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黑潔明
劉少君打開一看,裡頭大部分是些一包包的酸梅、烏梅、白梅、辣梅之類的蜜餞,「你買那麼多梅子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想吃哪一種,所以都買了一點。」
她在袋子底下又找到了一盒暈車藥,她拿起那盒藥,心情因為他的細心,不覺好了起來。會暈車的事,她只和他說過一次而已,她很高興他還記得。
「有沒有水?」「等等。」他大手向她腳邊一撈,一瓶礦泉水就拿在手中,「喏,給你。」
「謝謝。」她接過來倒了一杯,想了一下突然問:「你要不要喝?」
「沒關係,你先吃藥。」
劉少君聞言不客氣的先行吃了暈車藥,然後又倒了杯水給他。張鴻羽接過手,很快地便喝光了。
她沒來由地注意到他唇齒碰觸到的杯緣也是她方才就唇的地方,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還是根本就是故意的。而她的視線無法離開他的側臉,特別是他那張看起來有些性感的雙唇。
車子突然一轉,下了高速公路,她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看向車外,「這是哪裡?」
「基隆。」
「路好小。」她把第一印象說出來。
「你沒來過?」他順著指針將車開向海岸公路,訝異的問。但一問完他就想到因為她的腿,她可能很多地方都沒去過。
「嗯。」她應了一聲。
車子在街口一轉,眼前豁然開朗,路變寬了。之後車子駛上了一座橋,前面有紅燈,他將車停下等燈號轉綠。
天上有幾隻飛鳥在河上盤旋,突然一隻俯衝而下,降至水面又急遽往上攀升,使得劉少君瞧清那只飛鳥的模樣。
「老鷹!」她詫然地輕叫出聲。
「什麼?」張鴻羽轉頭看她。
劉少君有些興奮地抓著他,指給他看,「看,是老鷹,好大一隻。」他順著她指出去的方向,果然見到一隻大鳥在天上飛過,腳爪上還抓著一樣東西。他好奇的問:「它爪上抓的是什麼?」
「不知道。」她瞇著眼想看個仔細。
張鴻羽也跟著看了半天,然後不確定地道:「好像是垃圾。」
「不會吧?是不是魚?」她話才問完,就看清楚那老鷹爪上的東西,不禁愕然地道:「天啊,真的是垃圾。它為什麼要抓垃圾?」
「可能要帶回去做窩吧。」他一扯嘴角,開玩笑的說。
「啊?基隆的老鷹住在垃圾窩裡嗎?」她掩不住驚訝地回頭看他。
前頭燈號一變,見她一臉憂心,他邊開車邊安慰她:「我不清楚,也許是它爪子不小心勾到了。」
劉少君蹙起眉,忍不住咕噥了旬:「現在的人越來越沒有公德心了。」
望著在藍天白雲間遨翔的飛鷹,它爪上的垃圾似乎在控訴人們的惡行。
悠悠白雲大鷹飛,雲泥鴻爪垃圾堆--好一個旅遊批注!
她的心情不由得陷入低迷,直到車子開上海岸公路,在看到一望無際的海天一色時,才又漸漸舒坦。
海風吹來大海的味道,有些鹹鹹的,卻令人莫名溫暖。
遠處的海上有著一艘漁船,遠遠望去,似乎一直停滯不前,仔細瞧瞧才發現它有花動。岸上這邊,有不少釣友迎風站在岩石上垂釣,透明無形的風引著藍綠色的海水拍打著巨岩,激起丈高的浪花,然後化成白色的泡沫退去,下一波的浪跟上,一波又一波,前仆後繼的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撲上高巖,跟著又一一緩緩地敗戰而去。
沒來由的,她想起精衛填海的故事。上古時的精衛為報大海亡國之恨,死後化身鳥兒,銜著一根根的樹枝丟入海中,幾千年下來,大海仍在,精衛何存?好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傻鳥。為什麼這世上總有這麼多傻鳥呢?而傻鳥多,蠢人也不少。
劉少君瞄了張鴻羽一眼,她身旁現在就有一個。
她不知道他到底求的是什麼,經過那天早上,他應該知道她不可能響應他的,不是嗎?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去?繼續這樣關心她?
她其實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何還會任由他這樣胡來?回想今早的情景,當他就那樣將自己抱出窗外,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他要帶她私奔,遠走天涯,遠離一切俗事塵囂。
經過了那麼多的事,她不懂她怎麼還會有如此天真的念頭,更不懂他這麼一個老男人,怎麼還敢做出這麼霸道無恥、膽大妄為,而且……浪漫的事。
唇角不覺浮現一抹淺笑,她轉向窗外,心底流過一絲暖流,為她亂七八糟的浪漫而感動。
「傻鳥。」她望著窗外的美景笑著低喃。
「什麼?」他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忙問:「哪裡又有鳥?」她怎麼老在注意鳥?
