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盼盼

第9頁 文 / 黃朱碧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地面面相覷。就這樣放了她豈不太便宜她了?不行,起碼得飆兩句讓她見識見識。二伯母向大妗使了個眼色,即道:「我說是誰呢?原來就是你,你們看長得前凸後翹,謀財害命格。」

    大妗馬上跟進。「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划拳吃酒,真敗家。」她明曉得這些本就是青樓女子必備的職業技能,竟拿這個來編派她的不是。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屁股都沒沾到椅子呢,居然連坐相也批評到。盼盼就知道這些人是存心找碴來的。哼!再難聽的話她都領教過了,這點不算什麼。

    「講完了嗎?還有沒要指教的?」她把目光投向九叔公,裡頭他最老,輩分應該也是最高的吧。

    「我們……」方才蒙她舉棋相助,有點不太好意思多說什麼耶。九叔公訥訥地推豫子揚代為發言。

    「你這個……你……這個嘛……」豫子揚囁嚅了大半天,說的竟是:「風姑娘府上哪裡?」

    「你怎麼不乾脆問她今年貴庚,家裡父母可好,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大伯母妒火中燒地撞了他一枴子。

    「哎,人家初來是客,她又沒做錯什麼,何必為難她?」五叔也覺得這些婆娘們太過分了。

    「你給我閉嘴。」換嬸娘光火了。「怎麼沒錯,她錯得可離譜了,她她她……」可惡,沒事打扮那麼簡樸幹麼,害她毒舌無用武之地。

    可,光坐在這兒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呀。

    「依我之見,咱們不如先各自回去,過一陣子,看看情形再作計較。」意思是,如果她不老實,我們再回來修理她不遲。

    「或者留下來,讓我請一頓便飯?」

    「吃飯吶?吃飯皇帝大,好,我讓你請。」大伯這一坐,所有準備半推半就造做一番的人便順理成章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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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頓飯吃到快申時,盼盼不但撫琴唱曲,甚且即興來一段數來寶和嫚妮舞,令這一大票好久沒開葷的老骨董們,看得如癡如醉,笑聲不絕於耳。

    但,他們全都在擺款,臨走前趕緊把笑容收到囗袋裡,連一句讚美的話也嗇於說。五叔才開口,就被嬸娘憤怒地拉出大廳,其他人當然也只得惜言如金了。

    盼盼的委屈易仲魁看到了,雖然他也是極力反對豫顥天把她帶回紫宸堡的人之一,可,今兒九叔公他們的表現實在有失江湖長者的風範,器量忒也狹小了些。

    「無須縈懷,他們只是一時拉不下臉。」他好心安慰。

    盼盼點點頭,不發一語地轉入內堂。園中的景致依然繽紛,一叢叢小花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嬌嫩欲滴。

    該往哪裡走?紫宸堡之大,卻好似無她容身之地,她沒有自己專屬的寢房,一桌一椅都不是她的。斜陽向晚,又到她起身迎客,精神特好的時刻,可,她卻累得眼皮千斤重。嚴重缺乏睡眠,有礙養顏美容。

    前面有張籐蔓攀纏的鞦韆,上去歇息一會兒。其實她心情不壞,以她的冰雪聰明,自是看得出來,他們是喜歡她的,只是嘴皮子上不肯承認罷了。很可笑的,她居然有種小媳婦的竊喜,唉,她在高興什麼?走進醉顏樓那天,她就瞭然於心,從此以後她已失去凡人的福分,「妻」這樣的身份對她而言是不切實際的,妓女要的只是繾綣。

    也不是沒有過奢想,然她的渴望飄飛在水面上。西湖上常有小巧玲瓏的綵燈,是青春好色的少艾,寫上了某人的芳名,放在水面,任其隨著水流向風軒,姐妹們一一拾起,爭相調笑,過著你追我逐的風花雪月夜。十之八九的綵燈上寫滿對她的渴慕之情,但誰才是真心的?

    他去放過綵燈嗎?小江兒說豫顥天以前從不進酒樓,那麼他想必不認識她,既不認識她又為何買她?

