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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黑田萌

    「倏原先生,是……」一旁的矢野見他神情沉重,忙問。

    「是署名岡田駿的人寫的。」他淡淡地說。

    他強調了「署名」,而不直接說是岡田駿寫來的,這其中的差異很得玩味。

    矢野心裡暗暗地思索著,有點不安、有點心虛,也有點歉疚。

    他不斷地猜想著……是不是四海他已經知道或察覺到什麼,卻什麼都不說呢?

    「他說千里在他手上,要我到八尾的廢棄魚市去。」四海臉上沒什麼驚疑的表情,他相當平靜,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似的。

    他的泰然自若反倒讓矢野擔心起來,因為他怕四海低估了對方的實力而身陷險境。「彼原先生,你要去?」他急問。

    四海深深地瞇了他一眼,笑著反問:「我能不去嗎?」

    「不過……」矢野比誰都清楚這是個陷眺,但是他卻不能說。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四海赴約。

    四海高深莫測地一笑,「她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就算可能賠掉性命,我還是非去不可,這是我欠她的。」

    矢野眉心緊鎖,憂心忡忡地道,「可是這當中或許有詐。」

    「不是或許,是『一定』。」他望著矢野,神情依舊是平靜地,「岡田駿沒有那種本事跟膽量約我赴會,我知道他背後還有人,而那個人是我真正的敵人。」

    聽見他說這些話,矢野心底已經有了個譜。

    他相信四海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也許他所知道的比他跟西崎預料的還多。

    當四海看著他時,是以一種信任的、朋友的眼光望著他,但他知道……在那信任的目光背後,四海對他也帶著種微妙的期望。

    四海期望他怎樣樣呢?或許……四海不是沒懷疑過他,只是選擇相信他。

    思及此,他心中的虧欠及歉疚就更深、更濃。

    「矢野,」四海從抽屜裡拿出那把他非到不得已,絕不拿出來用的貝瑞塔手槍,如果我兩個小時後沒回來,你不管如何都要幫我把千里平安的帶回來。」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四海的思緒反而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明白。

    以矢野的精明及負責,他不會連岡田駿帶著一票小鬼在他的地盤上販毒都不曾發現。

    他不相信矢野會做那種事,除非他背後有個他不得不聽命的人指使。

    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在矢野眼底發現掙扎矛盾的情緒,他知道耿直的矢野一定為著什麼事而苦惱。

    很多事,他不想說破,因為一說破,只會讓矢野難做。

    他不相信矢野會對他不利,更不想因為疑心而失去一個像矢野這樣的弟兄。

    他願意賭,賭矢野在最後一刻會將槍口對著誰。

    「彼原先生……」矢野從四海的眼神及語意中,感覺到他已經發現了。

    不過已經發現的他,為什麼還是那麼地信任他,甚至願意將他心愛女人的命交在他手上呢?

    「我拜託您別去,」他膝蓋一彎,跪在四海面前,「拜託!」

    四海瞇著他,笑歎一記,「矢野,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告訴我?」

    「請原諒我不能說。」矢野把頭一磕,「如果彼原先生一定要我說,就先一槍打死我好了。」

    四海遭眉,無奈地一笑,「矢野,你是條真正的漢子。」他將矢野拉了起來,「我不會逼你作任何決定。」

    「彼原先生……」矢野望著他,神情十分激動。

    「中國人有句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就算你想當只忠心的狗,也要找對主子。」他語重心長地道。

    穿上外套,將槍往後腰一塞,四海旋身就要出去。

    矢野內心交戰著,在那短短的幾秒鐘內,反覆思索著「良禽擇木而淒」這句話。

    終於,他下了決定——

    「倏原先生!」他大聲地叫住了正要走門口的四海,「請讓我跟您去。」

    四海回頭瞇著他一眼,神情嚴肅地問:「千里她安全嗎?」

    「她很安全。」矢野依舊是一臉歉疚。

    四海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一邊步出辦公室的同時,他以手機打了通「神秘電話」——

    來到八尾的廢棄魚市,只見外面停放了幾輛車,卻沒看見任何人出人。因為太平靜,反倒顯得有幾分的詭橘。

    四海跟矢野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廢棄的市場內,不一會兒,一個一個拿著傢伙的人,從四周的攤位下鑽了出來。

    他們像是等著吞食腐肉的禿鷹般,環繞著四海跟矢野,雖然沒有動手,卻個個虎視眈眈。

    四海不驚不慌,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往市場裡走去。

    到達市場後方的一片廢棄空地,終於看見岡田駿及一幫人。

    四海對其中的幾個人有點面熟,他們有些是西崎身邊的人.有些則是之前攻擊他,並自稱是岡田組的打手。這些人湊在一起更確定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岡田駿背後果然有人撐腰,而那個人也果然就是「自己人」。

