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典心
「紀、書、眉!」這一聲咆哮,吼得幾條街外都聽得見,連頂棚上的灰塵都被震下來,那個蒼白的男人,聽見這一聲巨吼,也詫異的回頭,朝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女人多看了幾眼。
高大的身軀如猛虎撲羊般,迅速撲了過去,巨掌一探一抓,就把她拎到半空中,有效的遠離了那輪鋒利的鋸刀。
「你該死的在做什麼?!」他咆哮著,聲音響徹雲霄。
書眉一臉無辜。
「我只是想要感受看看,鋸木時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只要稍有閃失,你的手也會跟著被鋸下來?」他質問著,生氣的想要按著她,再痛扁那粉臀兒一頓。
「我會很小心的。」她認真的保證,知道他這時雖然吼得大聲,卻不會真的傷害她。相反的,他這時候愈是憤怒,就代表他愈是在乎她的安全。
唔,看來,這個傢伙還稍微有點可取之處嘛!
旺盛的怒火,始終只能換來她甜美的微笑,凶暴如張徹一,這會兒也沒轍了。他深吸幾口氣,在心裡默默的從一數到十,稍微平靜之後才能開口。
「下次,誰再讓她碰機器,我就剝了那個人的皮!」他咬牙切齒的把話從牙縫裡擠出來,拋下這句命令,凌厲的視線從往四週一瞄,警告的在每張臉上做重點式停留,那嚴酷的表情,足以讓人頭皮發麻。
接著,他就拎著手上的小女人,跨開步伐,頭也不回的走進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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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辦公室的木門被粗暴的甩上,原本坐在桌邊,正在更新網站的阿嘉,被嚇得差點沒跌下椅子。
「你給我待在這裡,一步都不許離開。」張徹一把她扔到沙發上,傾身對著那張小臉,一字一句的交代,聲音大得有如雷鳴。
「我的耳朵很好。」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聽得很清楚,你不需要用吼的。」她慢條斯理的說道,還把裙擺撫平,吐出紅唇的聲音悅耳如銀鈴,連聽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
張徹一開始懷疑,自己會被這個女人氣死!
「現在,你願意告訴我,剛剛登門拜訪的那位先生是什麼人了嗎?」她不浪費時間,找到機會就提出疑問。
他冷漠的走到角落去,抽出幾張藍圖,逕自展開,低頭開始研究,根本不想理睬她。
倒是阿嘉看不過去,主動靠過來解釋。
「那傢伙是『美麗之島』的負責人。」他熱心的說道,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神色。
啊,她記得那間公司。
接觸某一種商品之前,書眉總會花大量的時間,搜羅業界內所有公司的資料,而那間「美麗之島」,則是因為產品拙劣,老早就被她除名,資料全扔進垃圾桶裡了。
「他對『福爾摩沙』的產品有興趣?」她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張徹一拾起頭,冷冷的朝她睨了一眼。相隔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過她暗暗猜測,大概是不耐的眼神。
書眉當作沒看見。
「那傢伙是居心不良,想要回去仿造。」阿嘉忿忿不平的告狀,手上也沒閒著,把剛剛拍的照片輸進電腦裡。「他用的全是榕、松、桉這一類次等木料,也不使用優質的大漆,而是難聞刺鼻的聚酯漆。」
木製家俱是門馬虎不得的學問,每種材質各有特色,也各有適合與不適合的型制。甚至於哪種家俱,需要上幾層漆、需要什麼顏色、需要哪個月份開始製作,諸如此類,都有考究。
以往,手工家俱以紅木為大宗,但是紅木日益稀少,且價格昂貴,難敵中國大陸的低價競銷,「福爾摩沙」好不容找出一條新路子,卻被害群之馬盯上。
那個惡劣的傢伙,簡直跟吸血鬼沒兩樣,「福爾摩沙」每回有新作推出,他還會死皮賴臉的上門購買。
書眉姿態曼妙的坐在沙發上,靜靜聆聽,纖細的指有意無意的在桌沿輕劃。
商場之上,這類仿造的案件層出不窮,但是如此厚顏無恥,還敢登門購買的,絕對稱得上是難得一見,連她聽了,都覺得詫異不已。
「他還用盡關係,上電視大放厥詞,說所有的產品,都是他辛苦的參與設計,才能夠研發──」
在角落研究藍圖的男人,卻不留情的澆了一桶冷水。
「廢話少說。」
