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黑潔明
黑著眼圈,睡眠嚴重不足的楚寧,一大早便被白天羽吵醒。
天哪!她五點才睡耶,這傢伙早上八點就跑來了,猛按電鈴不說,在她受不了爬起來開門時,他竟然還一臉精神奕奕的和她道早安。
早你個大頭鬼啦!
楚寧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瞪他一眼,然後當著他的面就要將門關上,結果他早有先見之明,及時伸出腳擋住門,然後便推開門走進來。
「小寧,吃過早餐了嗎?」
早餐?她從來不吃早餐的,而且她現在困得要死,對吃的沒興趣。
缺眠中的楚寧懶得理他,反正人都已經進來了,她也沒力氣趕他出去。想來這傢伙也不會對她怎樣,乾脆就隨他去。
主意一打定後,她雙眼睜不開的轉身往臥房走去,打算回去繼續補眠。
白天羽見狀,舉步跟在她身後,「今天放假,我們去故官走走如何?那裡正在展出畢加索的畫作……」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爬回床上,抱著棉被繼續蒙頭大睡.壓根就沒聽他說話。
他微皺著眉,拉開她的被子,「小寧,今天天氣那麼好,外頭陽光普照,你就這樣把一天睡掉不是很可惜嗎?快點起來洗臉刷牙,我們去看畫展,再去陽明山走走。」
見棉被被搶走,楚寧整張臉皺在一起,不高興的改抱枕頭,用以擋住他所說的亮麗晨光。
「別睡了,你就是因為太久沒曬太陽,才會白得像鬼一樣,這樣是不健康的。起來了,快點。」他再次把她的枕頭搶走,又伸手把她整個人拉坐起來。
不要,她不要去看畫展!不要去陽明山!也不要出去曬太陽!她最討厭太陽了!不對,她最討厭的就是他!
討厭,為什麼他不肯放過她?
楚寧無力的坐在床上,實在快哭出來了。
最後,她還是禁不住白天羽的三催四請、疲勞轟炸,在他半拖半拉,又說又勸之下,洗完臉、刷完牙,坐上他的車,一起去故宮看畫展。
在車上她還想睡,他卻一直和她說話,在她旁邊唸唸念,像蚊子一樣,討厭死了,讓她想睡都睡不好。
而且陽光好大,一直照到她的臉,讓她沒辦法睡。
等到了故宮時,她還是一臉苦瓜,當她下車發現他竟然把車停在馬路邊,而不是開上去時,她更是想就此昏死在故宮前那不知道有幾百階的樓梯下。
「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要運動一下,出出汗,對身體才好。」
運動?!她的腳傷才剛好耶,她看爬完這些樓梯,她那只傷腳大概也完蛋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白天羽笑著摸摸她的頭,「放心,如果走到一半你的腳很痛,真的不行的話,我再抱你上去。」
抱地上去?開什麼玩笑!她寧願自己爬上去。
這傢伙嫌她上次出的風頭還不夠啊!
楚寧沒好氣的再瞪他一眼,轉身走上樓梯。其實若在平時,這些樓梯對她一點也不困難,只是她今天睡眠不足,腳又才剛好,所以才不想做爬樓梯這種蠢事,尤其是還大老遠跑到故宮來爬。
看她賭氣的往上走,白天羽一臉好笑的跟在她身後,怕她一個沒踏穩便往後倒;若是真讓她跌個鼻青臉腫,她可真的會恨死他了。
才走到一半,卻見楚寧停了下來,白天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對新郎新娘正在拍婚紗照,她的視線焦點放在新娘的白紗禮服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羨慕和渴望,但還未看清,便見她轉過頭繼續往上走。
他看看那對新人,再看看眼前嬌小的背影,心中陡地升起一股怪異的情緒。她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孤單,有些僵直的肩膀似乎警告著他別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又像是訴詛著她早已習慣獨自一人。
她無法說話,也許因為這點讓她不敢奢想有天能嫁為人妻。
白天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沉默跟上,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卻一直迴盪在胸口,久久不去。
來到展覽區,買了票進場,因為是假日的關係,看畫展的人潮有些多,他們並未跟著導覽的小姐前進,兩人獨自另外看起。
每當楚寧停在某幅畫前,白天羽便會低聲解說給她聽。其實楚寧不是很感興趣,這些東西她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她還會分辨贗品和真畫呢。不過她並沒有阻止他的解說,因為只要不是用來嘮叨她,他那中低帶點磁性的嗓音其實是很好聽的。
