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品甜!」紀禮哲忍不住心折,低低喚了一聲。
她揚起眼簾,澄眸蘊著傷感,蘊著激動,卻有更多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我只是希望他幸福啊,禮哲,我希望他幸福!」
我希望你們幸福!希望哥哥幸福,希望你也幸福。
清雅甜美的嗓音隨著於品甜的表白悠悠在紀禮哲腦海裡揚起,他心臟重重一扯,身子跟著一晃。
「我……答應你,品甜,我答應……你們兩個——」他啞聲道,再也忍不住重擊胸膛的巨大哀痛,忽地握起右拳,塞入嘴裡。
他狠狠地、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彷彿意欲藉此平定波瀾四起的心海。
於品甜一驚,「禮哲,你怎麼了?怎麼忽然……」
他沒說話,只是拚命搖頭,半響,才把手伸人西裝內袋,掏出一條鑽石項鏈。
她瞪著光華璀璨的項鏈,呆了。
那,不只是一條鏈子,是一串墜著鑽戒的鏈子——設計典雅大方的鑽戒,看來是為了求婚而準備的……
「我本來打算一回國就向她求婚的,可沒想到——」他喉頭一哽,熱燙的淚滾上眸,「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捉弄人?為什麼連讓我跟她道別的機會都不肯給?為什麼我的手機偏偏挑那時候沒電?為什麼?為什麼!」
「禮哲,禮哲——」聽著好友沉痛的呼號,於品甜恍然大悟,她心疼地擁住他肩膀,「難道你愛著她?你愛著婉兒?」
「不錯,我愛她!我愛她!我愛她……卻不敢告訴她,我怕她有壓力,我知道她也愛我,只是怕自己活不久一直不敢告訴我——她太溫柔,太善良了,我不忍心再給她加上負擔,可是——」他重重喘息,幾日來強自壓抑的痛苦終於爆發,「太晚了,品甜,一切都太遲了!我連她的遺容都見不到,只有骨灰,只有骨灰…婉兒,婉兒!」他痛喊著,哭倒在於品甜懷裡。
她慌亂抱住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緊緊地、緊緊地擁住他。
婉兒的走讓兩個男人都如此悲痛,她卻沒有能耐給予任何一個安慰,沒有力量為他們擋去巨大的悲痛。
她只是……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啊!可她好想,好想保護每一個她關心的人,尤其她深深愛著的人——
希惟!
她好想也像抱住禮哲這樣緊緊擁住他,好希望自己能給他一些溫暖和力量。
她好想——讓他幸福。
第十章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女人竟在兩人初次擁吻的地方抱著另一個男人?而那個人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會這樣?
乍然映人眼瞳的一幕令趙希惟不知所措,他的身,僵硬冰冷;他的心,苦澀沉重。
他又再次遭受背叛了嗎?
「趙總,你都看到了。」凌銳的嗓音在他耳畔揚起,一字一句刺痛著他太陽穴,「那個女人跟紀總一定有關係,所以紀總才會對推動我們這次的裁員方案這麼猶豫。」
周冰燕一面說,一面看著上司陰晴不定的臉龐,他看來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冷硬的神情讓人有些害怕。
她呼吸不覺一顫,可只片刻,猶豫的容顏恢復堅定。
她做的是對的,帶他來樓頂,讓他看清楚那個女人的真面目,看清那個妄想腳踏兩條船的女人。
只要認清了那個女人,他就不會再動搖了,就能變回從前那個行事乾脆俐落的裁員高手,那個業界人人敬畏的HRKiller。
「趙總,你都看到了吧?」「……我看到了。」趙希惟咬牙說道,鷹眸一冷,跟著,邁開堅定的步履,走向那對正緊緊擁抱的男女。
直到他挺拔的身子落定面前,心神陷入激動狀態的兩人才驀地一凜,同時揚起頭來。
「希惟?」於品甜眨眨眼,在認清他臉上比任何一刻都冰冽的神情後,心臟一沉,「你……怎麼來了?」
他冷冷掃她一眼,「抱歉打擾你們。我只是來送這份文件給禮哲的。」說著,他揚起手臂,薄薄的文件迎風翻飛。
「這是——」
「不適任名單。」他漠然回應,眸光一轉,落定一旁的男人,「我建議你今天就宣佈名單,禮哲,限定一個小時要他們全離開公司,免得他們有機會帶走任何重要檔案。」「關於這件事,希惟,我剛剛答應品甜再等一等……」
「還等什麼?」他語氣凌厲。
「等我再召集一次翔鷹所有員工……」她試圖解釋。
