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黑潔明
「是。」孟真點頭,樸實的面孔上閃過一絲陰霾。
「既然如此,孟兄,你也是知書達禮的人,這次是不是該有個交代?」鎮長話方落,十幾對眼睛使直盯著孟真。孟真抱胸沉默著,方正的臉上難掩猶豫。
空氣莫名地凝重起來
冬月終於忍不住地寒著面容站起來打破僵局,「你們要他交代什麼?我是和孟真困在山上幾天,那又怎樣?」幹你們什麼屁事!她心底補上一句。
鎮民聞言皆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其中一人插話道:「那不合禮教。」
「不合禮教?」冬月挑起眉,「我上山去探望孟大哥是基於朋友的道義。他救過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我理所當然應該關心他,是不?」
「是。」眾人點頭。
「天下大雪是不可預期的,對不對?」
「對。」
「這樣說來,他需要對你們交代什麼?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今天是成了親的王大夫因為去劉嫂家替她看病,結果被大雪困了幾天,難不成你們也要王大夫給一個交代?」她雙眼噴著怒火,腦子理智的可以。
鎮民們頓時面面相覷,鎮長勉力開了口,「這不一樣。」
「什麼地方不一樣?因為我是個外地人嗎?還是因為鎮上某些人太閒了,吃飽了沒事幹,所以才一天到道人是非長短?」冬月火大的掃視這些愚蠢「古人」,最後視線停在白鬍子鎮長的臉上,「整天把民風淳樸、知書達禮這些話掛在嘴上,卻不懂得道人是非者,都是是非人!」搞不清楚狀況,還敢來這邊管閒事!正好自動送上門來給她罵,也省得她一個個找他們那些婆娘算早上的帳。
「你」白鬍子鎮長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她,只好將視線轉向杜念秋,「你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話!」
真話!杜念秋心裡是如此想啦,也差點為她喝起采來,不過她要真這麼做可就沒戲唱了。於是她只好板起臉斥責冬月,「冬月,說話別沒大沒小!」
冬月見狀,不屑的瞥了眾人一眼,倒沒再開口就是了。
「諸位鄉親,請問各位對此事有何計較?」杜念秋偷瞄沉默的孟真一眼,心底暗暗偷笑。這群老鄉還真是配合,看樣子這次事情準成了!雖然表面上還看不出來冬月對大師兄的感覺如何,但她既會替大師兄說話,定是差不到哪去,而她這位像根木頭的大師兄這次竟然沒落跑,由此可知他早有心理準備。呵呵!她就不信她杜念秋會湊不成這一對。
白鬍子鎮長看了下身後的後援隊,方鼓起勇氣轉回頭對孟真道;「我們希望孟兄能和秦姑娘成親。」
「什麼?」冬月差點尖叫出聲。只見她臉色瞬間變白,
「成親?你們這些老骨董有沒有搞錯?要我成親,想都別想!」
聽聞冬月如此激烈的反應,孟真臉色一沉,未及細想就開了口,「好,我娶她。」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沒人理會冬月的叫囂。
「What?」聽到他竟然答應了,冬月驚愕得英文又溜出口,死瞪著他大叫:「我不嫁!你聽到沒有,我不嫁!」
可惜,還是沒人理她,而且竟然有人開始向孟真道喜了,冬月瞪著這群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古人」,決定立即打包離開這鬼地方!
她才不要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不相干的人逼婚!從二十世紀掉到這落後的窮鄉僻壤已經夠衰了,如今還得在這裡成家,嫁個搞不清楚到底大她幾千歲的老公,然後遵守那一堆不人道的教條?開什麼玩笑!她現在要真不跑,就是白癡了!
天要亡她!真的是天要亡她!
冬月頭蓋紅巾,一身喜氣嫁衣,正坐在臨時的新房床上生悶氣;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老天爺的事。昨晚她趁那群神經病還在「咆哮」的時候想偷溜,豈料開後門她就傻了眼——外頭竟然又下起大雪!本來她還不死心,怎知前腳才踏出門,後腳就被劉叔給逮了回來。
想到劉叔和大娘他們,她就一肚子火。他們幾個不幫她也就罷了,竟然一個個全倒向另一邊!劉叔將她抓了回來,大娘點了她的穴道、石頭則成了她的專屬牢頭,虧她還對他們這麼好,竟然這樣對她,簡直就是超級沒良心!開門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冬月的思緒。
她屏住氣,這時才察覺到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這意味著孟真今晚會要了她,他們兩個會上床!若不是她現在無法出聲,她鐵定會尖叫。
腳步聲來到身前,冬月只能瞄見他的靴子,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竟有些害怕他掀起紅蓋頭。
她緊張了半天,卻不見身前的人有何動靜,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搞什麼?冬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孟真盯著眼前的人兒,手心不覺冒汗。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麼回事,答應娶她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連他都嚇了一跳,卻怪異的未曾感到後悔,反而是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他甚至為人們的道賀感到欣喜。
可是如今來到她面前,他才可恥的想到,娃子不肯嫁他,她是被逼的!
