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黃苓
阿富二話不說,馬上將谷浩臣移到他身上;而另一個短髮、身材高瘦的女子──即是阿富的母親邱美玲女士,則扶著紀昔蘭。
「我們立刻送他到醫院!昔蘭,他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邱美玲堅定地安撫著驚惶焦灼的紀昔蘭。
紀昔蘭的腦子混亂得幾乎無法思考,不安的戰慄在她胸口迴盪起伏,她甚至無心注意扶著她走的陌生人是誰。
「讓我在他身邊!我必須在他身邊……他現在在哪裡?」她只在意谷浩臣的安危。
這時候她好痛恨眼前全然的黑暗讓她什麼事也不能做,甚至不能看他。
邱美玲引導著她握住谷浩臣的手。「他把你救出來了,現在換你給他力量!」
***到了醫院,谷浩臣馬上被推進急診室,所有人只能在外面等待。
阿富已經通知了谷家,連放心不下一直待在谷園等消息的邵琦琦也跟著大家一起來了。
紀昔蘭的歷劫歸來,眾人自然感到欣喜,可現在大家的心思全放在正在急診室裡面急救的谷浩臣身上。
經過了漫長如一世紀的焦急等待,終於醫生出來了。
由於子彈由背後射入肩脾,取出子彈後即無大礙,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神情。
谷浩臣意識尚未清醒,所以他們只好坐在外面等。
「昔蘭,讓你受苦了!」聽完阿富說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谷夫人不由握著紀昔蘭的手,憐惜地說。
紀昔蘭搖頭。「我沒事!只是我害浩臣受了傷……」
「別想那麼多!害他受傷的是顏浦雄並不是你,而且浩臣也已經沒事了……」
谷夫人可不許她如此自責。
紀昔蘭一顆心全懸在谷浩臣身上。在他中彈的那一刻,她是待在他身邊,可是卻什麼也幫不上忙,而在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是深切而刻骨銘心,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她甚至無法想像失去他,她今後的日子將怎麼過。在被綁架等待天明的那一晚,她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了他們的未來,她作了個決定……
稍後,谷浩臣在病房裡已經清醒,並且被允許見客。
眾人東一言、西一句的,都對躺在病床上的谷浩臣表示了他們的高興,紀昔蘭則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不發一言。
直到邵琦琦眼珠子一轉,發現坐在一旁的紀昔蘭只是沉默地在傾聽所有人的聲音時,她不禁揚起了眉,莫名其妙的善良感情又在此時作祟。
「我想谷大哥一定很想和他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質單獨說說話,我看我們先出去好了!」她率直快速地說完,就自己先走了出去。
先聲明喔!她只是可憐她而已,她可還沒打算放棄谷浩臣。
看著邵琦琦拚命裝酷,卻流露出一絲落寞的神情,阿富的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激賞而寵愛的笑容。
谷夫人最後一個離開病房,她將紀昔蘭牽到谷浩臣的床邊,便含笑地走出去,將門輕輕合上。
握著她的,是他依然厚實溫暖的大掌,她冷冰的手眷戀地汲取他的熱量。
「我只是個姿色平庸又瞎了眼的女人,你為了救我挨一顆子彈.是不是覺得很划不來?」她的眼眶一直在發熱,為了怕自己落淚,她試圖將氣氛弄輕鬆些。
「挨子彈是很不好受,不過,如果是為了救你,再挨一次我也願意。」他的聲音不若平常有力,卻更顯低沉富磁性。「你還記得我為了救你不得不編出來的謊話哪!」他的語中含藏笑意。
「那個時候你可真無情……」她輕哼了聲,想起那時的情形,卻又忍不住覺得有趣。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谷浩臣對它的應變能力稱讚不已:「要不是有你的配合,恐怕顏浦雄也很難相信……」
她搖頭,拿起他的手撫在她的臉頰上。「我被你救出來了,我希望你也能趕快好起來!」
深深地凝視著在他手下的紀昔蘭異樣暈紅臉蛋,谷浩臣心神蕩漾不已。
「當我知道壞人想利用我對你不利,而我卻只能束手無策地被關在那裡時,我好痛恨自己的無能,我更害怕你真的為了救我而出事……所以那時候我就決定,如果我們能夠安全脫險的話……」紀昔蘭低低傾訴著,末了她乍然停語。
「嗯?」谷浩臣緊盯著突然站了起來的她半俯向他的臉蛋,不由得心一跳。
紀昔蘭不再羞澀,用手指找到他的唇,然後她吻了他,熱情而不再壓抑地盡傾她的真愛。
驚喜於她主動而熱情的物,谷浩臣也在這一吻中響應他的深情。
「嗯!」他突地一聲悶哼。
紀昔蘭聽得仔細,趕忙放開他,焦灼而緊張地問:「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
你的傷口在痛?」
天!她在這時才想起他剛開完刀。似乎不宜長時間談話和……親熱!噢,她真大意!
