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季可薔
「人家想喝喝看嘛。」為了中和口中的苦味,她連忙咬了一口紅豆餅。
他笑望她狼狽的模樣。「這東西不適合你,我幫你加點糖跟奶精吧。」
「不要!」溫紅搶回紙杯,「我就這麼喝沒關係。」彷彿意欲證明似的,她又飲了一口,同樣地,小臉又是一皺。
「幹嘛這樣折磨自己?」
「因為我想──」
「想什麼?」
「我想,說不定我也會慢慢愛上你喜歡的滋味嘛。」她輕聲說,有些羞澀。
他心一扯。是為了他,她才勉強自己喝不喜歡的飲料嗎?為了瞭解他?
「你不必這麼做的,小紅豆。」他在她身畔的沙發落坐,揉了揉她的頭,展臂擁她入懷。
螓首,柔順地偎靠著他寬厚的肩頭。「我想這麼做,不可以嗎?」
「要瞭解一個人,不一定要用這種方法。」
「……可是,我想不到還能用什麼方法。」她揚起臉,凝睇他的眸略帶憂傷,「我只想更靠近你一點,更懂你一點。」
「小紅豆……」他歎息,吻了吻她挺俏的鼻尖。
玉頰如秋楓瞬間染紅,她收斂羽睫,彷彿在期待他更進一步的挑逗。
室內,流轉著某種甜膩的曖昧,他望著她嬌俏可愛的容顏,喉頭陡地一干。
老天!他想要她,這裡,現在!
「我餓了。」他啞著嗓音,望著她的眸滿是陰暗的慾望。
她卻誤解了他的意思,「餓了?那要不要吃點紅豆餅?」
「嗄?」他一愣。
「你不是說餓了嗎?」
是啊,他是餓了,可不是她認為的那種「餓」。他懊惱地歎氣,輕輕推開她,站起身,連續做幾個深呼吸,極力想壓下胸臆間竄起的慾火。
她太純真,太癡傻,他不能在這種半公開的場合要了她。
「怎麼啦?有這麼餓嗎?你沒吃晚餐嗎?」她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痛楚而壓抑的神情。
他苦笑,「在飛機上吃過了。」
「那要不要吃點紅豆餅?」她討好似的獻上一塊,「很好吃哦!」
他搖頭,正想拒絕時,卻瞥見了她蘊著祈求的眼。他歎口氣,「好吧,給我。」接過紅豆餅後,他慢慢咬了一小口。
「怎樣?」她充滿期盼地望他。
太甜,太膩。
「呃,還可以。」
「這一家的不算太好吃,下次我帶你去公館,那裡有一家小攤的紅豆餅很棒,每天都有一大堆人排隊等著買哦。」
「……嗯。」他勉強同意。
她甜甜一笑,正想說些什麼時,窗外一陣喧囂驀地吸引了她的眸光。
「啊!全壘打!是我們星宇豹打出來的!」
趁她興奮地起身對著窗外又叫又跳時,麥哲倫悄悄拿了張面紙包住紅豆餅,塞入外套口袋。
而她,一徑滿足地看著豹隊第四棒球員悠閒地跑回本壘,接受隊友英雄式的歡迎。
「看吧,我就說我們的球員是很棒的。」片刻後,她巧笑嫣然地回眸。
「偶然一次,不足為奇。」他淡淡地。
明眸光芒一斂,她沉默數秒,輕聲開口,「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好嗎?」
「什麼?」
「如果上半球季結束時,我們能擠進前三名,你就跟我去公館吃紅豆餅。」
「那有什麼問題!」他一口答應。
「要連吃三個哦。」她立下規則。
「行!」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孩子氣地與他擊掌為諾,唇畔笑花清甜得像春晨沾染露珠的玫瑰。
他貪婪地享受她動人的笑容,沒注意到那對澄透的眸子在瞥向他口袋的鼓起時,悄悄掠過一絲黯影。
第八局
「你說什麼?麥禮成那老傢伙竟然立了那樣的遺囑?!」
裝潢闊氣的辦公室裡,一個頭髮半白的男人猛然握住話筒站起身來,差點撞翻了那張特地從拍賣會標來、號稱二次世界大戰時英國首相丘吉爾坐過的高級古董辦公椅。
「是的,總裁,我聽了也很驚訝。」電話另一端傳來畢恭畢敬的男聲,「不過那天在高爾夫球場,我確實聽見麥哲倫的妹妹麥雲兒對她朋友這麼說,她還說麥哲倫之所以聘溫紅當球團經理,也是麥禮成遺囑裡吩咐的。」
「有這等事?」男人愕然,那雙平日銳利如鷹的老眸,此刻漫開些許迷惑。「麥禮成竟然要免費將球隊跟球場奉送給我?」
是的,這男人正是雙城集團的大老闆吳清發,他曾多次對麥禮成開價想買下星宇豹,卻總是無功而返,本想轉而跟麥哲倫談這筆交易的,沒想到卻意外得到這寶貴消息。
