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花兒
「我怎麼對待你了?」
「你還說!」她驀地眼眶一紅,原來自己有這麼多的委屈,一看見他才知道那些埋怨跟悶氣都是因為掛念著他,「沒死幹嘛不來找我?把我一個人扔在行轅,那是什麼意思?」
「你是郡主,皇上又對你……」
「你閉嘴!跟你說過八百次我不是什麼郡主了,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冥頑不靈?我是侍書,是雷家的丫頭。」
「侍書,你以為我不想見你?不想找你?不想把你留在身邊嗎?」他苦澀地說,「可我有什麼資格要你服侍我,要你當我的丫頭?」
「你以前就說過不要我服侍了,難道除了當你的丫頭之外,不能有其它的理由把我留在你身邊嗎?」氣死人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才沒那麼笨,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意?她不信!
「我可以嗎?」他充滿感情的看著她,「我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嗎?」
「你為什麼不試呢?」她眨眨眼睛想笑,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傻瓜!」
「我願意試!」他激動地說。到現在他才明白,他不應該因為她是郡主,皇上是他的情敵就放棄這段感情。
他渴望她、想念她,而且深深的愛著她,他不會只滿足於與她共有一輪明月!
「你肯我就要給你機會嗎?哈哈,抱歉來不及啦!」她破涕為笑,「我才不要有你這個勢利主子呢。」
「那忠誠丈夫呢?」他對她伸出手,「下來吧!我好想你。」
這一句話讓她所有的驕傲都不見了,「騙人!想我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我等了你那麼久,連你的聲音都快記不住了。」
「不會的,以後我每晚都會說故事給你聽,直到你變成一個白髮老婆婆,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聲音的。」
她輕咬著唇,一言不發,心裡因為這句承諾而覺得甜蜜不已。
「不說話?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而她只是看著他,兩人一上一下的對望著,過了一會她才噗哧一笑,「你這個賴皮鬼,去跟誰學這種無賴的話!」
「跟你學的。」當日在深山時,她就是這樣子無賴奪走他的心的。
「你這麼聰明,會引經據典的教訓人,我哪教得了你什麼?」說完,她便慢慢地爬下樹來。
等她一站定,雷臨歧立刻當著眾人的面抱住她。
「你幹嘛!」她臉都紅了,大家都在笑了耶,「還不快放手!」
「你這麼會跑,或許我一放,你就溜了。」
「才不會呢!我賴定你了。」她一笑,「快放手,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政事堂那些老傢伙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他放開她,卻仍是拉著她的手,「怎麼說?」
「我來京的這幾個月,天天上他們那去踢館,現在他們看到我都怕,乖得跟小貓一樣。」
又有人插口道:「對呀!侍書現在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什麼太傅、太師、尚書侍郎看見她,統統都會臉紅呢!」
「你到底做了什麼?」他怎麼覺得頭有些痛。
她得意揚揚地說:「也沒什麼,就是作了幾篇文章請他們指教,可他們指教不出來,那可就不是我的錯嘍。」
其實她到處去找人家比劃,比學識比文章,一個一個的為難人家,將他們嘲笑一番。沒想到皇上知道了,生氣得不得了,因為他的朝臣們的才識,居然比不上一個姑娘家,所以下令政事堂的大臣們潛心苦讀,沒有贏過侍書的人就不許領薪俸。
「你真是胡鬧,怎麼能做這種事!」那些人若知道她跟他有關係,肯定更把他恨得牙癢癢的。他突然對力辯群臣這件事不怎麼樂觀了。
「你不知道,他們要贏我,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別為難你,那麼我就放水讓他們贏一次,否則他們到死都別想領薪俸,窮死算了。」她倒想看看誰敢出聲反對開鑿渠道,她就讓他窮一輩子。
侍書天真,她又怎麼懂得官場上的是非糾葛和人心險惡,但她也是好意一片,他還是感激她的。
「多謝你了。」
「不客氣!」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肩,「以後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幫你解決。我出馬,一切沒問題,我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事。」
