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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頁 文 / 默亞

    感到驚訝,是她母親善意的謊言導致一家人以及旁人的傷害。

    聖派克教堂裡那對相親相愛的孿生姊妹花的影像浮現在莎曼腦海裡。「你會告訴莎蘭嗎?」

    麥斯說不會。「有一天,也許吧。如果,不,當她恢復以後。」他咳了一聲,清清喉嚨後轉向大衛。「大衛,你的意見如何?」大衛回答麥斯時,眼神一直未離開莎曼。「我同意,她已經夠受了。」

    莎曼不安地轉開眼睛,把玩放在腿上的雙手,她知道這兩個男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樓上的亞瑟這時大叫著他要下來了。說完馬上就滑下樓梯扶手到莎曼身邊,驕傲地向每個人展示他幫母親畫的圖。

    抉擇,莎曼想道。事情最後都需要痛苦的抉擇。她會先去看莎蘭,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決定的事。

    第二十五章

    莎曼站在莎蘭陰暗的病房門口,掩不住內心的震驚。莎曼小心翼翼地躡腳走入,不想吵醒她或是在床邊工作的護士。她妹妹全身插滿機器,只剩皮包骨,活像個外太空來的怪物。

    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手腳俐落地在莎蘭乾裂的嘴唇上塗上護唇膏,調整手上的管子以及檢查一下儀器,其間莎蘭一直熟睡著。

    莎曼不喜歡眼前這個房間。牆壁是單調的褐色,床邊綁了幾個有點洩氣的氣球,窗台上擺著一籃已形枯萎的水仙。一張告示板上釘著亞瑟的卡片,她把他的畫也釘了上去。

    莎曼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將腿往前伸一伸,胃裡彷彿一陣翻騰。再過五分鐘,她就是。看到現在的莎蘭彷彿看到自己。

    昨晚大衛自黛絲家裡打電話給他父母,說他問過洛杉磯的魏西蒙中心是否有伍漢斯的消息,結果得知伍漢斯以假名住在南美洲,但已在多年前死亡。他將電話遞給莎曼,讓她有機會可以和貝拉及米契說說話,彌補這段空白的時光。「我相信你一定希望這輩子沒有遇見過我。」稍後她對大衛說。

    他將她攬進懷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會希望自己有力氣和你做愛呢?」

    莎曼縮回腳,好讓護士可以過去在床腳吊著的表格上填下紀錄。她離開後,莎曼看看表。四分鐘。再四分鐘她就走。

    莎蘭睜開一隻眼睛。「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莎曼嚇了一跳站起來。「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如果你是來幸災樂禍的,那麼請你出去。」

    莎蘭惡毒的話使莎曼頓時鬆了一口氣。「大衛說你已經放棄求生意志了。」

    莎蘭揚起已然不存在的眉毛對她怒目相視。「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確實不在乎,這正是我想來告訴你的話。」

    「賤人。」莎蘭喃喃自語。

    莎曼脫掉紅色的披風外套,撫平蓬鬆的頭髮、毛衣上的羽毛以及紅色羊毛長褲的線條之後重新坐下。

    「你看起來活像個該死的妓女,像霓虹燈一樣亮閃閃的。」

    莎曼的笑容頓時僵住,神經幾乎要尖叫起來。突然她瞭解自己無法背棄大衛、麥斯、亞瑟、莉莉,甚至她自己。她的未來取決於她自己的道德觀,不是莎蘭的。她其實沒什麼選擇的餘地。照大衛所說,莎蘭除了叫人滾開之外絕少開口,但對她卻說了好幾句。受此鼓舞,莎曼輕拉起百葉窗讓陽光能照射進來。「大衛喜歡我穿紅色的。」

    「***,你愛說什麼就說,說完了就走。把那鬼窗簾拉上,它已經夠醜陋了,不需要陽光增加效果。」

    莎曼沒有拉起窗簾。她站在床腳強迫自己的語氣平靜而惡毒。「媽留了另一封信提到你,看你現在這麼可憐,我又慈悲為懷,所以我想應該讓你知道。」

    莎蘭狐疑地望著她。「如果莉莉有信留給我,好幾年前就會給我看了。」莎曼故作冷漠地說:「是貝拉在電話中告訴我的。你還記得你的公婆吧,他們來美國時,你對人家很沒禮貌。很遺憾你居然笨得不能瞭解媽媽為什麼帶我走,而把你留給麥斯。不過既然你沒興趣,那我就走了。」莎曼拿起外套掛在手上。

    「什麼信?」莎蘭急切地問道。

    莎曼暫時沒回答她。「大衛說你需要做骨髓移植。你相信他居然來求我當捐贈者嗎?」

    莎蘭舔舔嘴唇。「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答應。」

    「別擔心。」莎曼訕笑道。「就算我答應,也絕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亞瑟的緣故。」她取下亞瑟的圖畫。

