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黃苓
這會兒她逛了一圈城中最熱鬧的市街,津津有味地看了賣藝的江湖人耍雜技後,這才想去找映色。轉過街角,她遠遠就瞥見一個似乎頗有印象的人影。
杜小月想了下,幾乎立刻就想起來,眼珠子一轉,她慢慢朝那方向踱去。「……你能三、兩下就將那群人制服,武功這麼厲害,心腸好又見義勇為,說什麼我也要交你這個朋友!」
「……」
「我叫段飛,你叫什麼名字?」
「……」
「咦……喂!你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一名朗氣俊秀的年輕人有些急切地擋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是一名年約二十三、四歲,高碩、英俊的男子,臉上淡漠得沒有任何表情,而他渾身散發出的那股凜例寒氣,再襯以一身烏衣,似乎能將周圍三尺以內的空氣凍結成冰;連杜小月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透出的冰寒。
又是一個詭異的人!和這人一比,杜小月竟不由自主想起那個老是笑容滿面的男人——
哦!那個可惡的壞男人!奇了,她怎麼會想到他?!她根本不可能再見到他……不對,應該是死也不想再見到他!
她甩甩頭,把那男人邪氣的笑臉甩出腦海外!
眼前那自稱段飛的年輕人,正是杜小月前幾日遇見「抓小偷記」的男主角。是同一人,沒錯!她可是對他記憶猶新哪!杜小月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他,而且看情形,他又在發揮他鍥而不捨、熱烈的精神,只可惜碰到個「大冰人」不領他的情。
段飛正在努力挽留這位令他欣賞不已的大俠時,不經意瞥見一旁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少女,微怔忡,他立即驚喜地叫出聲:「是你!」
俏皮美麗、大眼靈黠、額點硃砂,還有頸項那月牙型練墜……她不是他那日偶遇的淘氣少女?!杜小月知道他也認出了她,不由唇角一揚,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容。
「上次是抓小偷,這次是抓什麼?我看你還真是忙!」段飛笑咧了嘴,搔搔頭。
「沒有沒有啦!他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啊!你怎麼走了?」
黑衣男子自始至終神情都是一樣的冷淡,彷彿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段飛的存在,半句不吭地大步離開。
段飛趕忙又追上去。「大俠你要去哪裡?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如寒星般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面前的段飛,諱莫如深的神情令段飛有些茫然地傻笑著。
「他是啞巴!」一個嬌脆甜美的聲音恍如平地乍起的一聲雷,杜小月丟下這句爆炸力十足的話。
杜小月看段飛那熱情的模樣,而那個「大冰人」卻仍然一副冷漠不可一世,連理他一下也不肯時,她不免替段飛感到忿忿不平,似譏似笑地睨著「大冰人」。
段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黑衣男子。「不……不會吧?!
你怎麼知道?」
黑衣男子將目光移向杜小月。從他眼中射向她的奇寒眸光似乎想讓她當場凍結成冰。
杜小月毫不畏懼,挑戰似的昂起下巴,雙眸睜大瞪了回去——比酷?!誰怕誰呀?
一旁的段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一雙眼來往在兩人臉上梭巡。
「路藏千!」沉穩平淡的聲音陡地自黑衣人的口中傳出。杜小月、段飛皆不由呆愣了一下,卻見他舉步就走。
「這是你的名字嗎?路藏千。」杜小月泛開勝利的笑臉,追著他的背影喊。
一個看來冷淡如冰、倔傲怪異的男人,和之前那個看似溫和,卻危險性十足的男人……
唉!她最近怎麼老是碰見一些怪人?!
黑衣男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嚴苛冷峻的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但他仍悶聲不語地轉過頭,一徑走遠。
他在笑!杜小月發誓,他剛才那個神情是在笑!
他一定很少笑,或者根本不知道怎麼笑!為什麼?這樣冰冷的人,她可是頭一次碰到;而且,她直覺在他冷寒的外表下,似乎有一抹愁鬱……真是一個奇特的男人呵!
「原來他叫路藏千。你真有辦法,一下子就問出他的名字,剛才我問了那麼久,他連呼吸聲也不讓我聽到。」直到看不見他的人影,段飛這才吐了口氣,對杜小月道。
雖然他們才見兩次面,兩人卻似乎已相識甚久。
杜小月頑皮地狡獪一笑:「以毒攻毒、以冰還冰你懂吧?你這塊『大火炭』碰到這種『千年寒冰』,想一下子將他融化,恐怕反而被凍傷……喂!你怎麼會認識這個『大冰人』?」
段飛聽她將路藏千喊成「大冰人」,不免感到好笑,卻覺得貼切極了!