讓她有些訝異的是,白天羽知道的並不比她少,而且介紹畫作的說法很有趣,不用多久,她就發現身邊跟了一小群聽眾,隨著他們移動。
到了另一幅畫作前,楚寧忽然凝神專注的觀看起來。
白天羽很快的發現她的專心,柔聲道:「這是賽雷斯汀,是畢加索藍色時期的作品,賽雷斯汀是位瞎了一隻眼的老妓女。你很喜歡這幅畫?」
楚寧輕輕地點頭。幾年前她曾經打過這幅畫的主意,起因於秦哥店裡的那幅複製畫,每次秦哥在看畫中的老女人時,眼中都會閃過一絲哀傷,於是她便想到要把真品偷回來送他,但秦哥不准,還為此訓了她一頓。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所以印象深刻。
不過她到現在還是沒弄清楚,秦哥和這幅畫究竟有什麼淵源。
畫中的老女人看起來歷經滄桑,未失明的眼中透著不明的情緒,讓人看了不由得升起濃濃的愁意。
說老實話,比起畢加索後期的作品,她比較喜歡這幅畫。每次看到這畫,她總是在猜測著賽雷斯汀背後的故事。
其他的畫作他們很快就看完了,離開擁擠的展覽區到了外頭,楚寧忍不住做了幾個深呼吸。
她實在不習慣和那麼多的人共處一室,還是外頭的空曠好多了,至少沒了在室內的壓迫感。
一陣強風吹來,讓她瞇起了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哈啾!」快入冬了,雖然天上高掛著暖陽,但楚寧還是覺得有些冷,鼻子一癢便打了個噴嚏。
「很冷?」
楚寧點點頭,一副可憐樣,希望他能放她回家睡覺。
結果白天羽摸摸她的小臉說:「你看你臉白的,你就是太少出來曬太陽、太少運動,所以才禁不起風吹,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她聽了實在很無力,只能一臉苦瓜的看著他。
白天羽無視她的可憐樣,牽著她的手走下樓梯,邊走邊道:「接下來我們去陽明山走走,我再帶你去吃土窯雞。」
聽到還要去陽明山,楚寧登時垮下雙肩,認命地任他牽著走,唯一讓她覺得好過點的,就是聽到有好料的可以吃,多少讓她有點安慰。
啊,如果他只負責煮菜,其他的別管她,那該有多好!
可惜,唉!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沒有白吃的午餐。
來到陽明山,因為不是花季,所以只看到一堆又一堆的樹叢。白天羽帶著她這邊走走、那邊晃晃的,走得她的腳都快斷掉了。
等到好不容易白天羽覺得她的運動量夠了,才回頭往停車場方向走,這時楚寧精神一振,知道他終於打算帶她去吃土窯雞了。
坐上車前座,這次她倒是沒有倒頭就睡,反而心情愉悅的打量著路上的景色。
老實說,她真的是很久沒在白天出門了,就算去秦哥那裡,她也會在太陽下山後才出門。因為她覺得在黑夜中,別人比較看不清楚她的面貌,這樣她比較有安全感;她喜歡黑夜勝過白天,從小就是。
一路上景色怡人,楚寧見他把車子開進一條小路,沒多久便來到一處古老的深宅大院。
奇怪?不是說要帶她去吃土窯雞嗎?來這裡幹嘛?
楚寧狐疑的轉頭看他,這地方可一點都不像在賣土窯雞的。
「到了。」他笑著說。
見他把車停好下了車,她也只好乖乖的跟著下車。
「這是我家,我在這裡長大的。」說完,白天羽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往屋裡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他家?他家不是在她家樓下嗎?
「媽,我回來了。」白天羽一進門就喊道。
沒多久,一位福泰的婦人便從一扇門後走了出來。「怎麼那麼晚才到?」
門一打開,一陣土窯雞的香味就傳了過來,引得楚寧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
「我們去陽明山逛了一下。」白天羽笑著說。
楚寧這才知道原來這裡是他老家,他父母住在這裡。不過,他帶她回家見父母是什麼意思?
她心頭一跳,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被他握住的手就想抽回來,但他卻握得更緊。
「媽,她就是我和你提過的小寧,姓楚。」
什麼啊?這是什麼介紹詞,怎麼好像在介紹女朋友一樣。
楚寧更加心慌意亂,一急之下更想抽回小手,以免造成他母親更大的誤會。結果怎麼也抽不回手,她臉上只好僵笑著,另一手乾脆也伸過來試著扳開他的手指。
原來她就是那位不會說話的女孩。方素綾微笑的望著急著想把手從兒子手裡抽回來的楚寧,自從上星期兒子和她提過這女孩後,她就很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