他們手牽手的進府去,雷臨歧笑道:「那也不一定,也不是什麼事你一個人就行的,總有辦不到的時候。」
那怎麼可能?她不高興的反駁說:「亂講!有什麼事會難得倒我?你倒是給我說呀!」
「當然有。」他笑咪咪的看著她,「孩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嗎?不用我幫忙?」
侍書聞言霎時面紅耳赤,嬌斥一聲,「你胡說什麼!誰要跟你……跟你……」
「跟我怎麼樣?」
她一掌輕輕的拍在他臉上,「不告訴你!」說完便笑著跑走了。
雷臨歧一笑,對著跟在身後的奴僕道:「寫信跟老夫人說,我要娶媳婦啦!」
尾聲
雨剛停,地面還一片泥濘,車輪走過難免濺起污水,可仍不減長安城人民出門溜躂的興致。
其中,不少人選擇到金閣寺來求神拜佛。此刻,大殿裡,人潮多得跟什麼似的。而侍書老早就來了,跪在蒲團上已將近半個時辰,始終雙手合十,一臉虔誠。
把寺廟逛了一圈的雷臨歧回來瞧見她還在拜,忍不住搖搖頭,也在心裡暗自得意,他真娶到了一個內外兼備、孝順的好娘子呢。
走過去扶起她,他笑笑地說:「好了,你拜了那麼久,佛祖有聽到啦。」
侍書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臨歧,我真的很擔心娘,從高總管最近的來信看,娘好像越來越不好……她不願上京來,你又不能返鄉,不如,我回去陪她老人家好了。」
他一聽馬上頭搖得跟什麼似的,有些不以為然地道:「我不准!娘是我的,她的底我知道得很,我看高總管這招八成是跟你學的,寫家書編故事,又不是沒前例可循。」
她瞇他一眼,「這事記恨到現在,羞不羞呀你!我不是跟你說笑,我真的想回去,墨雨姐姐嫁了,秋月年紀又小,我怕她伺候不了娘。高總管說,娘是越吃越少了。」
雷臨歧一攤手,「真不知你是嫁我還嫁我娘!好,我也想回去承歡膝下,只是你那皇帝堂哥不放人,我也沒辦法,要不你跟他說去!」
「這可是你說的,他同意了咱們就回去。」
他露出一個驚詫的表情,「你願意和皇上講話啦?」
挑起一道眉,她笑得詭譎,「怎麼可能,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他們李家的人說半句話,可是我爹沒說我不可以和姓沈的做朋友。」
那還不是同一人!他溫柔地笑了笑,「那你順便再跟他說說,讓我把那條濟川也治治。」
「真當你自己是大禹啊?我還怕哪天我真會看到你變成熊跑來跑去。」
他知道她在調侃他的典故,大禹化身為熊治鴻水,告訴他的妻子塗山氏說聽到鼓聲就幫他送飯去,有天大禹誤擊到鼓,塗山氏於是上山去,沒料到卻看到變成大熊的丈夫,一害怕跑到山下,卻不知怎麼變成了顆大石頭,而他們的兒子啟,就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那我的『啟』在你肚子裡了嗎?我的小娘子。」
她啐他一口,「沒個正經!」接著轉身去將拜佛的鮮果收拾好,「走吧,咱們去找姓沈的,我想趕緊回江州去。」
不一會,兩人步出寺外,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訴聲,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好心的大爺、大娘,可憐我年紀小就沒了爹,相依為命的娘現在又丟下我,我這不孝子沒錢將親娘殮葬,好心的爺,就買了我吧!」
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哭得好不淒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讓人心疼,侍書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耳邊聽著旁人的議論紛紛。
「可憐唷,這孩子沒親沒戚的,惟一的娘死了他哪有能力埋呀!」
「就是呀,你都不知道幹那牙婆的人真沒人性,這一早好像有好幾個牙婆、牙儈來開過價錢,可簡直是壓搾人嘛,開的價連讓人家買口薄棺都沒辦法。」
「唉,一人一種命啦,注定當奴才的人這輩子是翻不了身啦……」
侍書聽著,感覺到有些可笑,什麼叫「注定當奴才的人」,瞧她,堂堂唐朝郡主,不也是伺候了人家好幾年!
不知怎麼,她突然想到幾年前她在廣安城那一晚所遇到的那三名女子,不知她們現在過得好不好?主子厚不厚道……
想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讓她想把這孩童買下來,她想,自己應該會是個好主子的。「我買——」
但顯然想行善的人不只她而已,她轉頭,朝發聲處瞧去……一看,她眼底迅速蒙上濃濃霧氣。
她們也看到她了,侍書心裡不敢置信地直想著,怎麼可能呢?才剛想到她們,就見著她們了……
她們對愣著,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陸黎兒先回過神來,「你是綿綿,你是蔻兒,你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