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黑潔明
「可是傑森……」如意看著手術室門上那依然亮著的燈號,一臉惶惑擔憂。
「放心,傑森沒事的,我問過了,他只是背部有個比較大的傷口,他們正在幫他縫合,他不會有事的。」
「真……真的?」她雙唇微顫的輕問。
「真的。」歌蘭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有些心疼這個女孩。方纔那護士和她說,如意和傑森披送來時,如意緊握住傑森的手,她們差點沒辦法將如意從傑森身邊移開,後來是幫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她才稍微放鬆了下來,之後就一直呆呆地待在手術窒們外不肯離開。
不遠處伊莉亞還在叫囂,如意聽到她四中的言詞,不由得又瑟縮了一下。
歌蘭朝如意微微一笑,安慰道:「你不要理她,伊莉亞從小被她爸和傑森寵壞了,不要聽她胡說。來,你看看,你的裙子都破了,我先讓人送你回去,你回去後洗個熱水澡,換件乾淨的衣服再過來,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再打電話回去的。」
如意本還不肯,直到手術室的門突然打了開,醫生宣佈傑森情況良好,接下來只需要好好休息應該就能出院,她這才鬆了口氣。
這對歌蘭又在旁勸說她先回去休息,加上情緒激動不斷吼罵的伊莉亞在後面助陣,為了不讓歌蘭不好做人,她只好乖乖讓人先載回道爾家去。
浴室中,熱水從蓮蓬頭灑落,滿室水氣蒸騰。
如意低著頭,看著身上沾染到的血水被熱水沖滑下她的身軀,然後在腳邊聚集,跟著流進排水孔裡,她莫名熱淚盈眶,無聲的哭了出來。
那是傑森的血,為了救她所流的血。
都是她害的……
因為車禍太過突然,事情從一發生到現在,如意一直完全無法反應,到了醫院之後,伊莉亞又來鬧場,被她那麼一鬧,她遲鈍的腦袋才開始運轉。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伊莉亞的聲音沒來由的在耳邊響起,一聲亮過一聲。
如意咬著下唇,低著頭嗚咽著。
難道說……她真的是個掃把星嗎?
伊莉亞的咒罵,讓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熱水滑過發間在臉上和她的淚混在一起,如意低首抹著臉上的液體,卻分不清那是水還是淚。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幸運,雖然沒完全像她的名字一般事事如意,但與一般人相較,她總覺得自己一路走來無風無浪,和一向倒楣的吉祥比起來,更是顯得她十分順利。
人們拿她們堂姐妹來比較,也總是為她雖然少根筋卻每每誤打正著的幸運驚訝不已,吉祥的霉運和她的幸運甚至成了社區傳奇,大家都說她是傻人有傻福,也因此日子久了,她也開始漸漸這樣認為,直到現在……
來到洛杉磯的這些天,不知為何她總是出糗犯錯、霉運連連,一開始她還沒放在心上,但當傑森連著幾次都因為她而遭殃,甚至今早為了救她而進了醫院;伊莉亞兇惡的咒罵叫囂、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真如同她所說的是個掃把星。
雖然不想記起,但醫院的急診室還是提醒了她多年前的那場車禍……
不知為何,她卻在這時突然想起,車禍發生的當時,吉祥並不在現場,只有她在而已。那年暑假吉祥被留校查看,並沒有和她及大人們一塊兒回老家去,那一年只有她和大人們而已,他們中途會停下,是因為她下車去和人借廁所,所以才沒留在車上,誰知道她才從雜貨店的門口一出來,就看見爸媽他們的車子被砂石車撞上了……
水聲嘩啦,熱氣騰騰的浴室中,如意心頭肉莫名一跳,她心驚的摀住了口,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她一向都是和吉祥在一起的,那一年,吉祥是不在的,而這一次,吉祥也遠在台灣
難道說……其實幸運的不是她,而是吉祥?她才是倒媚的那一個?
如意心神一慌,臉色慘白,越想她就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在吉祥身邊的人一向都特別幸運,大家都說是沾了吉祥和她的福氣,卻沒想過,也許她也是沾了吉祥的福氣,而吉祥的霉運說不定全是被她這個掃。
把星所辜累的!
掃把星……原來她真的是一個掃把星……
伊莉亞說得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是個掃把星,看,她今早就差點把傑森致害死了——
如意傷心的蹲了下來,趴在膝頭上痛哭失聲。
一想到傑森,她更加難過,因為剛才伊莉亞趕她回台灣時,她竟下意識的不想回去,而且心痛得不能自己,那時她才發現,她好喜歡、好喜歡傑森,她一點都不想回台灣!