他是牽痛到傷口了。只要一接近她,他就情不自禁。
「我……沒事!」緩緩吐出一口氣,長臂一伸,谷浩臣又將她拉回身畔。「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你決定了什麼事?昔蘭?」
紀昔蘭還來不及說話,門突然「卡」的一聲被打開。
「訪客時間已經結束了!小姐,讓病人好好休息吧!」是護士小姐進來趕人了。
紀昔蘭握緊谷浩臣的手,再輕輕放開,留給他一抹嫣然動人的淺淺微笑,然後讓劉嫂牽著走出病房門。
***由於谷浩臣的身體原本就很強健,所以傷勢復原情況十分快,在醫院待了幾天,他已經可以出院了。
多虧阿富找來他母親出主意,讓谷浩臣與紀昔蘭兩人才能有驚無險地回來,並且還讓顏浦雄落網接受審判。
為了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在谷浩臣出院回谷園山莊的當晚,谷言逸夫婦特地邀請阿富和他母親同來用餐。
晚餐氣氛溫馨而融洽,這一場晚宴幾乎直到深夜才不捨地結束,谷園山莊再度恢復了平靜。
夜寂靜了,一個人影悄悄溜到了三樓。似乎不大熟悉環境,那人影摸索著,好不容易才確定地在一扇門板上輕叩。
「進來!」低而穩定的男性嗓音從裡面傳出。
人影遲疑了一下,終於摸到了門把,打開門,進去。
半躺在床上的男人扭開燈,沒料到會見到進門來的人。
「昔蘭?你怎麼還沒休息?」他驚詫,立即下床披上睡袍,走過去將站在門邊的紀昔蘭扶到沙發椅坐下。
原來這人影是紀昔蘭。只見她穿著一身高領保守的睡衣。神色微赧,似乎對於自己半夜跑到男人房間這事感到不自在──即使這男人是谷浩臣。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紀昔蘭有些不好意思,可晚上他們根本沒機會獨處,而這件事她只好意思跟他開口,所以她只有趁這時來找他。
「不會,你有事儘管說!」谷浩臣溫言地說。
以她保守的個性,除非不得已她不會半夜跑進男人的房間,所以他知道她要商量的事對她而言一定很重要。
紀昔蘭絞絞手指,對要說出口的事仍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可一想到育幼院、一想到待她恩重如山的葛院長,勇氣登時湧現,就算厚著臉皮她也要說了!
「我想跟你借一百萬!」她清晰地說出這句話。
「就這樣?」他皺皺眉。
她愣了愣。「就這樣。太多了嗎?我……」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說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只是要跟我借一百萬?」
他的語氣是耐人尋味的。
「對!」她點頭。
「為什麼突然要借錢?你缺錢用?」他懷疑。
「不……對!」她搖頭,想一想,又點頭。「你借不惜?我可以立一張借據給你,只要你不急著催錢,我一定會分期還給你……」
她可不願佔人便宜。就算是他也不行。
「你不告訴我要借錢的原因嗎?」谷浩臣攬著她削瘦的肩,不打算被她阻隔在距離之外。
眨眨眼,他貼近的軀體又在引誘她。紀昔蘭想了想,終於歎口氣:
「你知道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吧?葛院長就像我的母親、育幼院就像我的家一樣……
可是現在,育幼院出了一個大麻煩……」她忍不住偎進他懷裡,享受被他寵著的幸福感覺。「來到谷園好幾個月,因為我這樣子怕葛院長擔心,才一直沒回去,也沒跟她聯絡。
可今晚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地,心血來潮打了通電話回育幼院和葛院長聊天,聊著聊著,她總是憂心忡忡的聲音讓我覺得很擔心,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借育幼院土地的人要將地收回去,除非育幼院買下那塊地,否則就得遷走……而明天就是和他們簽約買地的最後一天期限……」
「他們要求先付一百萬?」谷浩臣瞭解地聯想出下文。
「不!是一百五十萬!院長她們湊了好幾天,才湊出十幾萬,而我身邊還有一些錢,所以才想跟你借一百萬。」在他懷裡抬頭,紀昔蘭嚴肅地面向他:「你已經知道原因了,還不肯借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