這一年來,師妹常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到她,所以他知道她識字,又能讀寫,還會算帳。她的聰穎伶俐和堅強獨立世間少有,嫁給他,也許真的是糟蹋了
思素半晌,孟真終於開了口,「娃子,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你有了意中人,我再替你向他解釋,如此可好?」
啥?她有段有聽錯?她這位老公剛上任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就在想把她讓給別人?她又不是東西!一股無名火迅速的沖上心頭,讓冬月忘了是自己不想嫁的念頭,拚命在心裡罵三字經。
孟真見冬月半天沒反應,這才發覺不對,伸手探向她的手腕把脈,才知道她給人點了穴。難怪他進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說話,她一定快氣瘋了。他忙將她的蓋頭掀開,果不其然見著她快冒火的雙眼。孟真不由得苦笑,這下子是新仇加舊恨,看樣子他將來沒好日子過了。
孟真快速解開她的穴道,冬月一能動就伸手推他,火冒三丈的大叫,「王八蛋!你幹嘛娶我?」而且娶都娶了,竟然還敢不要她!
「這只是權宜之計。」孟真和顏悅色的解釋。「你不想嫁我,我也不想成親。我們只當有名無實的夫妻,等你有了想成親的對象,我們再分開就行了。」他會替她找個好婆家,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
冬月站在床上,聽到「不想成親」這四個字更加火大,還想再踹他一腳,見他一臉認真,也沒有回手的打算,害她那腳有點踹不下去,然後他接下來的那句「有名無實的夫妻」更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從床上摔下來。幸賴孟真及時抱住她,才沒有摔得鼻青臉腫。
「你是說我們當假夫妻?」冬月整個人還像只無尾熊般攀在他身上,便迫不及待的追問。
「對。」溫香暖玉抱滿懷,讓孟真心神一蕩,差點開不了口。
「我不用遵守什麼三從四德的教條?」
「嗯。」
「那我還是可以待在悅來客棧羅?」問到這裡,笑容已經開始浮現在她臉上。
「這不行。不過你可以常來看看。」
冬月緊盯著他,這方法聽起來不錯,值得考慮不對,她都已經嫁給他了,現在也沒第二條路可以走,除非老天爺大發慈悲把她送回二十世紀——看來是不太可能啦,她也只能暫時和他勉強湊合湊合了。
「我們現在怎麼睡?這裡只有一張床。」這點比較重要,雖然在山上他自動讓位給她,自己睡地板,但那是短時間,如今他們即使是當假夫妻,也不是一時三刻就會改變的,難不成叫他天天睡地板?
孟真將冬月放到床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你睡床,我睡地板。」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男人真是好人一個。冬月看了眼溫暖的大床,再瞧瞧快結霜的地板,他要睡地上,不凍死才怪。
「我看這樣吧,這床很大,我們可以一起睡。」
孟真聞言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怕我會吃了你?」瞧他一臉蠢相,冬月丟給他一個白眼,退到床內道,「讓你睡地上,你不覺得難受,我都覺得良心不安。放心,我睡姿雖然差了點,但絕對不會半夜把你踢下床的。你那麼大塊頭,我就算想踢也踢不動。」
見孟真還是呆呆的看著她,冬月沒好氣的在床內躺平,蓋好被褥道:「要睡不睡隨便你,我要睡了,晚安。」他還是站在床前發愣,一直到床上的人兒熟睡時,才知道她是說真的。孟真撿起地上的紅頭巾,坐到床上望著她,不由得憶起多年前他那有份無緣的另一位妻子。同樣是女人,為何竟會有如此大的不同?相較於靜雲的怯懦溫順,娃子全身上下充滿著自信與開朗,時時刻刻都讓人無法忽略。這次會有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