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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花顏

    「那是從你和你大哥的談話中拼湊出來的。」其實她是知道,師父在她通過出莊測試後,就告訴她所有的事,可是她要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你真的想知道?」舒方深深地看著她,像在確定她話中的真實性。

    「想。」碧葵肯定的點頭。

    「好,我就告訴你。」她該知道他為什麼不能釋懷的怪罪她。

    「事情發生的那一年我三歲,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是在爹新婚後的第二天,她穿著一身艷紅的衣服,站在……」舒方停頓了下來,他似乎又看到那清楚的影像,一輩子都忘不掉。

    碧葵沒有出聲催促他,從他的語氣、表情,她可以知道他對他的後娘既愛又恨,既想忘又深刻入心。

    她好想認識那個影響他們一生的女人。

    舒方眨眨眼,試著眨掉眼前媚麗的幻影,「她站在一片花海之中,美得令人屏息,我一直都忘不了見到她那一瞬間的震撼。爹在一旁笑得好開心,好滿足的把我和大哥介紹給她,她對我們親切的笑著,就像個母親。」他期盼已久的母親。

    碧葵摟住他的腰,貼靠在他的懷中。

    「她一直對我很好,從來沒有錯待我和大哥,她對我們好得有時候爹還會吃醋,那時候真的好幸福,幸福得會讓天妒。」舒方為過去的美好回憶綻開一抹笑容。

    「幸福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那時候,村子裡總是傳著誰家的雞,誰家的羊莫名其妙的死掉,死狀都是沒有血的干扁。直到接近我八歲生日那一天,蕾姨——我和大哥都是這麼叫她的,她和爹想給我一個驚喜,可是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在那一天晚上,我……」他皺緊眉,困難的哽咽一下。

    碧葵抬頭看著他。

    「我溜進蕾姨和爹的房間,我想早一點知道他們要給我的驚喜是什麼。」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我常在想,要不是我那麼好奇,也許接下來的事就不會發生。」這件事改變了他的個性,也影響了他的一生。

    「不要這樣想,那不是你的錯。」她急切的說,那也不是她的錯,那都是他們沒辦法控制的。

    舒方撫著她的背脊,繼續往下說:「我看到蕾姨就趴在我父親的身上,她滿身的鮮血,像從地獄來的索命使者。」他深吸了一口氣,制止住心中的冷寒。「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尖叫,我只知道下一瞬間她看到了我,就要撲向我時,大哥和家裡的僕人闖了進來,阻止了她,他們看到滿地的鮮血和我一臉的茫然,我父親就倒在血泊中,接下來是一連串的事。我只知道大哥辦了我爹的喪事,全村的人都在找蕾姨。過沒多久,家裡漸漸沒有人上門,僕人一個個的走了,家冷清了、沒落了,大哥整天愁雲慘霧,跟我說不到一句話,我在村子裡被人欺負,也沒有人幫我。然後村人找到了她,她死了,全身不知原因的干扁。謠言傳得越來越難聽,連我和大哥也被大家用懷疑的眼光看,村子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大哥毅然決然的帶著我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

    碧葵抿嘴,遲疑的開了口,「你愛我嗎?」

    她怎麼突然這麼問?即使他充滿疑惑,但還是說:「我愛你。」

    「相信我嗎?」

    「若不相信,我哪敢睡在你身邊嗎?」舒方勾起嘴角,他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了,完全不怕她哪一天抓狂拿他開刀。

    可是你卻沒有碰我,證明你的心中還有疙瘩存在。碧葵在心中想著。

    「你想聽我娘是如何生下我的故事嗎?」她輕輕的問。

    「你也有故事要說?」她跟平常人一樣,也有著悲傷情事?

    她澀澀的笑了笑,娓娓說道:「起初我娘只是個在深山中剛修成人形的精怪,她天真爛漫,不知人間險惡,是個單純到蠢的笨蛋。跟她同在山裡修煉的還有一個姐妹,可是那個人比她早成形,已經去人世間歷練了,我母親在成了形之後,就想去找她的姐妹。可是……可能是在找尋的途中遇到我父親吧,也許她是被我父親始亂終棄,也許是我父親另有苦衷的拋棄她,總之,在她找到她的姐妹時,她已經身懷六甲,精神略顯錯亂。她的姐妹把她秘密的安置在夫家中休養,在那段期間,她腹中的胎兒開始成長,拚命的吸取她的精力,剛遭逢劫難的她根本禁不起懷孕的煎熬,她開始失去理智的……」她停了下來,無法接續的斷了聲。

    「說下去!」舒方擰眉,她的故事扯上他,這怎麼可能?