簡簡單單四個字,堵得阿嘉半個字也不敢吭,偷偷跟書眉做了個鬼臉後,就抱著筆電,以匍匐前進的姿態,慢吞吞的爬出辦公室。
室內轉眼清場,只剩下孤男寡女獨處。
書眉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子,清澈的瞳眸上下左右的亂轉,客觀的打量眼前的男人。
說真的,論起皮相,張徹一遠比那個卑劣的傢伙稱頭,要是他上電視亮亮相,肯定會招來不少的愛慕者。
他總是面無表情,冰冷的聲音裡帶著霸道與跋扈,散發著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陰騖的黑眸要是用專注的眼神,緊盯著一個女人,肯定能讓對方心神蕩漾。長年的勞動,更是鍛煉出他完美的體魄,簡單的襯衫與牛仔褲,遮掩不住那讓男人稱羨、女人垂涎的身材。
他的薄唇,不是嚴酷的緊抿著,就是高聲咆哮怒罵,不知道吻上女人時,會不會變得溫柔些。
唔,她沒嘗過他的吻,倒是很清楚的記得,那寬厚的掌,曾經「伺候」過她的粉臀──
閃過腦海的念頭,讓書眉羞紅了臉,以往讓她氣得咬牙切齒的記憶,這會兒竟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用雙手輕拍臉兒,想拍去那抹嫣紅,順便把腦子裡的怪異畫面也一併拍開。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順手拿起一本「虛懷若谷」的簡介,欣賞著雪銅紙上的各式家俱。
阿嘉雖然有些古靈精怪,但是拍攝的技巧的確不差,那些竹製的家俱,在他的鏡頭下,一一躍然紙上。
九二一大地震後,張徹一從中部取材,設計出竹製的家俱,不但在歐洲與台灣創出佳績,還有不少日本人,特地前來訂貨,願意付出比市價多一倍的價格,只求能購得一套。
逗留在台灣的這十幾天來,書眉對「福爾摩沙」愈是瞭解得深入,就對他愈是敬佩。
他的才能,跟他的壞脾氣一樣,都讓人印象深刻。
「你們準備怎麼處置那傢伙?」書眉突然開口問道。她百分之百確定,他的腦子裡,絕對沒有「以和為貴」四個字,即使對方扛著消費者的名義上門,惹得他不爽了,肯定也是抓起對方,先賞一頓拳頭再說。
既然他會阻止員工動手,那就表示,他另有打算。
張徹一沒有回答,繼續翻閱藍圖。她偷偷猜測,這件事情的處理權,或許老早由凌雲攬去了,不然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工廠的大門,說不定老早就被撕成八塊,埋進花圃裡了。
不論這件事情,是由「福爾摩沙」內的哪個決策者來處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得罪這些男人,是件最不智的行為!
「如果讓那個人落到你手裡,你打算怎麼做?」她提出假設性的問題。
張徹一慢慢的抬起頭來,露出野蠻的笑容。「我會抽了他的筋、剝了他的皮,把他的骨頭劈了,再扔進火裡當柴燒。」
「我想,與其讓這種卑鄙小人得利,你不如跟我合作。」她輕盈的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對他口裡的血腥畫面不予置評,倒是對生意興趣勃勃。
這陣子她雖然像海綿似的,努力汲取關於「福爾摩沙」的各類資訊,卻從未開口提及合作的事情,為的就是等待適當的時機。
黑眸一瞇,迸射出難解的光芒。
「我拒絕。」
意料中的反應。
書眉保持微笑,反覆提醒自己,只要說服他點頭,大筆的鈔票就在前方等著她。
「請問,你是哪裡有意見?」她耐著性子問。
「全部。」
「企劃書上寫得很清楚──」
「我沒有看。」他指著垃圾桶。「全都扔在那裡頭了。」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裙子裡捏成粉拳。「你應該知道,兩間公司合則蒙其利,分則受其害。」
「我知道。」
「那──」
「不。」
書眉用力咬住紅唇,忍住翻騰上湧的怒氣,克制著不衝出去找把鎯頭,回來敲破他那硬如頑石的腦袋。好吧,既然說之以理、誘之以利全都沒效,她聲調一軟,企圖動之以情。
「大哥──」
「我這個大哥,十五年前差點被你毒死。」對於這件事情,他可是念念不忘。
「凌雲跟向剛已經答應。」
「我也是股東,這件事還得問過我的意思。」
「你到底還有什麼條件?」她鬆開拳頭,雙手在裙上交疊,惱怒的瞪著他。
張徹一露出獰笑,雙手交疊,往後頭一靠。「我不跟謊話連篇的小孩談條件。」
「你瞎了眼嗎?我已經長大了!」書眉氣急敗壞的說,杏眼瞪得又圓又亮。
深幽的黑眸,慢條斯理的從她氣憤紅潤的臉兒,滑過纖細的肩膀,在那誘人的酥胸上逗留,眸光逐漸轉為深濃,有著純男性的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