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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頁 文 / 默亞

    「這最好有效。」

    莎曼改變作戰計劃。她將亞瑟交給麥斯和貝塔,坐在莎蘭身邊。以沙啞的聲音訴說在巴黎的童年往事,再三地重複敘述。知道莎蘭對莉莉的手藝很有興趣,她也詳細地敘述莉莉的菜單甚至改變其中的材料以增加菜色。監視器的聲音使她必須提高聲音,當莎蘭打了嗎啡睡著之後,莎曼就說些她如何懇求大衛幫她做作業,尤其是拼字作業的趣事來提振她的精神。莎曼將亞瑟畫的圖釘起來,他還說要把彈珠送給母親,那是莎蘭最佳的藥物。大衛溫柔地告訴兒子他母親要他好好保管彈珠。

    「你以後會見到我最好的朋友,咪咪。」一天下午莎曼對著打過鎮靜劑睡著的莎蘭說。「我可得警告你,咪咪不喜歡以前的你,你得對她特別好,讓她相信你已經改頭換面,她可是很會看人的哦。」

    大衛的手搭到她肩上,她沒注意到他回來。她嚇得跳了起來。「莎曼,你這樣會累壞自己的。」

    「再多告訴我一些朱力展示間的趣事。」床上傳來孱弱的聲音。

    「你醒了!」莎曼尖叫道。莎蘭睜開眼睛。「你好多了。大衛,看看,她清醒了。」大衛走到床邊,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他握住她的手。「莎蘭,好女孩。」

    「好女孩沒事的。」莎蘭微笑道。「她在我耳朵旁一直喋喋不休,誰還睡得著?連續幾天都沒停。還有你怎麼可以在媽的羊肉湯裡加檸檬?」

    莎曼擰了大衛一下。「你看!她全聽到了。」

    「一再重複。」莎蘭呻吟道。「你真是個破鑼嗓子。」她伸手握住莎曼的手。「謝謝你,這次是發自內心,真心誠意的。亞瑟怎樣了?」

    莎曼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他很想你,但很好。」事實不然,和貝塔在一起的他,一直吵著找媽媽。「他三生有幸才能有你這個姨媽。你現在可以回家去休息一下了,你看起來比我這病人還糟。大衛,坐下來和我聊一會兒。」

    莎曼走後莎蘭對大衛說道:「很高興她終於走了,她太……」她想了一下該用什麼字眼。「太投入。」

    大衛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摸著下巴。他倆之間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她一直是這樣的。」

    「那麼戲劇化?」

    「一直如此。」

    莎蘭微笑道:「亞瑟這方面倒有點像她。」很高興他身上也有點她的影子。

    大衛可以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對她的同情,他溫柔地摸著她的手,無言地傳達自己的心意。回家後,發現大家正在舉辦冰淇淋慶功宴,莎曼帶著亞瑟總共買了五種不同的口味——香草、摩卡牛奶、巧克力、開心果及咖啡。麥斯、亞瑟、貝塔和莎曼四人開心地享受著。大衛不忍心掃他們的興,他看著兒子臉上燦爛的笑容,只能祈禱上蒼結局是美好的……

    六天之後的凌晨一點,大衛的呼叫器響了,他趕緊穿好衣服,衝過大雨到對街的醫院。

    「她血中的含氧量突然降低,」她的醫師說道。「沒有任何警訊的缺氧,我們已經施打抗生素,也幫她戴了人工呼吸器。」

    大衛好想尖叫,希望他能多幫她做點什麼,但他知道這不可能。他最害怕的情況發生了,如果莎蘭無法自己交換氧氣,肺部將充血而死。

    大衛痛苦地看著床上的莎蘭,她毫無防禦的能力,新的骨髓細胞沒有機會長出來了,他似乎可以聞到死亡的氣息,瀰漫在整個病房內。

    「讓我們獨處一下,求求你。」

    他執起她細如羽毛般的手,她自己買的結婚戒指鬆鬆地掛在上面,但居然沒鬆脫倒是是個奇跡。他們的婚禮是一出鬧劇,婚姻是一場災難,但他們卻孕育了一個好兒子,他將會長大成人,令他倆引以為傲。他將永遠忘不了莎蘭,忘不了她留給他的禮物。

    他的手指摸到一個奇怪的東西,看看戒指,他注意到是裡面的膠帶使它沒有鬆脫的。「形象,」他大聲說道。「你一直相信外表。莎蘭,別這樣,你得活下去,你還有個兒子,你一直這麼勇敢。讓我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為什麼是現在?去***!」他怨道,胸中充滿憤怒。

    「我要怎麼對我們的兒子說?」起來,他真想尖叫。起來,別演戲了,你這個被寵壞的小鬼。

    七個小時後,他依然隨侍在側,用每一絲的意志力叫自己保持清醒,也不理會工作人員叫他去休息一會兒。他坐在她床邊,臉上寫滿了疲憊。當她進入昏迷狀態時,他只能不斷地禱告。他要護士打電話給莎曼和麥斯。

