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於喬
「劉勳,最好和我說實話!不然我沒辦法幫你!」組長看出他的臉色有異,大喝一聲。
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全盤說出。
只見組長先是不可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然後是張大了嘴巴。
最後他搖了搖頭,歎口氣:「劉勳啊,這下我可能也幫不了你了,小潔他爸爸脾氣硬得很,父女倆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決定的事情不管說什麼都不會改變。小潔既然說要嫁給你,那她就一定會嫁給你;小潔她爸爸不准她嫁給你,那他一定就會用盡各種手段來阻止。既然女兒那邊他動不了,就只有從你這下手了,我想調職令應該就是他的傑作,不然為什麼無緣無故地你會被調到小島上?」
兩個男人同時歎了一口氣。
「不過,小島上民風純樸事情少,也許對你來說還比較適合,至少不會被小偷欺負……唉,你去那待待也好吧。」組長試圖安慰劉勳。
只見被安慰的人還是低著頭,茫然地看著手裡的調職令──上頭寫的生效日期是兩天後。
兩天,剛好足夠讓他收拾行李順便回老家向家人報備一聲吧?
正要走出組長辦公室的門,組長又叫住了他,語重心長地說:「劉勳,好好保重。」
垂頭喪氣地拿著調職令走出組長辦公室,一旁的同事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酸溜溜地開口了:「這年頭,想要輕鬆交個女朋友還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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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碰的一聲,接著是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伴隨著高分貝的尖叫,劉勳歎了口氣,認命地往廚房的方向望去──這次又有什麼新慘況了?
上次她忘了把瓦斯爐關掉,把麵條燒成了鍋巴再燒成焦炭,冒出難聞的黑煙;上上次她熱油熱到一半跑去看電視,再跑回來時也沒注意到油已經咕嚕嚕地冒著泡,豬肉一丟下去馬上成了名副其實的「火冒三丈」,鍋裡一把火竄得老高,差點把她額頭劉海燒掉一大塊;再上上次……總之才硬搬到他家沒幾天,劉勳也「警告」過子潔不要再進廚房,但她不依,還是不死心地又買了新鍋鏟新鍋子,努力地再接再厲。
結果就是每次只要她一進廚房,劉勳就開始膽戰心驚,不知道這次又會捅出什麼樓子?幸好這次只是忘了戴手套就去拿湯鍋,一燙之下雙手沒抓好,大湯鍋整個掉落地上,一整鍋冒著不知名「香氣」的湯就這樣毀了。
劉勳衝進廚房,看見地上那鍋分不太清楚是什麼材料作成的大雜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一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劉勳皺了皺眉,本想開口說幾句,哪有一個女孩子家作菜沒作菜的樣,一天到晚出紕漏,但見到子潔懊惱難過的臉,額頭上還有幾簇燒成焦黃的劉海,還有剛剛才被燙得紅通通的雙手,卻又不忍心了。
歎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先把子潔燙傷的手放到水籠頭下用冷水沖洗,一面假裝不經意地提起自己被調到澎湖的事情。
「什麼?!調到澎湖去?!」聽到這個消息的子潔瞪大了眼,呆了三秒鐘才回過神來,然後氣急敗壞地大喊:「一定是那個死老頭搞的鬼!等我回去用力摔他幾下試試看!」說罷轉身就要走出劉勳家大門,一隻手還拿著抹布不放。
「等、等等!小潔,別這麼激動嘛!唉!你這樣只會把事情愈鬧愈糟而已。」
「可是──可是你要被調去澎湖了耶!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簡直是把你下放嘛!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嗎?」
「生氣?唉,有什麼好生氣的?如果生氣就能解決事情的話,我也願意像你一樣急得到處跳腳啊。可是事實就是生氣一點用都沒有,所以才要冷靜下來想一想。」
「……」子潔難得地收起性子,沒有一怒之下衝回家去和家裡那個老頭子大眼瞪小眼。她用力嘟著嘴,拚命努力深呼吸,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
過了一會,劉勳問她:「好點沒?」
「沒有,一點都沒有!」
「那……先出去吃個飯吧。」
「?」懷疑地轉頭看了看滿地慘不忍睹的景象,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明明就已經在準備晚飯了,為什麼劉勳還要這麼說呢?
