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惡妻

第2頁 文 / 花兒

    反正朱家有錢,也不在乎一個小地方的老宅子,所以也就放著不管。

    因此這座廢園就成了孩子們的遊戲場,不過因為地方很大,雖然有不少孩子會在這裡穿梭、玩尋寶遊戲,但若真要躲起來,也不容易遇到。

    容素素平日在這裡消耗掉許多時間,所以她對這座廢園最為熟悉,在她發現美人蕉園中原來這麼隱秘,只要將長而寬的葉片壓下來,就成了舒服又涼爽的墊子,而且不會讓人發現,她馬上就拉著張其昀過來看,並且很高興的把他們的秘密基地,從張家花園的小山洞移到這裡來。

    那山洞又孝又黑,還有點腐臭味,怎麼樣都比不上這裡好。

    但雖然如此,她還是很感激小山洞曾經帶給他們的快樂時光。

    容素素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一把抓過他的手,心疼不捨的喊了一聲,「哎唷,一定很疼吧!」她輕輕的對著他手心的紫痕吹著氣,「這樣有沒有好一些?」

    「好多了。」他微微一笑,注意到她雙眼紅腫,似乎像是哭過了一場,他直覺的以為她是在自責害他受罰,因此哭過了。

    「我沒事,你別哭呀!」

    她小嘴一扁,「我才沒哭呢。」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放在地上攤了開來,「這是我從我娘的藥房裡拿來的,你瞧瞧哪個可以用?」

    容素素的娘是個女大夫,雖然過世幾年了,可是她的藥房卻一直留著。

    張其昀一看,原來都是些小瓷瓶,上面貼了紅紙,秀氣的寫著藥名,「就這個吧。」他指著一個細頸長瓶,「你唸唸。」

    她抓起那個瓶子,用著軟軟的童音念道:「去……於膏。」

    他搖頭輕笑,「是淤。」然後他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寫字,「於是這樣寫的,有沒有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嗯,我認得了。」她點點頭,衝著他一笑。

    容尚進只對舞刀弄槍有興趣,對唸書則是興致缺缺,想他的愛妻滿腹經綸卻不幸早死,他一直認為是書讀太多造成的,因此他也就不讓女兒讀書識字,且也沒想過要教她幾套功夫。

    可是張其昀的想法不同,就因為容素素是女孩子,更加要讀書識字,將來才不會吃虧,所以他就像她的小老師般,慇勤的教導她。

    「丫頭更聰明。」

    得到了他的讚許,她甜甜的露出一抹笑,從瓶中倒出了一點藥膏,在他手心輕輕按揉著,並不時抬頭問他,「疼不疼呀?」

    他搖頭對她道:「不疼,丫頭很會幫人家擦藥,我一點都不疼。」

    「對呀,以後我要當一個很厲害的大夫,就像我娘一樣。」她驕傲的抬起小下巴,「我幫人家看病,其昀哥哥就負責抓藥。」

    她說完這句話,突然眼眶一紅、小嘴一扁,就伏在他的肩頭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唉,丫頭!」他嚇了一跳,扶住她的肩頭,滿臉都是緊張的神色,「怎麼啦?怎麼無緣無故的哭了?」

    他有幾年沒看過她哭了,這會怎麼說哭就哭了?

    容素素小的時候非常愛哭,稍有不如意就哭,大人說她幾句也哭,跌倒了更是哭,總之就像天天泡在淚缸似的,每天都含著兩泡眼淚。後來她娘開始生了病,她更加的愛哭了。

    但是,有一天她跌了一跤,卻沒有哭,他看她疼得淚水在眼眶中亂轉,卻咬緊了唇不肯哭,他忍不住心疼的問她。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她拜託觀音菩薩讓她娘快點好起來,只要她娘能快點好起來,她就不再當個愛哭的孩子。

    她遵守著跟觀音菩薩的約定,真的都不哭了,雖然她娘最終還是因為病勢加重而過世,但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樣愛哭了。

    所以她這一哭,讓他慌得手足無措,頻頻詢問,「丫頭,你倒是說說話啊?」

    她身體一滑,窩進了他的懷裡,雙手摟住他的腰,抽抽搭搭的說:「其昀哥哥,你可不可以去跟爹爹說,我要留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他一愣,「你說什麼?」

    她抬頭看向他,閃著淚花的眼神中充滿期待,「爹爹早上好高興,他還把我抱起來轉圈圈,說他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個缺了。」

    「啊!」張其昀愣了愣,隨即想到,「缺?對了,容叔叔買了一個參軍,我怎麼給忘了。」

    「我跟爹爹說,你由自己去城裡當大官,我要跟其昀哥哥在一起,可是爹爹卻很生氣的罵我,說我是容家的女兒,不是張家的,還不許我以後跟你在一起,否則他就要打我。」

    她一點都不明白爹爹幹嗎生氣,他以前也對其昀哥哥很好的呀,而且娘還在世時,他也不常叫其昀哥哥小女婿的嗎?

