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黃苓
完了,這下準沒好下場!不是送官嚴辦,就是等著被私刑懲罰。馮櫻兒想到自己正值花樣年華,如今卻要……她想一頭撞死,了卻殘生,以免成了「廢人怪物」。
「爹,她是守宮仙子啦!不過,她很笨,連抓牆的本事都沒學會,好丟臉呢!」小女孩忽然停止哭泣,帶著硬咽,像個盡責的管家般報告。
「我才不是什麼丑壁虎,你這個笨娃兒。」她可是道道地地的「人」而非什麼「壁虎仙子」咧!情急之下,她猛地抬頭,直勾勾往那男人眼中望去,只見兩潭不見底的黑湖,讓她一時間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啥!
第二章
除了他墨黑如夜空的雙眸之外,馮櫻兒也注意到他其它的五官及高挺的身軀了。飽滿的天庭、濃密的劍眉,散發出一股迫人的英氣,高挺的鼻樑及寬厚的雙唇更是攝人心魄;尤其他毫不掩飾的注視,簡直像兩把尖銳鋒利的刀,準備置人於死地。
望著他,馮櫻兒幾乎不敢呼吸,深怕一不小心,就要慘遭萬箭穿心的命運了。
「你究竟是誰?還有,為何躺在這後院中?」男人再度開口,強硬的口吻中沒有一絲對待女性應有的溫柔。
「她就是守宮仙子嘛!爹,我告訴過你了呀!「小女孩顯得有些不耐煩。
「去,去找芳兒,這兒沒你的事。」男人突然大吼,嚇壞了小女孩;一瞬間,小女孩已哭著往大廳方向跑去。
「你幹啥這般兇惡啊?」馮櫻兒最看不慣罵小孩的男人了,雖然她方纔還巴不得好好揍那臭娃兒一頓,但這會兒目睹一個父親凶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可有一肚子火呢!
「我怎麼待我女兒,是我的事,輪不到你這外人來管。」他口氣依舊淡漠如冰。
「哇!我就不信,我偏要管、偏要管。」馮櫻兒怒火爆發,滿腹岩漿猛地噴灑開來。好!既然雙手不能動,那就靠雙腿吧!她抬起雙足,狠狠地往他腿上踢去。「像你這種冷血的男人,根本不配做父親,應該去當和尚,無血無淚無感情的東西。」
周梵天不發一語,精準地攫住她的蓮足,讓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馮櫻兒狂叫。天啊!她的腿給人摸去了。
「我看你能賴在地上多久?」周梵天沒有放鬆的意思,唇邊滿是殘忍的笑意。
「你以為我喜歡這個樣啊?笨蛋,我是不得已的!」她使盡全力,像一隻被捕的猴子般掙扎怒吼。「聽見沒!我是不得已的。」
他望著手中的獵物,真想給她一頓痛打。闖入私人宅第就算了,這丫頭居然還膽敢教訓他,想必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的手斷了,放開我啦!」見他無動於衷,馮櫻兒更是急怒攻心,開始僻哩啪啦地罵:「你是毒蛇!是蠍子!是該死的蜈蚣!你最好下十八層地獄,免得遺留人間禍害百姓,搞得民不聊生,不對!十八層還不夠,應該十九層,讓你永世不得翻身,和牛頭馬面作兄弟……」
周梵天不待她閉口,便直接往她肩腫骨摸去,關節鬆垮垮的。雖說他經營的是布匹生意,但他同時也精通醫術。她的手沒斷,不過卻脫臼了,更慘的是不只一手,而是兩手都離位了——
「你的手沒斷。」他冷靜、不帶感情地說。
「沒斷?你瘋了嗎?我可一點力都使不上,而你卻說我的手沒斷,你憑什麼?你以為你是神醫啊!張機還不收你當徒弟呢!」馮櫻兒氣炸了。
周梵天二話不說,一手緊握她的右肩,一手捉牢她的右手,在她還來不及掙扎之前,便使勁一推,接上她的右手。「咋啦」聲和馮櫻兒的呼痛聲同時響起,她疼得眼淚都溢出了眼眶。
「你這殺人魔,我的手早斷了,你還拿它當木棍戳我的肩膀。」馮櫻兒含著眼淚,忿恨地說。
「使勁看看。」
「使你個頭!」馮櫻兒完全進入瘋狂狀態,掄起拳頭就向周梵天揮去,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右手已能活動自如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到她面前。「這不是好了嗎?」
嗅!這個臉可丟大了!人家好意替你接回脫日的手,你還咒罵人家是殺人魔,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馮櫻兒心中雖有悔恨,表面卻仍一副刁蠻相。
「那這手呢?」她以右手支撐地面,坐直身子,同時把離了位的左手搖來晃去。
「簡單,不過你得老實告訴我你是誰,還有你為何會在這兒。」
「哪來這麼多條件啊!」馮櫻兒咕俄。