又看了一眼斷斷續續冒出不知名怪味的廚房,劉勳歎了口氣,輕輕拉起子潔的手往門外走去。
「你不喜歡吃我做的晚餐嗎?」子潔一張臉委屈得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不是說過了,要你別再進廚房的嗎?」
「可是我就是想親手做點東西給你吃嘛!」
「唉,哪天我親自教你做幾道菜吧!難道你還想讓我再抱著馬桶睡一晚上嗎?」想到那天一時心軟的結果,劉勳的胃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抽起筋來。
那天晚上他才踏進家門,一股奇異的味道便撲鼻而來──燒焦的味道中夾雜著不知名的食物氣味,像是把所有的材料統統倒進一個大鍋裡墩煮的感覺。他突然聯想到巫婆煉藥的大鍋子。
害怕的時刻終於到了,好不容易子潔從廚房裡渾身狼狽地出來,身上東一塊油漬,西一塊麵粉,頭髮散亂,就像剛完成一件偉大的科學實驗一樣,一見到劉勳就得意地對他傻笑,好像覺得自己能做出一桌「飯菜」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面對滿桌「豐富」的菜色,劉勳用力吞了吞口水,勉強裝出一個笑臉,嘴裡讚道:「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喔!」這句話說到最後已經微微變調,任誰都聽得出來非常言不由衷。
幸好子潔正低著頭在和打死結的新圍裙奮戰著,沒聽到他這句話。
「那,我開動了……」反正該來的還是要來,長痛不如短痛吧!
劉勳盡量讓自己裝出很期待的樣子,手中的筷子卻遲遲不知道該往哪下手?
清炒青菜幾乎已經看不出青菜的顏色,黑黑焦焦的一大片,上頭還有著幾粒沒炒熟的大蒜頭;白飯水加太多,煮出來黏黏糊糊的,盛在碗裡像塊大年糕;青椒炒肉絲,一口吃下去百味雜陳,全熟八分熟半熟的口味都有,還有像小石塊的不名物體,八成是鍋底的料沒有翻上來給熱成焦炭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努力」地把一頓飯吃完過,當兵時的大雜燴都沒有這麼恐怖!他甚至覺得過期罐頭的味道可能都比眼前滿桌「佳餚」要來得美味。
子潔不知道是客氣還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自己作的菜反而一口都沒動,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吃,臉上還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
「你是第一個吃完我作的菜的人耶!」子潔高興地說,「我爸和我老哥總是一看到我下廚就藉故跑出家門,連媽媽也會突然消失,真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末了又補充一句。
事實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劉勳在心裡淌著淚這樣想著。
他嘴裡五味雜陳,各種調味料像打翻的調色盤一樣全混在一起,亂了根本的味道,他現在只想找罐漱口水大力漱上幾個小時,把那股說不出來的怪味道去掉!
但當他見到面前的小潔因為自己吃完她作的菜而露出的那種幸福表情,又不忍馬上奪門而出去買漱口水,或是馬上跑進浴室抓條牙膏用力刷牙,只有硬邦邦地微笑看著她收拾碗盤,逕自到廚房去洗碗了。
鬆了一口氣,劉勳本想走到客廳去休息一下,才走到一半,胃裡突然一陣翻滾,他想也沒想連忙衝進浴室裡,抱著馬桶上大吐特吐起來。
結果那天晚上他就抱著馬桶吐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差點虛弱到上不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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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聲,家裡的大門被某人很用力地踹開了,在餐廳吃飯的一家人卻像早已習慣似地,一點驚慌的表情都沒有,只是本能地護住眼前的碗筷,知道待會兒可能會有暴風雨來襲。
「臭老頭!你怎麼可以濫用權力把劉勳給調到那種鳥不生蛋的小島上!你是打定主意要讓我守活寡嗎?」
暴風雨果然如預期地來臨了。
「呸呸呸!什麼守活寡?!你這丫頭根本都還沒結婚,哪來活寡可以守?!還有!什麼臭老頭!叫爸爸,我可是你爸爸!」
「哪有爸爸這麼不為女兒的幸福著想的?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爸爸!」子潔雙手插著腰,一點也不客氣地直盯著自己父親。
「幸福?哼!你知道什麼叫做幸福?!我就不信每天和一個窮酸的小警察斯混會幸福!到時候日子過不下去,沒錢買米買水養孩子,看你還幸不幸福?!」宋家老爸也很不客氣地瞪回去。
「我愛他,他也愛我,這就夠了!」
「你憑什麼那麼自信滿滿說人家也愛你?說不定根本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他就是愛我,他愛我愛到把我作的菜全部吃光光,怎麼樣?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