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黑田萌
𨪜𨪜「可是……」再送她一程又怎樣？他早晚要跟她道別，多相處一刻就多一分的悵然，何必呢？
𨪜𨪜「行了。」他雙臂一夾，逕自往城門口馳去。
𨪜𨪜到了城門口，只見守城士兵逐一審問著入城的人們。
𨪜𨪜額濟納下馬，牽著赤雲兒一步步往城門走去。
𨪜𨪜「你們這些沒用的宋狗竟敢盤問我們？」突然，前頭傳來了一陣狂妄的怒喝。
𨪜𨪜額濟納與雲兒不約而同地望向前去，只見幾名凶神惡煞的壯漢正大聲斥退著守兵。
𨪜𨪜「我是大金特使博札爾將軍的百夫長，你們竟敢攔問我？」那金國武士語氣猖狂地說。
𨪜𨪜守兵們一聽對方是金國特使的百夫長，立刻低聲下氣，不敢吭聲。
𨪜𨪜「我有眼無珠，還請百夫長見諒。」說著，他們讓出了一條路放行。
𨪜𨪜那幾名金國武士趾高氣昂地通過城門，個個傲慢又狂暴。
𨪜𨪜看見這種情景，身為邊關武官之後的雲兒不覺唷歎；人必自辱而人辱之，大宋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𨪜𨪜方纔那金國特使的百夫長所說的每一句話，額濟納都聽了進去。
𨪜𨪜博札爾是金國與大宋之間的特使，自從訂了「海上之約」，他就一直和宋國朝廷有著聯繫。
𨪜𨪜傳聞他霸道惡劣，喜好漁色，經常在宋土上強搶民女，欺凌百姓。雖說額濟納還未親眼目睹，但看他底下的部屬如此狂妄放肆，大抵就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𨪜𨪜其實他此行並不是為調查博札爾的行徑，便對於博札爾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倒是略略知情；要不是證據不足，他早將博札爾的事情向皇上稟報了。
𨪜𨪜就是有像博札爾這樣的人存在，那些宋國人民才會以為所有的女真人，都是沒有教養的野獸。
𨪜𨪜當輪到他們時，那守城的士兵們轉而兇惡的詢問道：「哪裡來的？」看他的穿著及模樣，他們立刻就能判斷他並非漢人。
𨪜𨪜「燕京。」他說。
𨪜𨪜「噢？」那守兵輕蔑地一哼，「原來是遼國的逃兵。」
𨪜𨪜宋軍在燕京大敗，反而求助金兵相援，自此在金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剛才受了那些金人的骯髒氣，這會兒，他們忍不住地就要將那口窩囊氣出在這「遼人」身上。
𨪜𨪜瞥見馬上的雲兒，幾個守兵面露輕慢之色地睨著她，「這小娘了是你什麼人？」
𨪜𨪜額濟納下意識瞧了馬上的雲兒一眼。
𨪜𨪜雲兒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神情略帶羞澀。
𨪜𨪜看兩人似乎有所隱瞞，那守兵不覺起了疑心，「幹什麼吞吞吐吐的？」說著，一名守兵趨近赤雲兒，伸手就要拉扯坐在馬背上的雲兒。
𨪜𨪜額濟納一手橫擋，「她是我妻子。」
𨪜𨪜他一說，雲兒突然一愣。
𨪜𨪜「她是你妻子？」那守兵一臉狐疑，表情極為不屑，「一個遼狗帶個如花似玉的大宋美嬌娘？」
𨪜𨪜「該不是擄來的？」一旁另一名守兵挨上前來。「不是！」雲兒急忙出聲為額濟納解圍辯駁，「他真的是我丈夫。」說著，她臉頰漲紅地望著額濟納。
𨪜𨪜額濟納神態自若，就像他真的是她的丈夫般。
𨪜𨪜守兵一聽，斜眼覷著她，「你一個大宋女子為何嫁給遼狗當妻子？」
𨪜𨪜「我看大概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吧？」另一名守兵語氣狎弄著。
𨪜𨪜「你！」要不是她在逃亡，不想弄大事情，非得好好教訓這些卑劣的宋兵一頓。
𨪜𨪜「唷，小娘子生氣了呢！」守兵見她紅顏一怒，全都咯咯怪笑著。
𨪜𨪜「這麼漂亮的女人卻嫁了遼狗為妻，可惜了。」說著見色起意的守兵極為邪狎地說道：「我看不如來跟官爺我吧？」
𨪜𨪜雲兒好歹也是大宋武官之女，怎容得了這些狐假虎威的宋兵們狎言戲語地糟蹋？
𨪜𨪜「可惡，」她氣得臉頰發熱。
𨪜𨪜額濟納神情一沉，那陰鷙駭人的目光，射向那幾名守兵。
𨪜𨪜「喂！」一名守兵見他那可怕的神情，立即警覺地拉扯別一名守兵。
𨪜𨪜那守兵看著他，心裡雖然害怕，卻還是虛張聲勢地喝問一句：「怎麼？你不滿？」
𨪜𨪜雖說遼國已經被金國所滅，但認真說起來，大宋畢竟還是他們的手下敗將，尤以亡命之徒最是恐怖，因為他們根本已經不把生死放在眼中，惹火他們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情。
𨪜𨪜再說眼前的這個遼人器宇不凡，眉宇之間又透露著一種殺氣，決計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𨪜𨪜守兵抬臂一揮，「走吧！」
