嗎?」他突如其來問道。
「咖啡?」她一愣。
跟打算收購爺爺公司的人一起喝咖啡似乎下太好吧?
她想,容色不覺為難。
他注意到了,「就算我答謝你借我圍巾吧,請你賞光。」
「其實沒什麼的,你不必……」
「請你答應我。」他固執地說。
她愕然,眨了眨眼,這才第一次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
他長得並不帥,不是屬於英俊那一型的,可五官端正,尤其兩道濃密的劍眉以及一對深湛的黑眸,更顯得他英氣勃勃。
「請你答應我。」他再度開口,星眸閃過某種決心。
「好吧。」她輕聲歎息,發現自己很難拒絕他堅定的眼神。
IIIIII
兩人來到公館附近一家裝潢典雅的咖啡館,他點了杯藍山咖啡,而她除了一杯愛爾蘭咖啡外,還要了一份蛋糕。
「你不吃一點蛋糕嗎?」她問,「這家店的乳酪蛋糕很棒哦。」
他搖搖頭,「我不喜歡吃甜點。」
「吃一點嘛,真的不錯。」她熱心道,一面轉頭向服務生比了個手勢,「來兩個乳酪蛋糕。」
咖啡與蛋糕送來後,荊曉晨首先低頭望向盛在瓷碟裡的蛋糕,彷彿欣賞著某種藝術傑作。
他好奇地注視著她的動作。
她看了好一會兒,粉嫩唇角盪開淺淺笑痕,跟著,她拾起銀叉,輕輕叉了一小塊蛋糕。
緩緩送入嘴裡,細細咀嚼,然後,眼眸點亮璀璨星芒。
「好好吃。」她歎息著讚美,接著又叉了一小塊送入嘴裡。
他呆呆看著她吃蛋糕的神情。只是一塊蛋糕啊,她為什麼一副嘗到人間美味的樣子?
「你不吃嗎?吃一點,很好吃的。」
在她勸說下,他終於叉了一塊蛋糕,品嚐濃濃的乳酪瞬間在口腔敞開的滋味。
「怎麼樣?不錯吧?」她期待地望著他。
是還不錯,甜而不膩,但也不至於好吃到那種地步吧?
「不好吃?」望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孔,她有些失望,就好似他不欣賞的是她的手藝一樣,「可是應該很好吃啊。」
「是還不錯。」他說,「只是我一向不喜歡吃這種甜食。」
「哦。」她收斂笑痕,啜了口咖啡。
他心一扯,跟著一股衝動讓他一口氣叉起一大塊蛋糕送入嘴裡。
她嚇了一跳,「怎麼啦?」
「其實真的滿好吃的。」嚥下一團濃得令他有些噁心的乳酪後,他勉強自己微笑。
她怔怔望著他,數秒,芳唇一啟,逸落一串宛如風鈴迎風撞擊的好聽笑聲。
「好吃就好吃,你也不必吃得那麼急啊。」她一面笑,一面拾起餐巾擦拭他的嘴,自然的動作令他一震。
而她在看見他震驚的神情後,忽然領悟自己的舉動過於親暱,連忙放下餐巾,訥訥解釋,「呃,因為你嘴角沾上乳酪了——」
他沒說話,深深注視她片刻陵,忽地握住她的手。
她一驚。
「請你……請你等我。」
「等你?」她嗆了一下。
「請你給我幾年時間,五年……不,三年。」他急切地說道,「等我得到一定的成就,等我有了能力後,我一定來台灣接你。」
「接……接我?」
「我現在還沒辦法讓你過好日子,可你相信我,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會成功的。」
三年……其實他現在就想帶她走,一想到他回美國後,在台灣的她會有多少男孩圍繞在身邊傾心追求,他就牽掛得發狂。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擁有她,可他知道還不能,他還沒那種能力,還沒資格帶走心目中的公主。
「請你等我。請你答應我,在這三年內你絕不要交男朋友……不,有幾個也無妨,但你答應我,絕不要屬於任何男人。」
那天在操場上看到的男孩也好,今天騎自行車載她的男孩也好,他們一個個都俊朗帥氣,一個個看來都出類拔萃。如果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這麼好的男孩,他恐怕自己會來不及。
他好怕,怕自己還來不及追求她之前,她便屬於別人了……
「譚先生,你是什麼意思?」她屏住氣息,「你的意思……不可能是向我求婚吧?」
「是的,我是向你求婚。」他坦率地說,「我請求你三年後嫁給我。」
「什麼?」熱烈的表白剎那間抽空了她腦中的空氣,好半晌,她只是一片空白地瞪著他。
