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郎心似鐵

第16頁 文 / 黃朱碧

    流川駿野狡黠一笑。「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就算回『立雪園』你又將怎麼跟你父母交待?」

    小蠻雙頰一下子緋紅得直竄耳後。沒錯,是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他是始作甬者,憑什麼用如此輕蔑的語氣嘲諷她?

    他不值得愛,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蹙緊蛾眉,她慘然一笑:

    「只要我不說,他們又豈會知道。」在不了當一輩子老姑婆,再不然長伴青燈古佛前也比跟著他,讓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要好。

    「說穿了你還是沒打消嫁給北條宇治的念頭。聽著,你是我的,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任何妄想娶你的男人,都得仔細看我這把劍。」必要時,他會殺光天底下所有敢打她歪主意的蠢蛋。

    窮緊張!誰說要嫁人來著?小蠻瞧他氣得劍拔弩張,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是野風驟起?

    門外傳來有節奏的剝剝聲。

    流川駿野迅速拎起袍衫交予小蠻,示意她來服侍穿衣。

    小蠻抱著衣衫有些遲疑。長這麼大,只有別人伺候她可從沒為他人服務過。

    「怎麼?不願意?」他像個飛揚拔扈的丈夫,大專質問荏弱柔順的妻子。

    小蠻被動地將衣服披在他身上,一觸及他赤裸的身子時,忙別過臉,不敢直視。

    他卻殘酷地扳回好的眼瞼,逼她迎向自己,流連她嫣紅似霞暉的臉頰。

    「看清楚,我將主宰你的一生的幸福,願不願意均由不得你。」門外的剝剝聲比方才更為緊迫。

    流川駿野凝起鷹隼般的利眸,驅策著小蠻。

    「我……」她咬咬牙,笨拙地幫他緊布鈕,結腰帶……

    全部張羅妥當,已耗雲兩盞茶的時間。

    「你可以冷泉崖四處走走。」那是他能容忍小蠻自由活動的範圍,越過這道防線,她就必須為自己做出蠢事的後果負責。

    如往常般,沒告知他的去向,多久返回?即鬼魅似的走出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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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崎彥、京極鴻、前田一郎,以及徹夜趕來的一群武將,全神情肅穆地垂手候立在會議廳內。

    流川駿野居中昂首,怒火熾熱。

    「伊賀浪人挑了我們十八處堂口,而你們卻束手無策,只能乖乖地束手就縛?」離開劍南山莊前後僅四個多月,居然就發生如此巨大的變故,實是他始料所未及。

    「他們和白子浦的石川暗中勾結,一舉鏟掉至角屋二十四間鋪子,和三十注處營台。我軍損傷慘重,所以……」留守劍南山莊的茶屋四郎懊悔的低垂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白子浦的石川不就是松蒲信岐的岳父?」好哇!這卑鄙小人,竟妄想連他的基營一併侵吞。

    「是的,松蒲麗子寅夜潛逃,為的就是趕到白子浦討教兵,他們揚言,三天之內若不釋放鬆蒲信岐,將與兵進犯『都銀台』並且……」他吞了下口水的艱難地瞟向流川駿野。

    「說!」狠話他聽多了,不足為懼。

    「並且放火燒了劍南山城,搶光所有的奴僕及金銀財寶。」

    「那他得有很好的胃口,才能全部吞進去。」流川駿野不怒反笑,那笑靨令眾人看了不自禁地心底發麻。

    他們少主被惹火了,下一步他就要開始反擊,以最兇猛狂烈的手段。

    「去,將松蒲信岐和松蒲麗子押到城門外,斬首示眾。」他要先發制人,以免後發制於人。

    宮崎彥等人一聽,盡皆駭然。

    「少主三思,一旦殺了他倆,我怕──」

    「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流川駿野好整以暇地坐回軟墊上,優哉地捧起茶碗,緩緩啜了一口。

    圍剿與殺戳正是他擅長的遊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既然有人不想讓他高枕無憂,他當然沒理由坐以待斃。

    「不,未將認為此事牽一髮恐將動全身,影響的層面太大,因此不得不三思而後行。」宮崎彥老謀深算,最是穩重沉著,是流川世家的座前大將。

    流川駿野一向欣賞他心思縝密,面面俱到;然,此事迫在眉睫,稍作猶豫,即會失去先機。唯有明快果決,方能消滅敵人於措手不及。

    「等我們三思完,就已大軍壓境,無力回天了。」流川駿野簡短分析形勢,緊接著布棋列陣,此舉若不成功,肯定成仁,是生死存亡之秋。

    是以佈局不容有失。

    流川駿野的自信清楚地寫在臉上,但內心卻仍是忐忑的。

    宮崎彥等人一向唯他馬首是瞻。這會兒聽他於轉瞬間,作出如此周詳的退敵計劃,莫不喜上眉梢,大大寬心。

    「少主何時出發?」

    「即刻。」他睨天下的眼,閃著異常晶瑩的光芒,準備一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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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蠻百般無聊懶坐在一株百年老松的樹枝上頭,望著紅瓦白牆、赭黃色斗拱,灰瓦、綠琉璃屋脊,典雅中透著奢華的避暑山莊。

    她要在這時待到什麼時候?三天?五天?還是三、五十年?流川駿預備如何處置她?