劉少君噗哧一笑,「車裡。」
「車裡?!」他十分驚訝地快速掃視車內一遍。「沒有啊,在哪裡?我沒看到啊。」
他一說完,她早就笑彎了腰,而他還是沒找到她所說的那隻鳥。
「很大只嗎?」她為什麼笑得如此開心?張鴻羽邊開車邊問。
「對啊,很大只。」她止住笑,點點頭正色的回答,但沒多久又憋不住的笑出聲來。
「長什麼樣子?又是老鷹嗎?」雖然他沒看到那隻鳥,但見她笑得如此開心,他也就順著她問。「不是,是只很帥的大笨鳥。」她越笑越無法遏止,差點連淚都笑出來了。
很帥的大笨鳥?張鴻羽一臉問號,不知道什麼品種的鳥,才會讓人覺得它看起來像「很帥的大笨鳥」。
第八章
一路上,他們經過頭城、礁溪,然後進入蘭陽平原。沿途的風景十分秀麗,藍天白雲、靚海青岳、細草微風,一切的一切映入眼中,都是那麼的使人感到怡然自得。
從一座又一座的小鎮漁村中的飛簷石瓦,到田園中趕著牛羊的純樸鄉人和單腳佇立水田中的白鷺鷥,目光隨之再至蜿蜒路邊的淡紫牽牛花,似乎剎那間時光又重新倒回。
當然其中還是有不少現代化的屋宇和機械,劉少君瞧見一畦休耕的田中堆著幾座稻草屋時,漾出了粲笑,指著那些稻草屋對張鴻羽說:「看,像不像三隻小豬的屋子?」
「像。」他疼寵的望著她笑,一路上她說什麼他都會應和著。「想不想下去照張相?」他在稻田邊停下車,溫柔地問。
「照相?不用了……」她的笑容在唇邊逸去,想起自己的傷殘。
「我有帶相機,不照可惜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後瞇著眼瞧了瞧,開玩笑地道:「放心,雖然你有些上了年紀,但皺紋還沒有跑出來,不用敷SKⅡ就很漂亮了。」
劉少君忍不住又笑出聲來,「一天只睡一小時嗎?我又不是蕭薔。」
「當然,你比她漂亮。」他露齒一笑,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她的臉卻因此迅速染紅。
他停了一會兒,溫柔的微笑著說:「別擔心,我們可以去和農家借一下椅子,你可以坐在上頭,或是想扶著它站著也行。我保證會把你照得很漂亮的。」
劉少君眼中還是閃著遲疑,他不等她回答便湊上前親了下她的額頭。
「乖,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借椅子,馬上回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下了車。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劉少君撫著被他吻過的額頭,還能感覺到他的唇印上來時的溫暖,心中的圍籬不覺又撤去了些許。
他離去不久便回來了。
熱心的農家在聽到她的情況後,很爽快的答應借出椅凳,還跟了過來。
張鴻羽打開車門,抱她下來時說:「大叔很好心,答應幫我們拍照喔。」
「少年家,不錯喔,你某蓋水,水當當喔。」大叔笑呵呵的比起大拇指稱讚。
「你又……」劉少君聞言瞪張鴻羽一眼,低聲責備。
「這次我沒說,是他自己誤會的。」他笑咪咪的喊冤,看起來一點「冤枉啊大人」的樣子部沒有。
她用鼻子哼了一聲,不怎麼相信。
「好了,別氣了。擺著一張苦瓜臉,照出來很醜的。」他將她放到椅上,讓她坐好。「我先幫你照幾張,再請大叔幫我們合照。來,先笑一個,ABC--」劉少君被他好笑的表情逗笑,又好氣又好笑的罵道:「無聊。」
「不是這樣說的嗎?那你都怎麼說?」他裝無知的問。
「說七--」「啊,有蛀牙。」他指著她的嘴說。「我才沒有!」她下意識的瞪大眼生氣地抗議。
倏地,他拿起相機就壓下快門,照了個大特寫。
劉少君發出一聲慘叫:「啊!張鴻羽!」
「乖,就是這樣,繼續維持。」他仗著手長笑著拍拍她的頭,隨即小跑步逃離到幾步遠的地方,拿起相機繼續拍照。「來,笑一個,七--」聽到這句,她只想拿東西丟他。
笑鬧地拍了幾張相片,借椅子的大叔好心的要幫他們倆拍合照。
張鴻羽將相機交給大叔,走到劉少君面前,輕鬆的把她抱起來,然後霸佔了椅子,再把她放到自己腿上,揚眉笑著說:「怎麼樣,我這人肉椅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