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謊言

第37頁 文 / 默亞

    大衛此時才有時間細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他的思緒開始紛亂,他要如何做到自己的承諾?嬰兒需要母親,他又希望他吃母奶,上哪兒才找得到願喂母奶的保母?在這個毒品氾濫的社會,他可不敢冒險。搖著懷裡的寶貝,他近乎哽咽,眼睛刺痛。他無助的兒子不知道他父親無法忍受他母親,是他母親欺騙了他,所以才會有他。也許大衛該回法國去,莎蘭不會在乎的,就算這輩子不再見到孩子,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冷靜下來,控制一下,他厲聲告訴自己,但太晚了,淚水已滴到亞瑟的臉頰。孩子眨眨眼。由於害怕會把焦慮傳到孩子的身上,他趕緊吻去他小臉頰的淚水。亞瑟扭頭彷彿在尋找父親的唇。大衛無法抗拒地再度親吻小寶貝玫瑰花瓣般的紅唇。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會比渾身乾淨、灑上爽身粉的嬰兒還好聞。他盡情呼吸孩子身上的香氣,一股驕傲之情油然而生。他們得成功,老天,一定要!道爾走進嬰兒室。「他們告訴我你老婆生了兒子,我立刻趕來,恭喜,當父親的感覺如何?」

    大衛驕傲地展示自己的兒子。「如果你小心地護著他的頭,我就借你抱一下。」

    道爾微笑。「馬上就變得令人討厭了。」

    「我是說真的。他長得像我,你說是不是?」

    道爾兩眼一翻。「事實上我還認為他說話和走路都像你呢!」

    大衛咯咯大笑。

    「醫生們,」值班護士取笑他們。「這孩子要被寵壞了,我可不准你們內科醫生破壞這裡的規矩。何況,亞瑟該換尿布了。」「我還會再來的。」大衛警告道。「我可不管什麼規矩,因為他是我的孩子。」護士大笑。

    他和道爾走向自動餐廳。「你們兩個打算怎麼幫他取名字?」他們端著咖啡走到桌子旁時道爾問。

    「不是我們,」大衛生氣地反駁道。「是我。莎蘭一點都不想管這個。我告訴過你她善變的情緒。我本來以為她花大錢裝修過房子後,會願意談談名字的事,但當我提起時,她卻說她不想管。我把他命名為亞瑟,西伯來文代表幸福的意思,有我們當他的父母親,我想這孩子未來需要很多幫忙。」「你要怎麼辦?」道爾問,用手撐著下巴。

    醫生和護士們紛紛前來道賀,他們的交談只好停止,大家開玩笑他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因為他的眼中充滿血絲。

    「莎蘭需要恢復元氣,」當他們離開時他說。「我想她會想盡快擺脫我和孩子。我們結婚前她就同意要離婚。」

    多麼悲慘啊,道爾想。應該是這孩子的父母的,現在卻互不往來。

    他知道大衛想知道莎曼的消息。「莎曼到菲律賓去了。美琪說她的訂單多得超乎想像,尤其是在歐洲市場。莎曼還雇了個助理設計師和其他職員。」

    大衛盡量掩飾自己的心碎。在一剎那間,他美好的未來全離他而去,現在他心裡只有愧疚和他對莎曼的愛。「我想聯絡咪咪。」「那就去啊!」道爾建議。

    大衛揉揉眼睛。「我也不確定。我猜我什麼也不能做,我試過,但失敗了。」

    「離婚後你打算怎麼辦?」道爾問。

    「祈禱這場夢能有個快樂的結束。我還要考慮亞瑟的幸福,他需要我,不論如何,我都要在他身邊,畢竟不是他自己願意生下來的。」

    道爾真想為好友痛哭一場。大衛大大地改變,他的生命中不再有喜悅。上帝保佑。這個兒子能帶給他一些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部第二十一章

    一九八四年

    濃霧阻擋了她的視線,莎曼在高速路上慢慢駛向美琪家。美琪依然毫無喜訊。「這可不是因為努力不夠。」她悶悶不樂地對莎曼說。

    「結婚吧,」莎曼催道。「你會放鬆些,醫生說你沒有理由不能懷孕。」

    美琪幫莎曼的內衣公司辦的全國巡迴展在她的節目上做了數千美元的免費廣告。莎曼相信大型展售會,決定巡迴全國的大型賣場和百貨公司展示,把她的作品呈現在人們眼前。不顧咪咪的一再請求,她還是拒絕到紐約,把那邊的市場留給咪咪。

    高氏西部分支出售莎曼全部的商品,而且很快還會納入

    香水系列。時裝界、藝文界及新聞界的人物都參加了慶祝宴會。美麗奪目的莎曼,穿著粉紅色的晚宴服,挽著合夥人朱力的手出現,只有當記者問及為何雙胞胎的另一位沒有出現時,她的笑容才僵硬起來,她跳過這些問題沒有回答。