他卻恍若未聞,直直看向紀禮哲,「要不要盡早實施方案隨你便,禮哲,反正我們做管理顧問的,只是提供我們認為最好的建議而已。不過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我想說幾句話。」「什麼?」「翔鷹不是你一個人的,雖然紀家確實在集團內佔有舉足輕重的股權,但別忘了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股東,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心軟就要他們全體跟著你一起犧牲利益。別用公子哥兒的態度經營企業,對這家搖搖欲墜的集團你瀟灑不起!」
「你——」冷酷尖銳的責備令紀禮哲心頭緊絞,他瞪視神情漠然的好友,「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嗎?你以為我平白被爸爸拱上這個位子心裡好過嗎?你以為我會拿翔鷹幾千員工的命運開玩笑嗎?我不是在玩,希惟,我是認真地想把一切做好。」
「想做好的話就不要心軟!不要再像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趙希惟提高聲調,「不要再被這個愚蠢無知的女人牽著鼻子走!懂嗎?」
「懂嗎?你問我懂嗎?」紀禮哲瞪視他,心海波濤洶湧,一向溫和的好脾氣被好友凌厲的怒斥給激起了,他驀地奔向他,雙手一揚,激動地提起他衣領,「不懂的人是你!趙希惟!你根本不懂品甜為什麼堅持這麼做,不許你隨便批評她愚蠢無知!」
「怎麼?這麼心疼你的青梅竹馬啊?」趙希惟冷冷一哂,「我本來還以為你對我妹妹有點意思呢,原來你喜歡的是這女人。」
「你!」紀禮哲氣極,泛紅的雙眸燃起烈火,「你胡說八道什麼?當著品甜的面你竟敢這麼說?她愛的人是你!你不知道嗎?品甜愛你!」
趙希惟下頷一凜,銳眸閃過一絲暗芒,「我當不起她的愛。她太天真,太善良,我只是個無情的冷血動物。」
「你說什麼!」紀禮哲更激動了,更加拽緊趙希惟衣領,高高舉起的拳頭像恨不得落向他冷淡漠然的臉孔。
「別這樣,禮哲,別這樣。」見情況不妙,於品甜連忙上前試圖分開兩人,「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讓他揍我,品甜,你別管。」趙希惟語音清冷,「白馬王子想為你屠龍呢,你何必拒絕?」
「你——」於品甜倒抽一口氣,愕然望他。
他竟然這麼說,他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她,相信她的愛?
為什麼?
淚水,燙上她酸澀的雙眸,她又氣又苦,全身發顫。
她究竟為什麼愛上他?究竟愛上這麼冷淡的他哪一點?究竟為什麼要為了他去做那些他口中無聊愚蠢的事?
她是不是真的很傻?真是個愚蠢的傻子?
「隨便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語畢,她立即轉身,匆匆離開輕易便令她傷痛欲絕的男人。
「你滿意了吧?」待窈窕的背影淡去後,紀禮哲冷冷開口。
趙希惟不語,幽眸掠過道道暗影。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婉兒臨走時要交代你謝謝我?」
「……」
「因為是我讓你有機會認識品甜,因為品甜可以讓你幸福。」紀禮哲一頓,閉眸深呼吸,「……知道婉兒為什麼能放心地走嗎?因為她知道品甜可以讓你得到幸福!現在,你親手趕走你的幸福,讓你妹妹在九泉之下還要為你操心——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吧!」
他——趕走了自己的幸福?讓婉兒為他操心?
趙希惟聞言,劍眉一擰。
「你以為品甜為什麼堅持要推動這個方案?為什麼堅持要說服大家?因為她想幫你,想讓你重新相信人性!只有摒除了黑暗的恨,你的人生才會重見光明!只有原諒你母親,你才能真正活得開心——她為你想了這麼多,她之所以要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全是為了你,而你居然批評她蠢?說她無知?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我——」沉痛的指責震動了趙希惟,他臉色刷白,身子不禁一晃。
他錯了嗎?
她錯了嗎?
早知結果如此,她又何必堅持再度成為眾矢之的?早知翔鷹的員工不會諒解她的提案,早知他對她的行動如此鄙夷,她為什麼還要做這些無謂之舉?
於品甜悵然,方才群情激憤的場面至今仍在她腦海歷歷映現。
在翔鷹總裁的同意下,她將大樓內所有員工全集中到一樓大廳,再次苦口說服他們接受減薪方案,無奈,得到的仍是白眼與懷疑。
就算魏元朗等數位翔鷹精英分子公開表示支持她的方案,那些員工們仍懷疑她懷有私心,懷疑這個方案最終只是剝削底層員工以圖利高層管理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