「那就留你脫臼的左手作紀念吧!」周梵天耳尖得很。
「好吧!」她很不服氣,但無可奈何。
「開始。」周梵天命令道。
「我叫馮櫻兒,是城東陳家的丫鬟。你是周梵天,對不對?」她反問,見他沒有否認,她忍不住開始驚慌。這周梵天也許不是塊肥油,但他冷酷、陰沉又無禮,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半點的溫柔,哪個女人嫁了她,豈不等於下嫁一隻暴虐的熊,尤其玉雯是嬌貴千金之體,怎麼說他也沒有資格娶她,更何況——
他還有個女兒。
那害人精剛不就喊他爹嗎?不對,既然他有女兒,他怎可能沒有妻子?老爺是不是瘋了,居然要把小姐嫁給一個有正室的男人做偏房。
「就這樣嗎?」周梵天的雙眸射出兩道寒冰。
「你得先把我的手接上。」她開始用一種防備且謹慎的語調說道。
周梵天捉住她的左肩,同樣一推,馮櫻兒的左手便回了位。
「你的手之所以會脫臼,一定是以前摔傷過。」他評論道。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得先回去向老爺問個清楚才行,總不能教小姐當二房吧?!馮櫻兒一見雙手皆已恢復原狀,也顧不得滿身草屑及周梵天等著的回答,拔腿一溜,便出了周家後院的側門。
「你說的是真的嗎?」陳玉雯坐在床側,滿臉愁容。
「當然!你想想,他都有了妻小,你進他家門,只能做小的,那怎麼行!」馮櫻兒教訓似的說。
「爹一定是老糊塗了,說不定壓根沒指腹為婚這事,都是爹一人在瞎起哄。」陳玉雯一轉煩憂為氣忿,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
「肯定是。」馮櫻兒點頭同意。
「那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杏娘跨過門檻,和藹地問。
「娘!」
「夫人!」馮櫻兒連忙端正不雅坐姿,秀秀氣氣地低聲輕喊。杏娘疼她,把她當自己女兒看待,當然希望她能具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過,看來是沒啥希望了,她的秀靜端莊只有在杏娘眼前才會出現,至於其他人,則沒份欣賞。
「你爹要我過來叫你過去大廳,他有些事要告訴你。」杏娘順了順自己微亂的裙擺。
這下可慘了!
「現在去嗎?」對策都還沒想出來呢!
「是啊!快,你爹等久了待會兒又亂發脾氣,到時候可憐挨罵的不是你,我可就成了受氣包峻!」杏娘敬重且深愛她的丈夫,但有時陳更生實在沒耐性,連她都無法忍受。
陳玉雯拚命對馮櫻兒擠眉弄眼,滿臉求救的表情。「娘,您先去,我隨後就到。」再不利用這短暫空當想出好說辭,她的二房命運恐怕就惡夢成真了。
誰知馮櫻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竟還悠悠然開口道:「就一同過去呀!你有別的事啊?」
陳玉雯的雙眼開始噴出熊熊烈火,迫不及待想把馮櫻兒燒成灰燼。「死櫻兒、臭櫻兒。爛櫻兒,你這個吃裡扒外。見死不救。良心被狗啃去了的壞傢伙。難道我被送去做側室你很高興,是不?我發誓若我真的成了周家的『二夫人』,你也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要見到陳玉雯生氣到此地步,倒還真是難得,以她良好的教養來看,她頂多只不過抱抱怨,卻不曾聽她「專心」咒罵過誰;但這次的事非比尋常,關係到她的終生幸福,不能草草率率被爹當兒戲解決掉,而櫻兒竟不幫她,虧她對她親如手足,她當然有一肚子火。
「嗯?」杏娘絲毫未察覺陳玉雯有何不對勁,便附和問道。
「沒……沒有。」她半克制著回答,眼角有隱藏的凶光。
「這好,一起走吧!」杏娘首先舉步,馮櫻兒隨侍在旁而陳玉雯則懊惱得想發狂。
一行人來到了廳堂外,陳玉雯幾乎提不出勇氣踏入廳內,單憑她陳家的獨生女,又是大家閨秀,怎麼說也不能嫁給一個已經娶過親、連奶娃兒都有了的男人。如果真那麼做,她豈不是要天天看大房臉色過日子?她的幸福還能指日可待嗎?她不要被大房下毒或虐待而死就偷笑了。
「你發什麼呆呀?快進來。」馮櫻兒回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陳玉雯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又滿肚子忿怒地跨過門檻,進人陳家大廳。她微微低頭,踩著細小碎步來到陳更生前方,盡量恭敬且柔順地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