許久以後,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譚先生,你……」
「叫我譚昱。」他打斷她的話,凝定她的眼眸蘊著讓人喘不過氣的執著,「請你叫我的名字。」
「我——」
「你叫叫看。」
「譚昱。」她試著喚了一聲,而他在聽見她的輕喚時乍然顯現的激動神情令她不覺呼吸一緊。
他凝望她,熱烈而深沉的眸光像看著某個他極度珍視的寶貝。
她深深吸一口氣,很不容易鎮靜心緒,「譚昱,如果……如果這是求婚,我必須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不認識你——」
「我是孤兒,從小父母雙亡,高中畢業後才被祖父帶回美國。哈佛企管學士,法律碩士,現在在譚氏投資工作。」他迅速報上一串家世背景,「你還想知道什麼?」
「不是的。這個——」她歎氣,「我是說你根本不瞭解我……」
「我知道你是荊曉晨,一個愛吃蛋糕的女孩,個性溫柔純善,笑起來總是一副燦爛的模樣,彷彿擁有全天下的幸福。我還需要知道些什麼?」
「你……我——」她不知該怎麼說,漂亮的她從小就有不少男孩追求,她也習慣被人仰慕的感覺,可卻是第一回遇到如此霸道又讓人不解的男人。
「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遵守諾言的,我一定會成功,所以你一定要等我。」他鄭重許諾。
而她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只能無奈地捧起咖啡杯,藉著啜飲咖啡的動作掩飾慌亂的心神。
SSSSSS
他果然遵守自己的諾言。
兩年多後,譚氏集團高高聳立在紐約街頭的大樓,辦起一場豪華宴會。
宴會的目的是慶祝集團旗下的核心公司——譚氏投資成功收購一家歐洲大型光學儀器製造企業,這次的收購不僅讓譚氏的聲名在紐約商界更上一層樓,譚氏集團的董事長兼執行總裁譚勁亦因而躍上商業週刊封面。
雜誌首先誇讚一番身為華裔的譚家人幾十年來能在美國白人社會闖出一席之地誠屬不易,然後又說譚氏投資這兩年的成就更加壯大了譚家人的勢力。
尤其是這次收購案,真正確立了譚氏在直接投資一行的地位。
文章主筆將所有的榮耀歸於譚氏的掌舵人譚勁,說他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
外界人都歸功於譚勁,可譚家人都清楚誰才是這次收購最大功臣。
譚昱。那個私生子!
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是他盯上的,天曉得他從哪裡聽說了歐洲這家光學企業因為擴張太快,財務可能有些問題,趁著工作之餘,他仔細做了調查,決定這是一家值得收購的Target。
為了等待一個最好的收購時點,他耐心地追蹤了將近一年,終於在兩個月前逮到了機會。
他大膽地在譚氏投資的合夥人會議中提出收購計畫,而在幾個合夥人聯合作梗下,轉向直接說服譚勁。
據說他只花了十分鐘,便勾起了譚勁的注意力,親自派了幾個人給他,放手讓他到歐洲初試啼聲。
原本譚家人是等著看笑話的,尤其同樣身在譚氏投資的譚力與譚俊,更完全對他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嗤之以鼻。
他們根本不相信一個才剛剛畢業兩年多的小子會有多少能耐。
可他們忘了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其實從大學起便一直在譚氏集團旗下的公司打工,累積了多年經驗,更忽略了一直遭他們鄙夷譏嘲的堂弟奮勇向上的決心。
為了這次收購,他甚至去學德文。當他們在電話會議中聽著他以流利的德語對法蘭克福股市的交易員下令時,才恍然大悟他只許成功、不容失敗的決心。
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譚昱一步步布下圈套,引誘對方上鉤,然後趁其不備,一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