「這太詭異了。他是想怎樣?玩死自己的兒子嗎?」吳清發挑起眉,撫著下頷沉吟,「要他在一年內讓星宇豹隊拿到總冠軍,不是天方夜譚嗎?而且,還要那樣一個丫頭來當經理──」
「麥雲兒說,麥哲倫一直懷疑他父親跟那個女經理可能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那老傢伙為了討好自己的情婦,特地送她一支球隊玩玩?」吳清發冷冷撇唇,「別傻了!我很瞭解那老傢伙,他老歸老,腦子可不糊塗,也沒浪漫到拿價值幾億的資產當哄年輕女孩的禮物。這裡頭肯定有問題!」
「是,總裁說得是。」電話那端的男聲唯唯諾諾地,「那我們現在還要不要跟麥哲倫談交易?」
「先別這麼急。」吳清發出言阻止,「你想個辦法,安排麥哲倫跟我見面,讓我先試探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
「還有,豹隊的總教練你認識吧?」
「是,我們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
「要他來見我!」吳清發以命令的口氣道。
「嗄?為什麼?」
「因為我要跟他談一筆生意。」鷹眸閃過詭譎的銳光,「一筆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生意。」
☆☆☆
這一個半月來,豹隊的戰績像在坐溜滑梯,才剛剛攀到第四名,差點能擠上A級球隊,突然間卻又風雲變色,連八敗,再度墊底。
慘綠的紀錄讓球季初始因好奇而大量湧入的球迷大失所望,逐漸流失,或轉而支持其他隊伍,或寧願在家看電視轉播。
星宇豹隊的門票收入一路下滑,球員卡等周邊商品更是乏人問津,位於桃園的專屬球場也因為球隊戰績不佳,廣告賣不出去,看板上除了自家集團的產品及形象廣告外,一無所有。
就連支付球場日常維護的費用,也得靠著將球場外租的租金收入,才能勉強打平。
看著每月固定印出的財務報表,麥哲倫劍眉緊攏。簡直是一筆糊塗爛帳!現金流入少得可憐,支出卻高得嚇人,而這還沒算上一堆未到期的應付票據及帳款。
要不是還有關於溫紅的話題可炒,吸引一些球迷,恐怕收入還會更慘!
他不滿地瞇起眼,手指敲著辦公桌。再這樣下去,不必等今年球季結束,球團就等著宣佈破產清算了──剛好讓雙城集團坐收漁翁之利。
念及雙城集團,麥哲倫不禁想起前陣子跟吳清發的會面。
那老頭像是嗅出了點什麼,在兩人打高爾夫球時,野獸般的銳眸總有意無意地掃向他,似乎在評估什麼。
在打了九洞之後,他的愛女吳香麗也翩翩來臨,她一來便嬌言軟語,粘著他不放。
他們想做什麼?
當時他只是不動聲色,思量吳清發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果然,不久之後,那老狐狸言語中便透出端倪,旁敲側擊地問他父親臨死前是否交代了些什麼,有何「特別」的囑咐?
「能有什麼特別的囑咐?還不就叮嚀我像樣點,別敗光麥家資產!」他故意以開玩笑的口氣回應。
吳清發也幹幹地笑了,笑意卻不及眼眸。
一陣你來我往的打太極後,吳清發見從他口中套不出什麼,索性話鋒一轉,談起他跟吳香麗來。
「說實在,我是很希望你們小倆口在一塊兒的,當年要不是香香任性,你們今天說不定已經是一對神仙美眷了。」
他聽了,只是淡極一笑。
可吳香麗卻反應熱烈,先是跺了跺腳,嬌嗔埋怨父親不該如此當面提起,又風情萬種地瞥了他一眼,眸中意味明顯。
吳清發似乎也看出了女兒情意所鍾,呵呵一笑,「我愈看你們倆愈登對,不如這樣吧,由我這個做老爸的厚臉皮作個媒,把你們送作堆如何?」
他究竟想怎樣?
對這樣的提議,麥哲倫可不像吳香麗那樣表現得既嬌羞又嫵媚,他只是定定注視固定在支架上的小白球,然後瀟灑一揮。
白球飛得又高又遠,一下子便上了果嶺。
「好!」兩父女同時喝采。
他這才轉回頭,眸光刻意略過吳香麗,直接凝定吳清發。
彷彿看出他內心想法,吳清發又是幾聲乾笑,「怎麼?你不信我這個媒人?我可是認真的!坦白說,我早就想跟Bruce結親家了,可惜在他生前未能如願。」他歎口氣,「我還跟他說,如果你們這對小兒女結了婚,我就把雙城的一切也都交給你打理,我們兩老正好一起退休,天天打高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