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盼盼

第22頁 文 / 黃朱碧

    「是啊是啊,讓二舅送你回去吧,這樣胡亂來只會把事情越弄越糟。」豫子揚和豫子錫不希望親人彼此反目,強行將朱妍押出廂房。

    「不,我還有話要說。表哥!」

    「有話以後再說吧。」九叔公揮揮手,示意眾人統統出去,這件事讓他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趕走眾人後,他將房門合上,莊嚴而慎重地瞅著豫顥天。「這次妍兒確實錯得離譜,我無意為她求情,不過,你和盼盼也不能再這麼拖下去。該當如何,三日內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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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數日後,盼盼才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不知道豫顥天給了九叔公什麼答案,小江兒的傷,令她自責了好長一段時間,根本無心過問其他。

    時序來到十月,園子裡的楓葉黃的紅的紫的,滿眼錦繡,落英繽紛,絕美得教人喟歎。

    一入夜,天候便冷涼得直透腳底。屋外風聲隆隆,隱隱有人奏著某種喜樂,震耳的聲響一一藉由門縫飄進房裡。她注意到東方漸次露出魚肚白,又是初曉時分。

    移開他壓在腰肚上的腿,單手支在耳腮上,怔怔打量他。天生帶著深褐色的肌膚,令他自然煥發出一種不可逼視的驃悍,鮮明如雋刻的五官,時而儒雅倜儻,時而剛烈贄猛,是他最吸引人也最讓人害怕的地方。盼盼的指腹沿著高聳的鼻樑來到他柔韌結實的胸膛,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燥熱。

    他虯結的髭鬚下,會是一張怎樣的容顏?想必年輕許多吧?

    焦灼地注視他,此刻的心情,竟比和他肉體相擁纏綿時還要來得渴切而狂野。

    她摀住心門,鄭重警告自己,不可以,絕不可以愛上他!妻子這樣的身份永遠在她的能力範圍以外。既不能與他共結連褵,最後注定是要被辜負的,她怎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太陽出來了。他們又如無數個往常一樣,在這張薰了鬱金香草的大床上耗盡一天一夜,彼此殷切地承歡和需索,像一對久別重聚或即將闊離的恩愛夫妻,深怕過了今夜就沒有明日,如此戒慎恐懼地癡戀著。

    晨曦瀉入房裡了,點點晶亮,提醒她不可以再頹廢度日,誤人誤己。不知道易仲魁和九叔公他們是怎麼評價她的,禍水紅顏?放浪駭俗?

    盼盼坐到菱花鏡前,自嘲亦無奈地苦澀一笑。能怪她嗎?為什麼明明是男人自甘沉淪,卻總把一切罪過歸到女人頭上?

    「你胖了。」他的聲音驀地自耳畔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有嗎?」她裝傻地低頭審視自己已放大兩寸多的腰圍。「我倒沒發覺。」

    「反應遲鈍的女人。」他起身捱近,由後邊環臂抱住她,嘲弄地盯著她微突的小腹。「今天叫亞倩再去幫你縫製幾件衣裳,別虐待我的未婚妻。」

    「你……」他剛剛說什麼來著?盼盼乍驚乍喜地望著他。

    「下個月初三是個黃道吉日。」飛快在她臉上偷一記香吻,他才正色道:「我已經派遣仲魁向親族好友,江湖同道發出喜訊。」

    「你似乎很有把握我一定會答應。」

    「答不答應都由不得你,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與我長相廝守。這是命令。」他把頭埋進她柔亮的長髮中,是以沒看到盼盼發自內心的,嫣然甜蜜的微笑。天曉得她是怎樣熱烈地愛著,她是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俘虜呀。

    安逸的生活常是墮落的根源。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絕少興起逃走的念頭。一方面或許是明知即使到了天涯海角,仍脫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方面則是已習慣了這樣的倚偎。

    豫顥天恆常是一大早出去,近三更了才回房,每忙過一陣子,他總會像倦極的孩子,纏著她要求慰藉,一、兩天足不出戶,也不讓她自由行動。

    沒想到他專橫霸道的外表下,也有一顆荏弱又容易傷感的心。數不清有多少次了,她看到他憑窗而立,對黝黯蒼穹喟然長歎。

    他有心事,卻不願向她傾訴,是另有顧忌,或他們的感情還沒到達可以互相信賴的地步?