    唉!好煩哦!想得頭好痛,到廚房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清涼可口的東西吃。流川駿野不知道多久才會回來,她總不能老是呆呆坐在這裡鑽牛角尖。

    剛躍下樹幹,身後頓時罩上一團烏雲,不是個人影。

    她正欲回首看清來者,一張大手立即摀住她的鼻口,將她帶往馬背上,忽馳出園。他似乎對此地的地形非常熟悉,左穿右拐,走的儘是捷徑。山林幽陰,樹影婆娑,他匆促飛馳,靜謐得教人佩服至極。

    小蠻受困在他身前,試圖掙扎擺脫桎梏,可,努力了半天,無奈頹然放棄。

    「放……放開我!」她乘機咬住他的指頭,由齒縫迸出喊叫聲。

    「罩子放亮點,安靜坐好,不要亂動。」他的聲音輕柔卻響亮。這世上鮮少能將威脅的話,說得如此清脆悅耳。

    「除非你告訴我,你是誰?」他的武功和流川駿野應在伯仲之間,這樣的人物,想必有個響亮的名號,她好奇死了,巴不得立刻轉過頭,看個仔細。

    「不必。」話聲剛落,他大發狠勁,策馬跳過矮樹,一越過障礙,即抄小路,衝下斜坡。

    這是什麼話?光天化日至民宅打劫,與土匪無異,問他姓啥名誰?他居然說「不必」?難不成他以為小蠻有意答謝他無視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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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蹬子一磕,這匹好馬,只管飛奔前程,徒留一抹黃塵在林中久久不散。

    暮色從遠山外暗襲而來,炊煙掛上雲端,他們竟奔走了一整天。

    小蠻睇向那始終和她保持一定距離的銀衣男子,心湖驀然一動。

    「為何不讓我看到你的面目?莫非有何不可告人之外?」

    銀衣人僵持須臾,緩緩轉身……

    呵!好醜的一張臉,與他玉樹臨風的身形完全不協調。

    儘管他有雙璀璨如子星辰的眸子,仍掩不去駭人的畸形五官。

    「嚇到你了?」他的嗓音仿如一股暖流,可以撫慰並安定人心。

    「嗯。」小蠻誠實地點點頭。除了驚嚇,她尚有深深惋惜。「你是誰?」

    「天涯過客。」

    這不是說跟沒說一樣嗎?誰不是天涯過客。

    小蠻不想追問,陰霧灰暗的天空,迅速劃下一道攝人的閃光。銀衣人倉皇拉她回坐騎上,繼續趕路。

    「至少可以告訴我,你究竟要帶我到哪裡去?」小蠻驚魂剛定,漸漸持住氣息。

    「飛寒樓。」

    「做什麼?」

    「避難。」

    她現在不就是大難臨頭?

    說時遲那時快,山坳突然冒出三名蒙面漢,手持大刀擋住他們去路。

    神秘客不動聲色,仍快馬疾奔,單手緊抱小蠻,另一手握著長劍,劍芒閃過處,霎時留下血痕,迅如雷霆。

    天!這等身手……若他要取自己的性命,那……小蠻嚇得冷汗直流。他既挾持她,又不許歹徒傷害她,定然另有玄機。

    「那些人是衝我來的?」可她沒和誰結下生死大仇呀!

    「不,是駿野兄。」他答話總是簡潔扼要,一句廢話也不多講。

    「他?他結了樑子與我何干?」一陣煙塵撲面而來,小蠻不及屏住呼吸,嗆得猛咳。

    「有關。」神秘客拎起袖子為她隔去塵煙。

    「我不懂。」他體貼的舉動,頓時消去小蠻大半戒心。

    「因為你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肯定地說。

    「是……是嗎?」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在流川駿野心目中有這等重的份量,她甚至不認為他曾愛過她。

    「我不信。」他絕情寡恩,言猶在耳,而除非天落紅雨,太陽西出,否則打死她也不相信。

    神秘客不再贅言,只卯足全力,越過一座又一座山巒,直向天涯盡處──

    第八章

    天際暈成撲粉後的嫣客,西斜邊陲鑲嵌了一隻生鐵般青而冷的月亮。太陽即將升起。

    艱難的一夜,於慌亂中匆匆流逝。

    小蠻累得靠在神秘客身上,呼呼大睡。

    神秘客將馬繫在合抱的古樹上,抱著猶自昏睡的小蠻走進樓宇。

    門口已守候著一名氣質典雅的中年婦女。

    「大娘,我將她交給你了。」神秘客雙腳沾了水氣,衣襟亦蒙塵,顯得骯髒而狼狽,是以站在門口,遲遲不肯入內,怕玷污了大娘清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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