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黑田萌
當然那全不關她的事,她只是來道歉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卻隱隱作痛?
「妳好,敝姓遠山,請問荒川先生在嗎?」她怯怯地問。
「他呀……」清水美紗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他在洗澡!妳是……」
洗澡?一個女人在他家裡,而他卻在洗澡,可以想見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
「呃,我是工作人員。」
清水美紗一笑,繼續壓低著聲線說話,「嚇我一跳。」
嚇一跳?為什麼要嚇一跳?聽見「她」這麼說,海織不覺疑惑。
「我以為是他的女朋友呢!」趁著荒川隼毫不知情,清水美紗善加利用了這個惡搞的機會。「我馬上就要走了,妳要不要進來?」
「呃……」海織一愣,「不,我不打攪你們了。」
「打攪?」清水美紗逕自在門內輕笑著,「我和他兩個小時前剛在PUB認識,不過是一夜情的對象罷了,說不上打攪。」
聽到一夜情這個字眼,海織的頭轟地一聲像是被炸開了似的。
荒川隼是個成年人,他有足夠的擔當做這種事情,而且她也管不著;但是當她聽見這件事情由一個女人口中毫不在意的說出來之時,她的心卻莫名地開了個大洞。
也許是因為他在她心目中一直太完美,她才會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吧?
雖然覺得他有權利這麼做、雖然覺得她管不著、雖然覺得事實與想像本來就該有落差、雖然……雖然她已經那麼想,還是覺得自己受傷了。
原來「事實」是這麼的傷人、是這麼的殘酷。
她轉身,一會兒就衝下了樓。她在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儘管血脈沸騰:心卻漸漸、漸漸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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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小姐?遠山小姐?」清水美紗聽不見外面有任何響應,這才慢慢地開門一探。
門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可見她已經跑掉了。那也是,聽到這種事,她不跑才奇怪。
關上門,她有點得意地一笑。她想這會兒,他在遠山海織的心目中已經一文不值了吧?
倏地,一個尖銳的念頭鑽進她腦海之中。
妒嫉的女人真是最可怕的動物,當她們妒嫉著某一個女人時,就算變成了鬼也在所不惜。
難道她已經因為得不到荒川隼的愛,而變成一個可怕又自私的女人了嗎?
正當她沉思之際,荒川隼已經洗完澡。見她還在廳裡,他有點訝異,「妳還沒定?」
她鎮定地一笑,「正要走。」
「噢,」他不疑有他地道,「再見。」
「再見。」她依舊展現出她溫柔又嬌媚的微笑。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剛才是不是有人按門鈴?」
她一怔,不覺有些心慌,「沒有呀,你是不是聽錯了?」
他微微蹙起眉頭,「大概吧!」他半強迫地將她送到門口,「晚安。」
「唔。」她無奈地一笑,心裡直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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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展正式進入綵排階段,國內一些頂尖的模特兒也陸續加入,不過主秀還是集中在荒川隼、太田及清水美紗三人身上。
自從發現荒川隼也搞所謂的一夜情之後,海織工作的情緒開始大受影響,她不想這樣,但總在不知不覺中就因為想起他的事而分神。
每當在綵排現場見到他,她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要命的是正式進入綵排後,服裝人員和模特兒之問的接觸更為頻繁,幾乎可說是分分秒秒黏在一塊兒。
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覺得是上天對她的厚愛,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折磨。
在她心中,他還是最棒、最頂尖、最優秀、最完美的模特兒,但只要一想到私底下的他是那樣的人,她又免不了一陣懊惱悵然。
為什麼呢?為什麼明明警告了自己不能對他有任何不尋常的情愫,卻還是無法自持地在乎著他的種種?