    「在想什麼?」他忽地用力托起她的臀,單手入侵她光滑裸露的下腹。

    盼盼無措地抵靠著他的胸膛。「想你,為什麼總不肯放過我。」

    「想出答案了?」他突地扳過她的身,將她壓倒在一旁的雲石桌上。

    「沒有。也許,你還沒膩吧。」

    「傻女孩。」他以君臨天下的態勢,俯身而下,手勁發狠地擒住她。

    「別,不要在這裡。」她示弱地低迴。萬一丫鬟進來瞧見了,豈不……她已經做了很多踚越禮教的行為,切莫再百無禁忌,否則別人將用什麼字眼來撻伐她?

    「告訴我,我在你心裡佔有多少份量?」

    「全部。」由衷之言。她沒必要自欺欺人。誰都知道她是他的愛奴,像菟絲依附著喬木。

    「沒有誑我?」他眸光綻放,喜形於色。

    「我被軟禁在此,除了你還能有別的男人嗎?」為什麼要這樣說,是急於發洩長久的不滿?但她甘心長居此處呀。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他冷然別過臉,兩手也松垂下來,但又忽爾發難,一把攫住她的長髮。「如果有第二個選擇,你還會留下來?」

    盼盼無語地翕動了下唇瓣。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根本沒有回答的必要。

    「好,從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入紫宸堡,走與不走,悉聽尊便。」勉強得來的愛情已經夠教人難堪的了,怎能再去勉強要一個婚姻?

    又惹惱他了。她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卻仍適應不了他忽冷忽熱,年起乍落的火爆脾氣。她只是說了一句實話呀,事實不是如此嗎?

    ※※※

    盼盼病了,竟日懨懨地躺在床上,常無緣無故地心悸,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從沒這麼憔悴過。

    亞萍和亞娟看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急著要去央請大夫回來為她災巍?br />

    「不要麻煩了,我只是比較累,休息一、兩天就沒事了。」盼盼不喜驚動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已經躺了五、六天了,都快長出『香菇』了。」亞萍燉了一盅燕窩粥,堅持要她起來好歹吃一點。

    「香菇?」

    「某東西發霉之後的產物。」亞娟調皮地咭咭笑。

    「你們哦……」隨意吃了幾囗熱粥,就再也沒胃囗了。「去忙你們的吧,不用理我。」

    「又想睡了?成天賴在床上,沒病也會躺出病來。」亞萍向亞娟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把盼盼由被子里拉了出來。

    「不要嘛,我真的好睏。」她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執意往被褥裡鑽。

    「是你說的哦,好,亞娟,去告訴易大哥,把那三十六盆盛開得美不勝收的曇花統統撤回去。」

    「慢著。」聽到有曇花可賞,盼盼的精神一下抖敗!改睦吹年薊ǎ俊掛鄖霸詵畿幟康街匱艄郴g有z久薔突崠訋埣`蚧卮蟠笮⌒「魘膠n艤齰q跡t遜旁謁圊猓w┤磾戎?br />

    後來,有些尋歡客聽說她有此雅好,便競相買來送她,有時多到整個園子都不夠擺,得放到大門外去。

    「買的嘍。」

    當然,除了那個「良人」,誰願意為她這般費思量?

    「他不會知道我喜歡曇花,一定是你們大嘴巴,到處亂說。」

    她們又沒說是「他」,不過讓她誤以為是豫顥天也好。瞅見盼盼眼中的欣喜,亞萍和亞娟感慨地欲言又止。

    「快幫我把頭髮梳好。」她開心地下床找她的鞋。「衣裳也要換一件。」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兒恍惚。這是幹什麼?她是在為誰美麗?

    「嫁給他吧,」亞萍有感而發地道。「你把心魂都交出去了,還妄想全身而退?」

    「就是嘛,如果你不嫁給他,我們很可能又要流落街頭了。」說真格的,她們的確非常喜歡紫宸堡,上自豫顥天,下至家丁們,大夥都那麼親切友善,讓她們很有「家」的感覺。

    「這才是重點?」盼盼捏了下亞娟的鼻子。「想找個地方住還不容易。」

    「但要找個好男人,就難了。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好像我若不嫁給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下意識地,她執起一根炭筆描了黛眉後又點上絳唇。

    「真是美呆了!」亞萍興奮地為她攏起長髮,梳理出一個漂亮的水雲髻。「請問你準備好當十一月的新娘子了嗎?」

    「還沒。」盼盼刮了下亞娟的俏臉,逕自款步踱往長廊。

    滴水簷下一族簇鮮嫩的花兒,恍如白玉雕琢,又似晶瑩剔透,純淨無疵的絲絹。

    尚未掌燈呀,怎地曇花在這時候盛開?是他用心良苦,特別營造的奇景?

    「我該去跟他道謝。」拉著裙裾就往前廳走。

    「不用了,反正人家豫幫主也不會——」

    「咦,那不是亞倩?」亞倩和易仲魁併肩站在月洞門下,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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