    門鈴響了一聲,美琪便開門。莎曼後退一步欣賞她黃色的褲裝,鑲著珠寶的寬腰帶,耳環及色彩豐富的鞋子。

    「你看起來棒極了。」她倆同時道。

    「這是一件黑色絲綢睡衣,希望你能早點嫁給我父親,這樣我才能叫你一聲媽。」

    美琪打開盒子。「除非我懷孕。我拒絕太早當莎蘭的親戚。」她拿著睡衣在鏡前打量。「很誘人,謝謝你,請到廚房來,我正在弄沙拉。」她把收音機開小聲。「咪咪預定什麼時候從達拉斯回來?」

    莎曼拿起一根芹菜咬了一口。「下禮拜,她已經和那個牙醫一刀兩斷了,」

    美琪設好烤蛋卷的時間,然後把一盤青菜送進微波爐。「我以為她喜歡葛斯。」

    「她說葛斯的膝蓋有問題,我真搞不懂她。」

    「至少她懂得享受社交生活。你也應該這樣。」美琪說。離開紐約兩年整的那天,莎曼和一個約會了兩次的傢伙上床。她用酒精麻痺自己後跟他回飯店房間,但對她而言,一切卻只是形式而已;美酒、鮮花和音樂都去除不了她內心的淒楚,是她作賤了自己。從那時起,當她需要異性共赴聚會時,便會找一位同是設計師的同性戀者幫忙。

    「別再提這個了。」莎曼對美琪道。「我喜歡現在這種單純的生活。」兩人都看了最近一期時代雜誌,上頭有一篇大衛的報導。不用說,一定是莎蘭寄來的,還翻到訪問那頁。看到照片裡的大衛,莎蘭愛慕的眼光及他膝上的兒子,使莎曼頓然心痛,口乾舌燥,幾乎過了五分鐘,她才能止住自己的顫抖。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愛他。他的頭髮已見白絲、眼角已見皺紋,眼睛直視鏡頭,展現自信的魅力。文中討論他的研究,主要是他們正在嘗試把紅血球和白血球自血干細胞中分離出來,如此他們可以儲存血干細胞,不用每次要做骨髓抽取,這會使許多移植手術更順利。

    第二張是大衛抱著亞瑟的照片。那孩子簡直是大衛的翻版——一樣擁有明亮的眼睛和黑頭髮。莎蘭的家庭生活和事業都很順利,她什麼都有了。這張照片顯示他們全家和樂融融,儘管道爾每次都說不是這麼回事,但她也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她沒興趣聽。

    莎曼舉杯。「為什麼餐具有三副?還有誰要來?」

    「王彼得。」莎曼半正經地問她是否背著父親和他來往。「彼得只是個朋友。對他友善一點,人家專程從洛杉磯來看你的。」

    莎曼看著手中的芹菜梗。「美琪,上次你搞這種飛機時,我就告訴過你別再這麼做,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所以我才沒告訴你。」美琪伸手到架上拿一條毛巾。「莎曼,你真是豬腦袋,我真想掐死你。你不願到紐約,就連有公事也不去,整天只知道工作,回家面對的就是一條狗。把男人推得老遠是不健康的。」

    門鈴響使莎曼沒有時間發作。門口傳來男人的笑聲回應美琪說的話。

    美琪把客人引進廚房,為兩人做介紹,然後站在彼得背後暗示莎曼要微笑。

    莎曼露出牙膏廣告般的笑容。他的頭髮、眼睛和眉毛全是黑色,彷彿是有人在畫布上倒下夜的顏料似的。

    他比莎曼高上幾英吋,眼睛只是盯著眼前的大賞——莎曼。他沒注意到兩個女人之間交換的手勢。「你比我的星探拿給我的照片中的模樣還要漂亮,夠格當明星。想要拍電影嗎?」

    「彼得是個電影導演。」美琪道。

    「我永遠不會去當演員。」

    晚餐是烤牛肉、灑上香菜的紅薯以及豆子。

    坐在彼得對面,莎曼不止氣他也惱自己。因為他根本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興趣。她迎上美琪的眼神,皺著眉,美琪告退去拿咖啡。

    「真好。」彼得說。

    她點點頭同意,以為他指的是美琪的房子。

    「我不是指這裡的桌椅或燈光,而是指和你在一起。」

    「謝謝。」她拘束地說,祈禱美琪能趕快回來。她完全清楚美琪為何去那麼久,她一點也不欣賞這種把戲。

    「王爾德說如果有人失蹤,在舊金山一定可以找到人。」

    莎曼看著自己的手錶。「我沒聽過這句話。」

    「馬克吐溫說舊金山是永遠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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