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黃苓
「無邪!無邪……」一個急切的聲音透穿過層夢魘的魔障,一直在喊。
她朝那個聲音的方向跑;那個聲音有種令她奇異溫暖的熟悉。
「……無邪……無邪……你快醒醒……無邪……」依然急促地喊。
她只是信賴地一頭栽進那聲音的源頭裡。
方無邪醒了。
一張面孔俯近著她,見到她終於張開眼睛後,這才鬆了口氣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穆長風!
方無邪迷惑不解地看著那張湊在她面前的英俊臉龐,被他在唇上輕觸的那一剎那,她可全醒了。
「你……」
「你終於醒了!」穆長風吐了一口氣,簡直像是在她臉蛋上呵癢。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臉上開始產生臊熱。他幾乎是半壓著她,可令她感到快窒息的不是他的重量,而是他是體溫、他的氣息……
天!
方無邪兩手慌忙地溜進兩人身體中間,抵開他的胸膛,不料穆長風反手將她的身子從床上攬抱了起來,然後讓她半坐進他懷裡。
「你剛才在作惡夢!」低首凝視著她嬌靨上添染的嫣紅,穆長風的唇角不由勾出一抹柔照的笑意。
「作惡夢!?」她一楞,不由恍然出神,似乎有這個印象。她作了什麼惡夢?
「瞧你滿身是汗,作惡夢被嚇到了?」擦擦她額旁的汗珠,穆長風輕聲道。
搖搖頭,方無邪還沒習慣他如此親密的與動,才動了一下,剛想退開他的懷抱,就被他一個手臂圈住,更君緊貼著他的軀體。
兩個溫熱的身軀很曖昧,又像很親密地彷彿結合成了一個個體。
「放……放開我……」她低喊著。方無邪從不曾與人靠得如此、如此地接近,更遑論他了;除了不自在外,更多的是羞澀。
「好!」
令她驚訝與一絲……失望的,她竟然聽到他如此輕易就答應放開。
穆長風一下子放開她,在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時,迅速俯首,就著她的朱唇深深一吻。方無邪的驚愕盡數淹沒在他這個纏綿的親吻中。
幾乎是過了一世紀之久,穆長風才終於此放開她的唇;大大喘了一口氣,方無邪已經軟癱在他胸前。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撫著腫脹的唇,嬌喘著未平的氣息,不可置信地想著方纔他在她唇腔內,所製造出一波波歡愉美妙的喜悅浪潮。
躺在他起已漸趨和緩的胸,前知道他剛才也跟她一樣,一顆心刻烈地跳動著,方無邪這才從他懷裡抬起頭,卻一下子跌進他寫滿某種濃烈渴望的眼裡。
「你……」她竟感到全身像被一陣電流沖刷過般,輕輕起了一下戰慄。
突地,穆長風重重地一甩頭。然後看著她,眼神已恢復泰半清明。
「該死!你總能讓我失去控制!再這樣下去,我非把你撲倒在床上不可!」他低聲詛咒。
該死!他想現在就狠狠地愛她!可是更該死的,他不能現在就這麼做。
至少得等到那一天!而那一天又至少得等到他解決完兩個堂口的事後……
方無邪聽清楚他的低喃,可卻不明白他的意思。見他一臉悶鬱的模樣,忍不住伸手,試探地摸摸他的臉龐。
「穆長風……」
一把抓住她探尋的手,他的眉峰很煞人地一豎:「你叫我穆長風?你竟然敢叫我穆長風!?」
她的眼圓黑犀亮了起來,一抹淡漠空洞的表情又聚回她的面容。
「那麼你喜歡人家喊你穆大爺或穆莊主?」
「名字!」
「什麼!?」
「我要你喊我的名字!」
她一楞。
「除了長風、風,你要讓我聽到你喊什麼穆長風、穆大爺、穆莊主的,我就把你丟到床下去,聽清楚了嗎?」他的神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嚴肅正經地說完,還威脅性地一手攫起她的下巴。
方無邪一對黑眼睛對著他閃爍一下,然後移開視線。
「嗯!?」不容許她望向別處,穆長風很威嚴地發出一個重重的鼻音。「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命令!」他用很理所當然的語氣。
方無邪秀眉略揚。
「喊哪!」穆長風又緩緩向她逼近,冷森森地瞪著她。
「你一早來我房裡,就為了這事嗎?穆大爺!」她簡直是在老處嘴上拈鬚了。
倏地,方無邪發出一聲驚呼。
穆長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她整個身子從床上抱起。
「你剛才喊我什麼?嗯!?」低頭看著她,他溫柔地微笑著,可他接下來要做的動作卻跟溫柔扯不上關係──正打算實踐他剛才的威脅:丟她下床!
