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是——「愛的禮讚」?
艾爾加的「愛的禮讚」,她曾經故意在家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一遍又一遍地刺激他的樂曲。
他竟在她門外拉起了「愛的禮讚」——他什麼意思?
這算某種報復嗎?
柴晶晶蒼白著瞼,當樂曲逐漸纏綿而激昂,她身子也逐漸顫得厲害。
學姊說過,當年錢家聲追她時,曾經在她宿舍樓下一遍又一遍地拉這首曲子,熱情的琴聲打動了宿舍裡所有女孩,每個人都勸她答應他的追求。
他終於以熱烈的攻勢得到了學姊。
可他今晚為什麼在她門外拉這首曲子?他有意嘲諷她嗎?還是這是他表達歉意的方法?
她不會原諒他的!絕不會!
一念及此,她驀地放下寶寶,走向門扉,怒氣沖沖拉開了門,「你究竟想怎樣?錢家聲!非把所有鄰居搞得雞犬不寧你才高興嗎?」
他停止拉弓,放下小提琴。
她見了,一把搶過,「這是我的小提琴!」
他沒說話,泛紅的雙眸默默盯著她,跟著,打了個酒嗝。
迎面衝來的酒味令她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是的,我喝酒了。」他忽地吃吃地笑,「所以你是打算讓我進門呢?還是讓我繼續在門外發酒瘋?」
「你!」她怒視他,在發現附近已有幾個鄰居探頭探腦後,她忽地伸手一把將他拉進屋。
「你瘋了!」關上門後,她立即轉身怒斥他,「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搖搖晃晃走進大廳,在地板上頹然坐倒。寶寶衝到他面前,低低吠吼。
他瞪它一眼,揮了揮手,「離我遠一點!笨狗,呃,小心我把你……煮來吃。」
寶寶對他的威脅視若無睹,繼續吠叫。
他只得不理它,抬頭,迎向柴晶晶怒意盎然的容顏,「你一定……很討厭我吧,晶晶。」
「當然!」
「其實我……也討厭我自己。」他顫顫微笑,「有時候也會想,呃,像我這種人到底有沒有存在的價償——」
「你神經啊!」她心一扯,莫名疼痛,「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是真心話。」他低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的,沒說謊。」
「你喝醉了。」
「沒有!」他迅速否認,跟著,停頓一會兒,眼神微微迷茫,「可能有一點吧。」
「你——」她又氣又急,又是不知所措。他醉了,而她完全沒有應付醉漢的經驗。
「你知道……我剛剛拉的曲子嗎?」
「當然知道。你忘了我曾經練習過很多遍給你聽嗎?」她諷刺他。
而他彷彿聽不懂她的嘲弄,對她微微地笑,「從前……唸書的時候,我為了追程馨,拚命練這首曲子,拉給……拉給她聽,後來,她答應了我的求婚,我真的……真的很高興。」嗓音瘠痘,「我那時候很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可我沒想到,對她而言,我只是個替代品——」
聞言,她怔怔地望著他。
「我跟她結了婚,生了小哲,可小哲……不是我兒子——」
「什麼?」她一驚,不覺坐倒在他身畔,「你說小哲——」
「是紀禮哲的兒子。」他陰鬱地接口。
紀禮哲?小哲是紀禮哲的兒子?
柴晶晶不敢相信,可仔細一想,這樣一來許多問題都有了解答。為什麼學姊會跟他離婚,為什麼他明明很愛小哲卻又不敢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為什麼他怎麼也不肯告訴她真正的原因——禮哲,紀禮哲——難道學姊愛的一直是另外一個男人?不是他?
她的心揪緊了,「你什麼……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哲受傷送醫院那次,我想輸血給他,卻發現自己不能輸。」說著,他忽然笑了,笑聲既沉啞又尖銳,「我是他爸爸,竟然連輸血給他都做不到,竟然連這點忙都幫不上……哈哈!哈哈!」
這笑聲,太悲傷了,盛滿了濃濃無奈。
她不忍聽,不覺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哦,家聲。」她為他心疼,雖然剛剛還想著要離他遠一點,現在卻不禁要為他心疼。
他望她一眼,像孩子般祈求的眼神震動了她,然後,他彎下腰,將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我剛剛才知道紀禮哲原來就是小哲的親生父親,我拿著支票想給程馨,可她卻說不需要,紀禮哲會出錢的……」
柴晶晶雙手」緊,「什麼?家聲,你的意思是那張兩千萬的支票是要給學姊的嗎?」
「是要給……小哲治病的。」他啞聲答,「那個提供骨髓的人要求兩千萬。」
原來如此,原來是為了小哲他才出此下策!