    莎曼將圖畫交給莎蘭,然後到袋子裡翻找。「他叫我把這玩意兒也帶給你。」她們的手指碰觸了一下。皮包骨,莎曼不禁打了個冷顫。莎蘭不知道莎曼的反應,兀自輕喊:「他的玻璃彈珠。」她頓時熱淚盈眶。「這是他最心愛的寶貝,他都和它一起睡覺的。」

    莎曼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中不要透露出任何情感。「如果我告訴他你不愛他不願對抗病魔的挑戰,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莎蘭將彈珠放在胸前,手指溫柔地摸著它。「媽在給我的信上說些什麼?」

    「她愛你、想你。尤其希望能親眼目睹你長大的歷程。」

    莎蘭的手甩向空中。「哼!那她表現的方式就太可笑了。」「先別這麼說。母親們總是清楚自己的孩子。她瞭解你,知道你需要專注的照顧。她沒有錢,所認為麥斯和他的父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而他們也確實做到了。」

    「瘋狂。」莎蘭喃喃自語,手上不停轉動那顆彈珠。

    「在我終於從嫉妒中走出來前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會嫉妒?」莎蘭的話中充滿懷疑。

    莎曼將椅子拉近床邊。「你認為只有你會嫉妒嗎?但我比你聰明,走出來了,而你卻任由嫉妒啃噬你自己。這不是媽的錯,是你自己的,你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媽媽賜給你迷人的生活。」

    「垃圾。」

    莎曼內心其實也同意她。「現在你可以比較一下我們的生活。當我努力工作時,你四處嬉戲;我穿別人穿過的或是媽親手做的衣服,而你卻有大批時髦的服裝;你當麥斯宴會的女主人,全家都寵你,貝塔依舊是。你完全被寵壞了,媽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莎蘭的手依舊緊握彈珠。「爸有寄錢給莉莉,是她自己不花的。為什麼她不和我聯絡,她信裡有說嗎?」

    莎蘭也許病了,但腦子和記憶可完全沒問題。

    「是的,」莎曼隨口瞎編。「但時間愈過愈久,她更害怕寫信,怕你會拒絕她,但最後想祈求你原諒的意志還是戰勝了恐懼,所以最後她還是寫了這封信。媽愛你。現在你自己也身為人母,如果亞瑟傷了你的心,我相信你也寧願原諒他,不想失去他。」莎蘭沉默不語。

    莎曼繼續編道:「另一方面,我想你們倆從沒見過面也是好的,因為你會使她大大地失望。她以為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你好。當然她錯了,但判斷錯誤並不表示她有罪。她仁慈良善、虔誠信教。而你,一點也不像她;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自愛,而你,居然不願為亞瑟跟病魔纏鬥。」

    莎蘭的手緊抓著床單。「你在玩什麼遊戲,莎曼,你已經第三度提到亞瑟了。」

    「是嗎?忘了我所說的,對我而言,事情有進展正合我意。」莎曼坦白地回答。「我們現在是單獨在一起,我可以展現我的本性,無需顧慮家人,告訴你你這個人有多糟糕。你看,你生病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再加上你自己放棄的態度,我更可以得意,因為我終將獲得最後的勝利;高氏紐約分店、西部分支都將是我的,大衛和亞瑟也是。當你兒子受洗、大學畢業、結婚,都將是我陪在他身邊,嘿,有一天我還可能當上祖母呢!」「去你的狗屎,下地獄去吧,我不會讓你得逞的。」莎蘭怒道,眼睛像要著火似的。

    莎曼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你說什麼?」

    莎蘭賞了她一個白眼。她一隻手緊抓亞瑟的彈珠,另一隻則按下呼叫鈴。「如果你認為我放棄了,親愛的姊姊,那你就大大地錯了。你真是蠢,居然告訴我你的意圖,沒有人能奪走我所擁有的!戴上我的頭巾,」護士進來時,莎蘭對她命令道。「然後告訴我丈夫我要見他。」她向莎曼展露得意的笑容。「你明天來的時候,拿一件新的睡衣和睡袍來,我要見我兒子。」「你認為我還會來見你嗎?我才不要。而且,你就不能說個『請』字嗎?還是你掉了頭髮,連這個字也一起掉了?」

    「你這個小丑,你給我記住,我會討回來的。」

    「說『請』。」莎曼再度提出。

    「好吧!請。聖潔的莎曼,我絕不會把你從高台上弄下來的。」莎蘭的額頭上滲出汗水,顯然這幾句話已經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她用手按著胸口。「既然是為了亞瑟,我會順便帶化妝品和假髮來,沒必要嚇他。」莎曼恐嚇道,隨即警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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