「我剛才經過這裡,看見三、四個惡漢在欺負一個賣菜老伯強索地盤費……」
他一想起剛才的事,不禁義憤填膺、忿恨難平的,他最看不慣強勢欺凌弱小的事了。
「我當然看不過,而且過分的是,竟然路過的人看見了也不幫忙,任憑那可憐的老伯被四個惡人欺負。所以我就衝過去找他們打了一架……」
杜小月現在總算知道,他臉上那塊烏青是怎麼來的,笑瞇了眼看他。「以一敵四,你好厲害喲!」
段飛性子直爽,不是哪種誇虛自已,貶抑別人的人。
他搔搔頭,有些靦腆地道:「沒有啦!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四個,後來路大俠突然出現,三、兩下就將他們擺平……他才真正叫厲害!」
「看他冷冷淡淡的樣子,原來他還滿有正義感的!」杜小月點點頭。
段飛看住她,陡地自剛才的事中醒來,指著她。「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上次沒有告訴我!」
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後,杜小月上上下下看了他幾眼,抿嘴笑道:「好像每次遇見你,你都很忙碌的樣子。你那位小跟班呢?怎麼沒看見他?」
「他呀?我要他先回去了。在外面玩了兩個月沒回家,我爹一直不管我,可是昨天突然接到他的信要我回去;我看他啊,准又叫我回去跟著他學做生意那些煩死人的東西!
我對那些實在沒興趣。偏偏我爹一直不肯承認我是這方面的白癡。在家裡被他逼得慘兮兮。我只好偷溜出來……」說到這裡,段飛忍不住歎了口氣。「沒想到被我爹發現後,他竟然一改常態地要我在外面好好玩……」
杜小月靈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唇角一彎,頰邊梨渦淺淺逗人。
「所以你覺得事情不簡單,是不是?」
「沒錯!」他絲毫不覺得跟她說這件事有什麼不妥,在杜小月坦率真性的眼神下,他一股腦兒地說:「以前他巴不得我時時刻刻跟著他,沒想到這次竟然能放任我在外面流浪這麼久?!」
「也許你爹想讓你在外面多歷練歷練;更也許,他想你若是在外面受了挫折就會乖乖回去……」她沉吟一下,幫他推測。
段飛搖搖頭,逕自決定:「反正我現在還不想回去,管他什麼目的、企圖,所以我才把阿三趕回去,讓他去應付好了!」他突地笑開了,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怎麼會跟你說這種煩人的事?我們別談這個。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你是這裡的人嗎?可是自從那天以後,我在這裡逛了好幾天,都沒遇見你!」
拋開那煩事,段飛又恢復了精神。
「我是住在這兒沒錯,只是這幾日我忙了些,沒時間出來……」
唉!那幾日她根本是被禁足!太丟臉了……
※※※
「忙?我看你是忙數螞蟻吧!?」一陣嗤笑聲從溫柔婉約的方映色口中傳出。
正蕩鞦韆玩的杜小月哪聽不出她話中調侃的意味,她不慌不忙地回她:「我會淪落到在家裡數螞蟻,還不是因為某個沒良心的人。眼看好友即將誤蹈『紅粉陷阱』,竟不施加援手,哎呀!我杜小月怎麼會交上這種『好』朋友喔?!」
好個杜小月,三、兩句就將仇報回來。尖牙利嘴、貶人利己之功力令方映色自歎弗如。
杜小月被禁足的期間,方映色去慈雲觀看了她幾次,杜小月是將去青樓的情形說給她聽啦;可那男人的事,她卻草草一筆帶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提到他。哦,那可惡的男人!
杜小月才將來她家之前的事說給她聽,惹來方映色那句捉弄的話,沒想到立刻讓杜小月憶起被罰的事。
「這怎能怪我嘛?你說要去那種地方,我不是一直阻止你嗎?」方映色如果知道還有更精采的內幕,非逼她說出來不可。
「你沒告訴我原因!」杜小月肯定。
「沒有嗎?」
「唱歌、聽曲子……你還讓我以為那裡是賣花的地方!」杜小月大眼怨怪地瞟向她。
「我可沒說那是賣花的地方,是你自己以為取個『百花樓』、『萬花樓』就該是種花的地方,自始至終我都沒點頭耶!小月!」方映色為自己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