她眼眸一酸,「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你……說得沒錯,我這麼做是很卑鄙。」
「不—不是的。那時候我以為你是為了自己,可你是為了小哲……哦,家聲。」她想著他進門時對她說他也討厭自己——「其實這麼做你也很痛苦,對吧?」
為了兒子的病,他出賣了自己的自尊與人格,其實他也很痛苦的,是吧?
心弦一繃,再度扯落了眼淚。
「支票……我已經撕了,用不著了。」他低低自嘲,「用不著了。」
「家聲——」
他驀地抬頭,幽黑的眸亮著某種壓抑的火苗,躍動著,綻放痛苦的芒,「你瞧不起我,對吧?晶晶。」
她心一頭,「不!不是的!」
他嗤笑一聲,「沒關係,你不必安慰我,其實我也承認自己有點小人。大家都說我逢迎拍馬,善於奉承——」嘴角再度勾起自嘲,「我還覺得自己這樣做很對呢。」
「不,家聲,你別這麼說,我沒有瞧不起你!」她急切地解釋,「是我錯了!我自以為是,誤會了你。對不起,家聲,我不應該那麼說你……」
他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唇,「噓,別說了,我明白。」
「家聲。」她心一痛,驀地展臂,將他擁入懷裡。
他沒有抗拒她的溫柔,臉龐埋入她柔軟的雙峰之間,呼吸著她身上甜蜜清新的氣息。
兩個人就這麼擁抱著,良久,他忽然抬起頭。
「晶晶?」凝望著她的眸有些不確定。
「嗯?」
「我可以吻你嗎?」
「咦?」紅霞飛上她的頰。
「我想吻你,」他傻傻地問,「可以嗎?」
「為什麼……為什麼問我?」她臉頰燒燙,心跳急促,「有人這樣問的嗎?」
「記得嗎?有一次我的唇不小心擦過你的,你就甩了我一巴掌。」他說,彷彿有些委屈,「所以我一定要問清楚,免得你又打我。」
傻瓜!他真是個傻瓜!喝醉酒的男人都會像他這樣孩子氣得讓人又心疼又好笑嗎?
他這麼孩子氣,教她連羞澀也忘了……
「你上次在門口吻我可沒問我的意見啊。」她喃喃。
「什麼?」他茫然地說,「你說什麼?」
討厭!他真的醉糊塗了嗎?
她不情願地瞪著他,可當她看見他回望她的神情是如此無辜,禁不住輕輕歎息。她伸手捧住他的臉龐,一顆心柔柔悸動,「我說,我保證這一次不會再打你了。」她低語。
毋需她更進一步暗示,他立即伸手扣住她的後頸,滾燙的唇溫柔地印上她。
他全心全意地吻她,而她全心全意地回吻。
月華輕盈地灑落,淡淡地映上他與她的頰,他與她的唇——夜,甜美靜謐,唯有寶寶細細的嗚嗚在室內不滿地迥旋。
第十章
「來,喝杯熱茶。」
在一陣甜蜜纏綿後,她起身,將昏然疲倦的他在沙發上安置好,然後為他沖了一杯醒酒茶。
她跪在沙發前,扶起他的上半身,一口一口餵他。終於,他喝完了整杯茶,重新倒落身子,長長吐了一口氣,「謝謝。」他揉了揉太陽穴,意識逐漸清醒的後果是開始覺得頭有些發疼了。
「想睡了嗎?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不。」他展開眸,「我想要你陪我。」
「又不是小孩了,難道還要我說床邊故事給你聽,哄你入睡?」
溫柔的嘲諷牽動了錢家聲的心,他低低一笑,「在你面前,我一點威嚴也沒,晶晶,我明明比你大許多歲,為什麼總是拿你沒轍?」
「我不知道。也許我生來就是克你的?」她開玩笑。
他回她一抹微笑。
她忽地歎息,挪動身子換了個姿勢,雙手枕著頭趴在他結實的腹部上,「家聲,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他輕撫她的頭髮。
「之前你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你跟學姊離婚的原因?」
「……」
「是為了保護她嗎?」她啞聲問,「你是不是……到現在還愛著學姊?」
「……不,我已經不愛她了。」
「可是你以前很愛她不是嗎?」嫉妒的針不停地刺她。
「嗯,我曾經很愛她。不過,那已經都過去了。」
「真的嗎?」她忽地抬頭望著他,彷彿想從他眼中看清他內心的情感,「真的不愛了?」
他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沒什麼好說的。」
是因為怕破壞學姊的形象吧?怕破壞學姊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