他可真是奉行說到做到的準則!
方無邪嚇了一跳,被他抱著不敢亂動,一雙手緊摟著他的脖頸,拚命往他懷裡縮──天哪!她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無邪……」察覺懷中佳人拚命緊摟著他的舉動,穆長風心念一動。
「什……什麼?」她咬緊牙根,盡量不去想正被懸在半空中的事。
「想不想下來!?」他嘴角略過一抹淺淺的笑意。
「……放……放我下來……」她努力克制腦子的暈眩。只要讓她安全地回到堅實可靠的地面上,她什麼事都願意做。
天!她竟然有懼高症!?殺手竟然有懼高症!?在發現了這個秘密後,他在感到奇怪之餘,不免興起一絲促狹……
「你說你該喊我什麼?再喊一次……」輕輕晃了她一下,方無邪慘白的臉色讓他的心驚過一抹憐惜與不忍。
「……我……穆……長風……」那一下晃動,嚇得她趕忙改口。這男人專棋霸道也就算了,現在連她這要命的弱點都讓他知道了,她往後的日子別想好過了。
「很好!」穆長風滿意地點點頭,卻一點也沒要放她下來的打算,逕自低眸凝視著她。
方無邪整個頭都快爆炸了,咬著牙怒視著他:「我都喊了,你還不放我下來!你……」
穆長風一吻封住她的唇。
「我要你隨我到下准河去!」放開眷戀不拾的唇,順勢將她放回床上。他用輕柔但卻不容否定的語氣說。
她已經快習慣他老是出其不意的掠奪行動,況且她並不討厭他強佔她的唇所帶來一次次的喜悅,只是不大喜歡她總是被他擺佈似的。
「下准河?為什麼?為什麼要我隨你去?」她不解。
「怎麼?你有意見?」他的眉頭很嚇人地皺在一起。
怕又被他抱起來懸在半空中,趁他不注意,方無邪倏忽從他臂膀下溜出去,一下子站在離他至少十步遠的地方,這才回頭看著他。
「這是對我的另一個刑罰嗎?我記得你曾說過,如果我一天不能恢復記憶,就一天不能離開這裡,我想下准河不是在穆家莊裡吧!?」
自由!?不會是屬於她的。在穆家莊裡她可以不受限制,可她知道這裡畢竟仍是一個禁錮著她的牢房;除非她死,否則她的身份永遠不可能改變。她是要殺他的殺手,可不是他的侍從,為什麼她就得跟著他去什麼……下准河的!?她弄不清這男人在想什麼,而且也不想去弄清!
方無邪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坐在床上,表情陰霾的男人。
「現在我說要你去,你就得去──綁著去或走著去隨你!
意思是不管她想不想、要不要、高興不高興……下准河是去定了!
她,方無邪,沒有反對的權利。
※※※
「次風,莊裡的事就麻煩你了……」穆長風說。
「沒問題!」穆次風一反平日輕鬆、安然的神情,嚴肅地回答。
在上次穆次風被派到下江堂口處理堂主遇刺身亡後事,除了給予其家屬安貼撫恤之外,順便讓向來表現不錯的副堂立張城良升上堂立之位。此舉迅速維持了下江堂的運作事宜,不致因此樁意外影響到船務。至於此看來明顯暗殺之事,穆長風早已布下人手追查。只是沒想到才隔沒多久,竟又發生下准堂立被相同手法暗殺身亡之事。此嚴重性與強烈的關聯性不得不令人對兩事重新評估了。
在和眾人商量了一整夜的結果,穆長風終於決定親自前往下准堂口;名為處理堂口之事,實則更危險的是──引出兇手!
如果這兩件刺殺的最終目標是穆長風,那麼他離開弁備森嚴、固若金湯的穆家莊,無異將會給敵人一個絕佳的機會!
所有人正在確定最後計畫的所有環節時,突然「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人踢開,然後一個小小的影子立即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來。
「大哥,我也要跟你去玩,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嬌蠻、輕脆的聲音一路喊進來。
眾人皆一齊抬頭看勒這不速之客──穆小風!
只見一身綠衫的穆小風,一下子就跳到穆長風面,前亮著晶瑩瑩的大眼,笑得燦欄可愛。
「大哥啊!我知道你又要出門去了,這回說什麼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你看,我連包包都整理好了!」說著,她把藏在身後的小包包現了出來。唉!敢情她是怕被拒絕,連包袱都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