    碧葵點點頭,他該知道事情真相的,但她好怕說了她會真的失去他,只是她再也瞞不了了,所有的事情不是他的錯,他不能一輩子活在愧疚中。

    「她失去理智的想要得回自己的精力,不然在孩子還沒有生下前,她就會變回原形,那她和孩子都活不成。所以她先向別人家的牲畜下手,每吸一次血,她就回復了一些,但一沾惹血腥,就再也戒不掉了,她要的量越來越多,牲畜的血已經無法再滿足她,她開始轉向人的身上去,就在那時,她……」

    「她怎麼樣?」舒方僵著聲音問道。

    碧葵到底要說什麼,他一點都不想再聽,也要她不要再說了,可是他一開口卻說出他不想說的話來。

    「她的姐妹不知道這件事,以為我母親已經恢復正常,於是她把我母親介紹給她的丈夫認識,母親也許受了她姐妹幸福的刺激,也許……」碧葵深吸著氣,平復滿腔的郁窒。「不管原因為何,她相中了第一個人,那就是她姐妹的丈夫。有一天,她挑了她姐妹半夜出外練功的時候,潛入了她姐妹和她丈夫的房間,用力咬上她姐妹丈夫的脖子,但才吸到一半,她的姐妹就回來了。她的姐妹驚得打跑了她,就要救她的丈夫時,她的繼子們相繼的闖了進來,她根本沒有機會解釋,只能百口莫辯的逃了。

    「後來,她找到我母親,那時候我母親已經凶性大發,六親不認。她跟我母親大戰,結果出乎意料的輸了,困為她根本就下不了手傷我母親,傷害她腹中無辜的小生命。就在她生命垂危之際,魔莊主領事剛好經過該地,她只來得及制住我母親,卻來不及救我母親的姐妹,我母親的姐妹臨終前要她照顧我母親,更要我母親補償她所造下的殺孽,彌補受到傷害的無辜,而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後,就精疲力盡的再也無法撐下去,一縷芳魂就此回歸地府,只留下了我。」聽完她的故事,舒方整個人傻住,「你母親那個姐妹叫什麼名字?」

    「舒蕾。」碧葵困難的吐出話來。

    蕾姨?那麼第一個當犧牲品的丈夫就是他的……爹!?舒方像從沒有看過碧葵模樣的看著她。

    他愛上了殺父仇人的女兒?他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

    她怎麼能瞞著他這麼重要的事?在他愛上她之後才告訴他!?

    她怎麼能夠這樣對他!?

    舒方瞠目的瞪著她,即使知道她的異能,他也沒有這樣看過她。

    「舒方,一般成了形的妖魔鬼怪是不會輕易傷人的,只是一旦碰了血腥,他潛心修煉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只剩下最初的獸性,不像我是人與精怪的結合,能力是天生的。」碧葵低下了頭,無法承受他似能灼人的目光。

    舒方下了床,彎身穿上鞋子。

    「舒方,」她咬了咬嘴唇,「不要走,求你。」她哀求的低喃著。

    舒方閉上了眼,抑制想回頭的念頭,硬是狠下心不理她哀求的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碧葵,不知該怎麼去面對她的身世,也根本不知道他該怎麼去面對他死不瞑目的父親和被他錯怪多年的蕾姨。

    他只知道他要遠離她,他必須離開她。

    碧葵看著他離去,終於忍不住的啜泣了起來。

    舒方不要她了嗎?

    她真的不能再有機會得到他的心了嗎?

    她不是不對他說,說了,她就沒辦法接近他,也沒有辦法完成她的任務,她跟姐妹們約好要一起回魔莊的。

    碧葵淒楚的哭泣聲飄蕩在空氣中,卻飄不進舒方已經關閉的心裡。

    ☆☆☆

    「舒方,我煮好午餐了,你要吃嗎?」碧葵有些緊張的站在他面前,柔聲喚著他。

    舒方視而不見,只是靜靜的擦拭著他的劍,只有他的劍不會欺騙他,不會讓他傷心,更不會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碧葵咬著下唇,他要避她到什麼時候?他知不知道他這樣比拿劍砍她,還要令她心痛?

    他知不知道他在折磨自己的時候,也是在折磨她?

    她腳步不穩的轉身走了出去。

    舒方停下了手,看向她的身影。

    他何嘗願意這樣待她,冷漠不理,苦的人又何只是她,他也心如刀割,只是他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對。

    碧葵站在屋外,這裡是她第一次介入他真實生活的茅屋,是他們開始的起點,難道也要成為他們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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