可是,她是個掃把星,她要是留在這裡,他一定會被她害死的!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伊莉亞火氣十足的責怪又在耳邊響起,如意腦海中不由得浮現稍早傑森滿身是血的畫面。
她淚如雨下,一顆芳心更加疼痛。
和傑森認識的經過有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在腦海裡播放——酷酷地戴著墨鏡靠在跑車旁的傑森、在橋上對她伸出手的傑森、霸道攬著她過馬路的傑森、快狠準用餐的傑森、脫下大衣替她罩上的傑森、笑得十分僵硬的傑森、手足無措安慰她的傑森、專心吃完她煮的飯菜的傑森……
天呀!她好愛他,她不要他死掉……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浴室裡的熱氣依然蒸騰,伊莉亞的咒罵也依然在腦海中迴盪著。
如意不由得越哭越大聲,哀悼自己的愚蠢,也哀悼自己的霉運,更哀悼她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
一個小時後,當她雙眼紅腫的走出浴室時,她翻出了錢包和護照,決定要如伊莉亞所願,離開這裡回台灣去!
第十章
小窗子外一片雲海,從他的位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右邊的機翼,還有其下的引擎。傑森僵著臉,瞪著窗外翻騰的雲海,眉頭深鎖。
三天前在醫院中醒過來時,他猛地坐起身,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如意,因為動作太過粗魯,還差點將點滴針頭給扯掉。
在一旁的護土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喚醫生過來。
當他意識到自己身處醫院病房時,還有一瞬的無法反應,跟著看到醫生時他的第一句話問的不是別的,就是如意。
一時之間,兩人的對話還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直到後來歌蘭來了,傑森才搞清楚情況,得知如意沒事,只是有點兒擦傷時,他方鬆了口氣。不過在他聽到如意不告而別時,他又差點要衝出病房去找她,幸虧眾人合力阻止,加上適時出現的凱文答應會幫他找到如意,大夥兒搞了老半天才總算將執意出院的他給勸住。
頭等艙的位於雖比商務艙好些,但坐了十幾個小時,還是讓人很不舒服。
傑森僵硬的坐在位子上,一手插在口袋握住裡頭的小盒子,薄唇抿得死緊。
他真不懂,為什麼她會突然就離開了,歌蘭說她沒帶行李,只交代了屋裡的傭人傳話就走了,她甚至連個招呼也不打,也沒等他醒來。
這三天,他在醫院裡簡直就是坐立不安,只能緊握著這小盒子,惶惑地等著凱文帶消息來。
誰知道昨天當凱文透過辦繡品展的主辦單位找到那代理如意的張小姐時,那張小姐卻說如意雖然是曾在她那兒住了兩天,但昨天已經回台灣了,凱文向她問地址,那中國女人起初還不肯講,後來還是他從醫院蹺了出來,帶著傷親自到那女人家中問,她被他嚇了一跳,跟著才說出如意在台灣的地址。
他一得知,立刻訂了機票,不顧眾人的反對就上了飛機。
他向來說一不二,既然他已經決定要娶她,那他就是要娶她,就算她跑到天捱海角,他也要找到她,至少讓他順順利利把求婚的台詞講過一次,等她真的拒絕了,他再死心也不遲,更何況他一點也沒有死心的打算!
傑森低頭看了下表,算算時間,大約也該到台灣了。
果然,沒多久機艙中就響起空服員的聲音,他再朝窗外望去,機身往下穿過雲層,只瞧機翼下已出現陸地。當飛機逐漸下降,他的心不覺狂跳,知道很快就可以見到她。
活了整整二十八個年頭,如意從來沒有像這幾天一樣如此沮喪過。
這樣的想法,才剛在腦海中迴盪,卻在下一刻,當她看見歐陽青來找林菱之後,更加加深了她的難過。
唉,林菱真好,有一個這麼疼她的老公。
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眼前旁若無人、吻得難分難捨的一對,如意不覺記起傑森,眼眶投來由的又蓄積了些淚水。萬分沮喪地暗暗歎了口氣,怕待一下會出現限制級的養眼鏡頭,她認命地起身將客廳讓給林菱和歐陽青。
拉開了客廳的紗門,如意來到前院,打算找吉祥一塊兒出去走走,沒想到卻看見一個想也想不到的人出現在大門口,他正在和吉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