    「千里呢?」廢話,他不想多說,現在的他只想看看千里。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擔心她?」岡田駿仗著有這麼多人給他撐腰,口氣自然也大了。

    四海神情平靜,但眼底卻有著如野獸般的肅殺之氣。「放了她,你們的目標是我吧?」

    「你不用急,我會讓她跟你作伴的。」岡田駿說著,示意圍在周邊的那幾名壯漢擒住四海。

    見幾個人趨前,四海並沒有動手或網躲,因為千里在他們手裡,他不能貿然地行事。

    照這情勢看來,他們還不會對他怎樣,因為……那個月後黑手還未出現。

    他「束手就擒」,十分配合。

    「倏原先生……」見四海被兩人左右籍制、矢野開始擔心情勢會變得難以掌控。

    「矢野……」四海示意他別輕妄動。

    有了他的指示,矢野按捺住想動手的衝動。他四下張望著,卻怎麼也看不見西崎的蹤影。

    他不出現是為了與這件事撤清,然後將所有事情推到岡田駿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身上嗎?

    西崎一定也估算過岡田駿的斤兩,他知道岡田駿一定鬥不過四海,而當岡田駿鬥不過四海時,西崎就把幹掉四海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這件事從頭到尾,西嶺都可以撒清,他甚至懷疑要是這件事賴不到岡田駿頭上時,西崎是不是會為了自保而連他也一起幹掉?

    「我現在已經在你手上了,還不放了千里?」難被擒著,四海還是無畏無懼地。

    「你急什麼?」岡田駿見他被扭著,放膽地欺近了他,「你平時不是很威風嗎?」話罷,他狠狠地朝四海的腹部一擊。

    四海沒有吭聲,只是神情凶悍而毫無畏色地瞪著他。

    「你很能忍嘛!」平時岡田駿是絕對在四海身上佔不了什麼便宜,現在有這機會,還不趁機修理修理他。他揮動拳頭,又連續地使了四海幾拳。

    因為岡田駿手指上戴著有尖銳物的戒指,因此在幾拳的重擊下,四海的臉上、唇角都有多處刺傷,然而他卻還是眼神精悍,面不改色。

    看見這樣的他,岡田駿反倒心生畏懼了。

    他知道像四海這樣的人留不得,要是他今天沒死,死的人就一定是他自己。

    「逞什麼英雄!?」岡田駿拔出他隨身的尖刀,猛地朝四海的胳膊一刺。

    四海眉心一擰,依舊沒有出聲。

    「嘿嘿……」岡田駿拔出刀子,得意笑問:「很痛吧?她值不值得你這麼抗命啊?」

    四海瞇著自己胳膊上血流不止,心想再這麼下去,還沒見到千里之前,他可能就會被這揮小於刺死。

    於是,他在心裡有了另一個打算——

    「你這個軟腳蝦!」他語帶嘲諷,不屑地睞著殺得正得意的岡田駿。

    「你!」被他一激,岡田駿就像受到挑的刺渭般。

    他惱羞成怒地大叫:「你活膩了!」話罷,他高高舉起尖刀——

    就在岡田駿舉刀欲刺向四海的同時,已經看不下去的矢野也幾乎想出手……

    不過就在他想出手的同時,四海一個抬腿過肩,踢開了他右邊的那個人,接著再一個過肩摔,他左邊那個也讓他給丟得四腳朝天。

    一切發生得太快,因為太快,不但矢野忘了反應,就連拿刀要殺他的岡田駿也嚇傻了眼。

    四海一個俐落的擒拿,以快得讓人來不及看見他如何出手的速度輯住了岡田駿。他強勁的手臂扼住了岡田駿的脖子,手臂一夾縮,岡田駿露出了呼吸困難的痛苦表情。

    「把千里放了。」他在岡田駿耳邊低聲道。

    「她………她……」岡田駿發不出聲音,只是一臉驚恐。

    看見受了傷的四海還能在那麼快的時間裡撂倒兩名壯漢,並擒住了岡田駿,矢野對他的敬仰更深更濃。

    西崎是夠狠、夠有謀略、夠有野心,不過他少了一些東西,就是身為王者的氣度及氣勢。

    這些東西有時是與生俱來的,就算後天再怎麼培養也是枉然。

    方才出門前,四海告訴他良禽要擇木而棲,也就是說,在四海心裡,他是「良禽」。但對西崎來說,他是只棋子,是忠心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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