𨪜𨪜額濟納一聲不吭地拉著赤雲兒，步履沉穩地往城裡而去。
𨪜𨪜就在他們走後不久，幾名騎著快馬，不知來歷的宋軍突然奔至城門口。
𨪜𨪜「我們是高將軍府的人！」他們趾高氣揚地報上名號。
𨪜𨪜一聽是高將軍府的人，幾名守兵連忙一臉諂媚地逢迎道：「原來是將軍府的大人，請問——」
𨪜𨪜「將軍府在找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你們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嗎？」未等他們說完，高將軍府的官差就不耐地打斷了他們。
𨪜𨪜「可疑的男女？」守兵們面面相覷。
𨪜𨪜「沒錯。」高將軍府的人又說：「高將軍的媳婦兒被擄，我們正在追查這個擄走少夫人的男人。」
𨪜𨪜守兵們忖度了一下，才問道：「那男人長什麼模樣？」
𨪜𨪜「那男人身形高大魁梧，是個關外人。」
𨪜𨪜這邊關一帶多的是關外之人，不過帶著一名漢人女子的卻不多見；而剛才就出現了那麼一對。
𨪜𨪜「剛才是有個遼人帶了一個漂亮的宋國女子入城，不過——」那守兵皺皺眉頭，又道：「她不像是被擄的，而且她還表明那遼人是她的丈夫。「
𨪜𨪜「噢？」高將軍府的人一臉懷疑。
𨪜𨪜在這個時候是寧可多抓，也不能錯放，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符合，就絕對不能放過！
𨪜𨪜「他們入城多久了？」
𨪜𨪜「不久。」守兵回答著。
𨪜𨪜高將軍府的人想了想，果斷地下令：「搜查城裡所有客棧，一定要將他們找出來！」
𨪜𨪜「是！小的馬上就去辦！」守兵們恭恭敬敬，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𨪜𨪜額濟納將雲兒送到城東的一羊客棧外頭，神情有點嚴肅。
𨪜𨪜「我就送你到這兒了，這裡龍蛇混雜，你要小心。」他叮囑著。
𨪜𨪜雲兒看著他，心裡戀戀不捨。
𨪜𨪜她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他們離開她是必然的，但她卻對他的離去依依不捨，甚至數度想要開口留他。
𨪜𨪜這邊關一帶是如此混亂，她真的需要一個可靠又有能力保護她的男人，但她想到他自身難保，因為他也在逃亡，沒有任何人會在自顧不暇時還帶個累贅。
𨪜𨪜她想多看他一眼，卻也怕再多看他一眼，就會捨不得與他分別。
𨪜𨪜「謝謝你！」她低下頭，一臉悵然地與他告別。
𨪜𨪜「你身上有武器防身嗎？」額濟納不放心地又問。
𨪜𨪜她搖搖頭，「我是從婚宴上逃出來的，身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𨪜𨪜他一言不發地自腰際抽出一柄帶鞘的短刀，「拿去。」他將短刀遞給了她。
𨪜𨪜「這是？」她一怔。
𨪜𨪜「給你，時局混亂，你總得學著保護自己。」
𨪜𨪜「我，我會一點武功。」她是武官之女，一些拳腳功夫還是會的。
𨪜𨪜他撇唇一笑，略著謔意，「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做什麼？」他說殘酷，但卻是真實。
𨪜𨪜雲兒雖然不滿意，卻無法反駁他的說法，畢竟她是真的敗在他手下。
𨪜𨪜她訥訥地接下他的短刀，「謝了。」若說她拿他的短刀是為自保，倒不如說是拿來紀念。
𨪜𨪜凝視著她有點嬌怯，卻又帶著些許堅毅的模樣，他心中的不捨之情絕不少於她。與其將刀留與她自保，他倒寧可由他自己來保護她。
𨪜𨪜只不過造化弄人，誰教他即將入侵宋土的女真人，而她卻是邊關武官之女。
𨪜𨪜為發避免日後的悲劇發生，他決意現在就快刀斬亂麻與她撇清關係。
𨪜𨪜「那我走了。」心一橫，他狠下心說道。
𨪜𨪜「唔。」她悶悶不樂地應了聲。額濟納騎上了馬，最後凝視了她一眼。「再見，月雲兒。」
𨪜𨪜當他喚著她的名字時，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潮在她胸中騰起，她無法抑制，只好任由它淹沒自己的心。
𨪜𨪜「再見，額濟納。」她淡淡地說。
𨪜𨪜額濟納猛地調轉馬頭，「駕」地一聲揚長而去。
𨪜𨪜此刻，他心中也痛，但是他不能說，也無法說，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卻又無法將那失去的東西尋回來。
𨪜𨪜額濟納一路朝城門馳去，卻在半途遇上了一隊急急忙忙的守兵。
𨪜𨪜「快，快將那對可疑的男女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