    好怪異的人。

    她心念一動,他就出現了。熟悉而溫熱的大掌覆上她搭著籐蔓的柔荑,鼻息繚繞至她的嫣頰,逐步逼近,在她身後坐下,伸手由襟囗徐徐探入,用力搓揉。

    幸虧這鞦韆夠穩固,方能承載兩人的重量。黑雲如狂捲的布幕,夕陽已滾落山的那一邊,取而代之的是冉冉上騰的炊煙和靈隱寺沉沉的晚鐘。

    氛圍異常緊張,時間變得莫名的匆促,但盼盼的內心則已奔馬幾千萬里,而他的心跳更快,一下一下沉篤地撞擊她單薄的背脊。

    他的手從她胸脯改道游至腰下,盼盼猶如電殛,身體被迫與他疊合,臉頰亦帖上他的。良久,兩人都沒有動過……為這相親如蜜的一刻。

    他宛似蛟龍般纏捲霸佔著她的身軀,無論吮吻、撫觸均給她最大的享受和歡愉,一如死亡般的快感。他要她知道,他不僅是她第一個男人,更是最後一個男人。

    天更黑了,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特地選擇的黃道吉日與她野合?

    盼盼儘管出身蓬門,也未曾有過如此大膽的行徑。萬一讓旁人瞧見了怎麼辦?

    涼風拂過,她突覺一陣微寒,什麼時候衣裳已褪至腰際?兩人幾乎同時滑向地面,野草調皮地摩挲她勻稱的腿,令她奇癢難耐。

    盼盼於惶惑中掩不住興奮,皓白的膀子勾環他的頸子,像一個飢餓得急切需要慰藉的嬰兒……

    豫顥天索求得比今晨益發粗暴,像在嘔氣或洩憤,竄進她體內的一部分,疾風漫捲地凌辱她,駕馭她,希冀將她推入黑暗的深淵。但盼盼卻不由自主地施展媚術蠱惑他,使他有如千萬隻螞蟻在血液裡抓爬,一次又一次地達到亢奮。

    在放蕩的惡行過後,他躺在那裡,冰冷一如隆冬寒霜,似在悔恨什麼。

    他意識到身體的一部分已經不屬於自己,他控制不了它。他出賣自己的靈魂,將它交付了出去。這期間只花不到一天的工夫。

    他心靈深處不是一直保有一個空間,存放著對某人的思念,為何會迅速消失無蹤,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不會是因為身旁這女人!他甚至打從心底鄙視她,那撳入他血肉的女妖。豫顥天掉開眼,不願去面對盼盼那謎語般難解的美麗容顏,企圖忘記他曾十指張開,叉入她濃密如黑夜的發茨,那種把另一個生命掌握在掌心的真實感覺。他竟無端地恨起這個讓他愛不釋手的女人。

    彷彿足足有一百年之久,他才聽到自己饜足的歎息聲,他仰望著蒼穹,身心一片空白。

    好冷,盼盼把身子偎向他,他卻嫌惡地挪開。這是很傷人的舉動,令她怔忡許久。

    他瞧不起她,是的,他瘋狂地要她,卻又忍不住鄙夷她。可惡!盼盼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斲傷,恨不能一刀剮進他的心肺。

    她不要和這表裡不一的男人躺在一起,衣服呢?

    「躺下。」他低沉的嗓音不帶絲毫感情。「以後沒我的命令,你哪兒都不許去。」

    「也包括前面的大廳?」他的怒氣是為了她的「拋頭露面」而來的吧?易仲魁想是跟他鉅細靡遺地報告完畢了。

    豫顥天低垂的眉睫倏然掀起。「這兒是紫宸堡,不是你的風軒,不要把你那一套送往迎來的本事搬進我的地方。」

    「怕被污染還是羞辱?」她做了什麼?唱歌跳舞也犯法嗎?「既然嫌棄我,就不該帶我回來,請你搞清楚,我從沒乞求你憐憫收留我。」才支起身子,又給他按回原位,可她並不示弱,張大晶眸和他對峙。

    「潑辣並不能提高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粗魯地把她抓到臂彎裡,一腳跨過她的腰腹,將她緊緊壓在身下。

    「除了娼妓和情婦,我尚能冀望什麼?」

    「你使出渾身解數去討好,甚至收買我的族親長老,不會只是一時技癢,或者僅是為了賣弄風情吧?」

    他居然把她的好意當做驢肝肺。盼盼氣得火冒三丈,一拳捶向他的胸膛——沒打到,反而讓他攫入掌中。

    「在我面前永遠沒有你撒潑的餘地。」他狠戾地將她的手放入囗中啃咬,那纖細的青蔥經不住摧殘,不一會兒已是齒痕纍纍。

    「你是瘋子!」盼盼氣不過,掄起另一手還想打,不料他身手矯健,旋即給他擒住。

    「妄想成為瘋子的妻或妾?好好求我,我也許大發慈悲,賞你一個名分。」

    「哈哈……」好笑,真的很好笑,盼盼把眼淚都給笑出來了。「好個囂張跋扈、目空一切的自大狂!賣身契還給我,我馬上走人,從今爾後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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