    她當然不知道張舊學上門給了容尚進難看,要他好好管教女兒,不要拖累了他兒子,他的愛子前途無量又早有婚約,可不希望被這個隔壁的野丫頭給拖累了。

    而其實容尚進對張其昀很好,又讓女兒跟他玩耍,完全是看在過世的愛妻分上。

    他那溫柔美麗的妻子跟張其昀特別投緣,總是把他帶在身邊,教導他一些醫藥知識,他儼然成了她的小徒弟。

    對於這一點,張舊學也是頗有微詞。

    他認為兒子本來書讀得好好的,都是叫隔壁多事的婆娘給帶壞了,說什麼以後不當狀元,要當大夫。

    這可把他給氣個半死,狠狠把兒子抽了一頓,他才不敢再說要當大夫的瘋話。

    只是他並不知道兒子只是不說了而已,並沒有打消念頭。

    張其昀伸臂摟住了容素素,輕輕的撫著她的發,「我不會讓你爹爹打你、罵你的。」他一柔的說:「我會永遠保護你。」

    「嗯,我也會保護你的。」她抓起他的手,輕輕的撫著上面的紫痕,「我不會再跑掉了。」

    她不會再因為害怕就跑掉了,絕對不會再留其昀哥哥一個人挨他爹的揍了。

    現在想想,好像每回總是她闖了禍,害他受罰。

    街上的野孩子欺負她、拿石頭丟她,其昀哥哥會保護她,他總是那麼溫柔的大叫,「丫頭快跑、快回家。」

    所以她就拚命的跑,從沒有回頭看過其昀哥哥會怎麼樣。那樣是不對的。

    她拉著他的衣袖,認真的保證,「我一定、一定、一定不會再跑掉,把你一個人留下來的。」

    「嗯,我知道。」他看她的辮子鬆了開來,於是幫她拆開來,熟練的替她紮好,並忍不住微微一笑,「哪一天,你才學得會自己扎辮子呢?」

    她搖搖頭,「我才不要學,我要其昀哥哥幫我扎。」

    「難道你七老八十,變成一個白髮老婆婆時,還要我幫你扎頭髮嗎?」

    她眨了眨骨碌碌的眼睛,「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他有些心疼的摟了摟她,「只要你要我扎,我就幫你扎發一輩子。」

    也只有在這個小天地裡,他可以不需因畏懼父親的權威而掩飾自己,也只有在這裡,他才覺得輕鬆,可以說他喜歡的話、做他喜歡的事、和他喜歡的人相處。

    他才十四歲,卻已經得背負著他人的期望,他好累、好累。

    容素素開心的拍拍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爬到大石頭上,擺弄起她的泥娃娃,「這是丫頭,這是其昀哥哥,兩個都乖乖的坐好,丫頭會煮好好吃的菜給其昀哥哥吃。」跟著她拿起一個斷了腳的娃娃說:「這是壞蛋常祿,所以不要給他吃。」

    她神色溫柔的回頭問:「丫頭煮的菜好不好吃啊?」

    「好吃、當然好吃。」他憐惜的看著她,溫和的回答。

    容素素露齒一笑,又回頭繼續擺弄著她的泥娃娃,玩起拜堂的遊戲。

    張其昀看著她瘦小的背影,聽她念著熟悉的童謠,忍不住心裡一陣難過。

    容叔叔是一定會舉家就任去的,到時丫頭她……她能不走嗎?

    一個大雷雨過後的夏日午後,整齊的石板街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的。

    十二年前,這條東門大街還是一下雨就泥濘不堪的黃土路,但因為前幾年教書不收錢的張舊學害了一場重病,他的夫人劉老闆到廟裡求神保佑,後來張奮學的病果然好了,張家便花了一大筆銀子,將城裡的幾條大路修鋪得整整齊齊,還了劉老闆當初發下的願。

    「豹子!哈,又是一個豹子,莊家通殺啦!」

    一個洋洋得意的豪壯聲音從東大街上的金元寶賭坊裡傳了出來,一陣風吹開了深藍色的門簾,只見裡面黑壓壓的站滿了人,嘈雜的說話聲、抱怨聲讓狹小的空間感覺更加擁擠了。

    一張八仙桌後面站了個虎背熊腰、蓄著滿臉落腮鬍的威武漢子,他得意的叉腰大笑,臉上的大鬍子都跟著不住的抖動。

    「小老闆好旺的手氣。」開寶的寶官討好的說,「一出手就讓這群賭鬼在陰溝裡翻船,真是佩服佩服!」

    常祿哈哈大笑,伸手往桌上一拍,碗裡的骰子震得叮咚響,煞是好聽,「來來,還有誰要下往的?不下的不是好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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