    當他們趕到一動也不動的莎蘭身邊時,莎曼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她困惑地看看護士,卻只換來同情的目光。

    「哦,天啊,不!大衛,那骨髓——」

    「她得了肺炎。」麥斯聞言發出一聲哭喊。「麥斯,我很抱歉。」

    「不!」莎曼跑到床邊站在父親身旁。這是她的雙胞胎妹妹,她們才開始要再度成為朋友。她把手放在莎蘭的耳朵旁邊,對著她大叫:「醒來,莎蘭。你現在就給我醒來,聽到了沒有!你別想現在就走,想想亞瑟,他需要你。」

    外面雷電交加,床邊的燈光也跟著閃了幾下。天空中雷聲隆隆,豆大的雨滴打在窗上,莎蘭的眼睛倏地睜開,大衛輕輕地將死去妻子的眼睛蓋上。

    「她知道,」莎曼哭喊道。「她知道她並不是孤單一人。」

    大衛叫他們到外面去等護士拔掉她身上的管子和監視器,之後,他們又回來向莎蘭做最後的告別。莎曼被這一片死寂震懾住,大衛低著頭,他將永遠珍惜莎蘭的回憶,用她對兒子的愛教導他們的兒子。他們在莎蘭身邊待了好久,彷彿如此就能拖延告訴亞瑟的時間。

    「大衛,」莎曼說道。「莎蘭很遺憾亞瑟不認識你父母,現在是帶他到法國去的好時機。」

    他同意。「是的,我們也談過。莎蘭知道亞瑟需要時間來沖淡他的悲傷,需要時間來釐清的你角色,不至於把你看作他媽媽的替身。我們將會離開一陣子,莎曼,可能要好幾個月。」

    她抱住他。「我會在這裡等你們回來的。」

    麥斯擤擤鼻子。「有句話諺語說:『一個生命結束了,必有另一個生命取而代之。』這話並不確實。」他悲傷地說。「失去的人是永遠無法取代的,你只能繼續往前走。」

    他們靜靜地坐電梯下樓,走到外面的街上。汽車濺起水花,空氣中有海的味道——鹹鹹的,很清新。頭頂的太陽驅走陰霾,天空又是一片湛藍。

    亞瑟堅持要讓彈珠跟母親一起陪葬。「這樣她才會知道我在和她說話。」大衛要求以莎蘭的名義成立基金,贊助器官移植的研究。

    父子倆人飛往法國開始療傷的過程;莎曼則用自己度過危機最好的方式去因應——工作。

    第二十七章

    一九八七年巴黎

    黎艾維教計程車停在兒童樂園門口。他曾來過一次,買了門票交給門口的收票員走進去。他看到大衛在和一個穿牛仔褲、舊金山四九人隊運動衫的男孩子在打球;那男孩跑去接球,然後再丟回來。這孩子很不錯,艾維想。

    男孩子嘴裡嘰哩咕嚕說著法文。法文!

    莎蘭的兒子!說著法文。全身黝黑的他像極了父親。

    艾維走向前。「哈羅,大衛,我正好到附近辦事,伯父伯母告訴我到這裡來找你們。」大衛和艾維握握手。「艾維,看到你真高興。亞瑟,你還記得莫瑞叔公和雪兒姨婆吧。黎先生是他們的兒子。和黎先生打聲招呼。」

    亞瑟把球在手上甩著,腳把石頭踢向空中。「就是那個上電視的兒子?」

    艾維大笑。「沒錯。」

    亞瑟的臉轉為嚴肅,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你認識我媽媽嗎?」

    艾維看向大衛。「是的,從你媽還是個小嬰兒起就認識她了。」

    亞瑟伸長脖子看著天。「她在天上和她母親在一起。她還寫了一封信給我。每次我覺得難過就看那封信。她一直陪著我。」

    「我相信她一定很愛你。」艾維說。「是的。」亞瑟在父親的懷中顯得頗不安分,他將球丟到地上,跳著去撿樹上掉下來的七葉樹果。

    「什麼風把你吹到巴黎來的?」大衛問,一邊盯著兒子。

    艾維和他一起坐到椅子上。「該是停止流浪的時候了,我想回家定居,以前還沒辦法。現在我打算從事寫作。」

    大衛瞭解。「我也是。莎蘭死時,我應該寫信給你的。直到生病時,她一直帶著你送給她的別針。她一直愛著你。事實上,你是她唯一真心愛過的男人,這是她親口告訴我和莎曼的,她陷入昏迷狀態前最後提到的名字也是你。聽說你要結婚了。」

    艾維搖搖頭。「結束了,我猜想是我的錯。而你無法忍受我對莎蘭的迷戀,我就是忘不了她,而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把我轟了出來。你呢?要在法國待多久?你已經待了很久了。」大衛微笑道;「一年吧。亞瑟要在這裡上學,我已經在這裡一家地方醫院開始工作。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父母得和亞瑟相處得熟一點,他們幫了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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