他在她心中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偶像了嗎?她對他有著其它情感嗎?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怎能如此放任自己的情感,怎能對他有不切實際的妄想?她真是太糟糕了,一個專業的服裝人員是不該將私人情感加諸於工作之中的。
收工後,總監永野俊輔請客帶一幹工作人員及模特兒去唱歌喝酒,而海織在小笠原的要求之下也一起前往。
在卡拉OK裡,海織湊巧地被安排坐在太田及荒川隼之間。
左右兩邊都是當紅頂尖的國際名模,這在其它女孩眼中是何等幸運的一件事!但誰曉得對她而言,這活脫脫就是一場漫長煎熬。
偌大的包廂裡,大夥兒又唱又跳地玩樂著,只見海織和荒川隼一臉沉重地乾坐著不說話。不過大家自顧自地玩,倒沒人去管他們快不快樂。
「海織,」太田拿起酒瓶,「怎麼不跟大家一起玩?」說話的同時,他已幫她注滿了一杯酒。
「我……」見他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她連忙想拒絕。
他睇了她一眼,笑問:「妳應該成年了吧?」
「當然。」她說。
「那喝一點應該不要緊的。」他一笑,有點激將意味。
海織從小就在父親的軍事教育下成長,向來是生活檢點、自律甚嚴,即使已經成年,喝酒這種事,她還是有點抗拒。
她還沒作任何表示,一旁的荒川隼突然乾咳兩聲,「不能喝就別喝,別裝大人。」
女人一喝醉了就什麼防備也沒有,要是倒霉的又碰上身邊有個虎視眈眈、不安好心的男人,那可就貞操不保。
為了她好,也不甘讓太田就那麼得手,他下意識地就在一邊放冷話。
原本他是為了勸阻海織喝酒,誰知他的語氣聽來卻像是嘲謔她;這會兒,原先打定不喝酒的海織竟被他激得反倒生起酒膽來了。
說她裝大人?她「升級」當大人已經很多年了!
拿起酒杯,她狠狠地仰頭就栽--
「哇,妳酒量這麼好啊?」太田邊驚道,邊睨了荒川單一眼,像是在感謝他的臨門一腳似的。
海織放下酒杯,一張臉已經被嗆紅了;雖然喝的不是烈酒,但對一個不喝酒的女孩子來說,這些酒也夠她喉嚨灼熱了。
太田又幫她倒了一杯,「厲害,厲害,我跟妳喝。」
因為喉嚨已經感覺到燒熱,海織不覺有點遲疑。
見她當真把酒喝得一滴不剩,荒川隼臉上一沉;他知道太田想做什麼,因為這是太田的「故技」,就因為知道,他才極力想阻止一切的發生。
「喂,」他力保鎮定,「妳酒量不行,酒膽可不小。」
明明是想勸阻她,但不知為何每一出口就像是在譏笑她、激怒她;他應該直接告訴她小心「狼人」就在她身邊,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太田跟他是舊識,他不能不顧朋友情義地扯他後腿;再說,要是海織真和太田發生了什麼,那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根本就輪不到他來管。
聽見荒川隼在一旁放話,海織賭氣地說道:「給我。」她搶下太田手中的酒瓶,一口接著一口地喝。
太田一怔,但旋即露出了高深的笑意。他睨著一臉緊張的荒川隼,有點示威意味。
儘管一開始感到不適,但喝著喝著,生理上的反應似乎也變得有點麻痺;她一口一口地喝著,不一會兒竟將整瓶酒都給灌進肚子裡去了。
「海織?」小笠原見狀,立即勸止著:「妳別亂來,妳不會喝酒的。」
也許是為了賭一口氣,也或許是酒精作祟,海織居然大誇海口,「小笠原老師,妳放心好了,我叫海織耶!我有海量。」
「妳在胡說什麼?」小笠原皺起眉心,「別……」
「小笠原小姐,」太田打斷了她,「難得輕鬆一下,妳就讓她喝吧!大不了等一下我送她回去就是了。」
喝了酒的海織開始傻笑,「對,對,對,小笠原老師,我不會醉的……」說著,她站了起來,高舉空酒瓶,「乾杯!」
看她在那裡說醉話,大夥兒也覺得有趣,一點也不替她擔心。
不知是誰又遞了罐啤酒給她,而她很豪氣地一飲而盡:酒盡人倒,她一個後仰,整個人往座位上一蹬。
「隼,」太田將醉得像一攤泥似的海織撈進懷中,低聲道,「我會照顧她的。」
荒川隼目光一凝,一種不知名的狷怒在他眼底醞釀著。
昏暗而吵鬧的包廂裡,沒有人發現他們兩人之間已經點燃的駭人戰火;唯一察覺到不尋常的只有擔心海織的小笠原,還有得不到荒川隼青睞的清水美紗。
荒川隼沉默地將身子沉在沙發裡,兩隻眼睛不時瞄著一旁癱在太田懷中的海織。他從來不曾這麼痛恨過另一個男人,但這一際,他氣惱得想痛扁太田一頓。要不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他一定會爆發出來。
海織自從癱倒在太田懷中之後,就一直末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昏倒或是睡著了一般。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太田扶著海織站了起來,「各位,我先送她回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