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捉妖

第7頁 文 / 古靈

    「龔小姐,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愛美達的英文實在不容易聽得懂,龔以羚使盡全身功力才勉強聽懂八成,但她的語氣和笑容都非常慈藹友善。「來,我先帶妳到妳的房間。」

    儘管吩咐?

    愛說笑,同樣是出賣勞力的人,該做的事自然要自己做,怎可推給其它人?

    然而不到兩天,她就瞭解到一項事實:她根本沒事可做,因為迪卡斯根本不需要她來照顧他。

    因為有太多人等著伺候他,那些替他打掃屋子的「朋友」各個都渴望能為他做任何事,打掃屋子、準備餐飲、洗澡、上床,隨便什麼都好,就算要他們替他擦屁股,相信他們也會興高采烈的為他擦。

    所以她唯一的功用就是陪伴他,在他無聊時陪他閒聊五四三,也就是:專供他打發時間之用。

    而那些「朋友」,她猜想是以替他免費工作來換取住宿之處,反正他一個人也住不了那麼多房間,光是正屋樓上樓下就夠他逛到腳酸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來照顧。」換言之,她大可以扔下他回餐廳工作了。

    「胡說,我當然需要。」

    「需要什麼?」龔以羚朝起居室另一頭質問過去。

    在整棟宅子裡,迪卡斯最喜歡流連在這間半開放的起居室裡,一面是整排的百葉窗,另兩面則是落地窗,窗外有露台,踏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致。

    此刻迪卡斯就抱著吉他靠在窗邊的長榻上,任由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沿著光的痕跡移過去,起居室中央是一台黑亮的鋼琴,四周吊掛著高高低低的翠綠盆栽,在柔美的綠意中,飄揚著令人怦然心動的吉他絮語。

    活潑的「愛莉歌莉雅」帶給人無限希望與動力,「輕擁慢舞」在清泉般的節奏間感到一絲絲哀愁,彷彿預知這將是場悲戀;在「戀戀茱莉葉」以及「永恆」之中,深情款款的旋律隱藏著滄桑與傷感,傾訴著男人注定流浪的愛情宿命。

    「我需要……」光滑的下巴朝酒櫃那邊努過去。「那個。」

    「別想!」龔以羚斷然回絕。「你現在不適宜喝酒!」

    迪卡斯歎著氣停下彈吉他的手。「小姐,我們墨西哥人喝酒就像妳們中國人喝茶,也像法國人的紅酒文化,隨時隨地都要來一杯,不過絕不至於喝到爛醉或嗜酒如命,那種事只有美國人才會做。」

    「我知道,我知道,」龔以羚不耐煩地揮著手。「你們墨西哥人真的超愛喝酒,一大早起床先來一杯,朋友見面第一件事也必定是先奉上一杯酒,就算地球要爆炸了,請先喝一杯再炸。而且碰到有人問:要不要來一杯?在答應之前如果不先問清楚『那一杯』究竟是什麼,保證一杯就坑死你!」

    她很不以為然地翻翻白眼。「真是被你們打敗了,你們墨西哥人無論喝什麼烈酒醇酒都好像喝啤酒一樣大口大口的喝,還說像我們中國人喝茶,差多了告訴你,才不……咦?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

    繼續輕撥吉他弦,迪卡斯淡淡微笑。「妳的姓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姓。」

    「哦!」被人當面抓到小辮子,龔以羚有點尷尬。「呃,總之,我知道你們墨西哥人愛喝酒,但有時候不行喝就是不行喝,OK?」

    迪卡斯又歎氣。「好吧!那點根煙給我總行吧?」

    「煙?」龔以羚考慮一下,再起身到酒櫃的抽屜裡取出一包煙和打火機拿過去給他,他卻只顧叮叮咚咚撩出一串串音符,仰著無辜的臉對她綻開迷人的笑容,她不禁白眼一翻,拿出煙來替他點燃,再粗魯地塞進他嘴裡,然後回到原先的座位。

    兩人大眼瞪小眼。

    吉他持續演繹出宛如水晶般剔透欲碎的細膩情懷,縷縷煙霧後,深沉的瞳眸宛如兩潭紫汪汪的幽湖,專注地凝睇在龔以羚臉上,直至最後一顆音符消失,他慢條斯理地拿下香煙置在煙灰缸上。

    「妳討厭我,為什麼?」

    下巴輕蔑地揚高,「因為你把女人當玩物!」龔以羚毫不諱言對他的厭惡。

    迪卡斯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是在表示他瞭解了,或是承認她的指控。徐徐低眸,他繼續彈奏另一首曲子,一顆顆晶亮的音符猶若少女的珠淚般滾落。

    「除了我,妳認識另一個這種男人?」

    「沒錯。」

    「他騙了妳的感情?」

    兩眼一瞪,「不關你的事!」龔以羚憤然道。

    即使她打死不肯承認,自她的反應上來推測,他已經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確定她必然是被某個混蛋男人欺騙過感情。

    迪卡斯莞爾,音符倏忽一變,吉他開始發出狂野的聲音,強烈的節奏熱情如火,十六小節後,醇厚性感的歌聲亦輕快地加入,活力十足,魅力四射,令人不由自主地愈來愈振奮,忘卻了憤怒,也忘卻了煩惱。

    一曲終了,龔以羚忍不住脫口而出衷心的讚美,「你唱得真的很棒!」

    迪卡斯也覺得自己很棒,因為在她一無所覺的情況下,他成功的轉變了她的心情。

    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謝謝。」然後瞄了一下手錶,又戴上了墨鏡。

    「為什麼?」龔以羚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老是戴著墨鏡?」

    迪卡斯聳聳肩。「因為在墨西哥人眼裡,紫色是不祥之色。」

    「可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啊!」龔以羚不覺又衝口而出。

    迪卡斯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再次謝謝。」

    在他曖昧的笑容下,龔以羚不禁赧然地別開眼。

    「可……可是你這樣不是很不方便嗎?難不成你隨時都要戴著墨鏡?」

    「大部分時候吧!」他輕輕撥動吉他弦,漫不經心地回道。「但有些時候不方便戴墨鏡,我就只好戴黑色隱形眼鏡。」

    「還是不方便。」

    迪卡斯漾起淺淺的笑。「習慣就好了。」

    他的時間計算得很準,才剛戴上墨鏡幾分鐘,愛美達就推著餐車進起居室裡來了,而龔以羚一見餐車上的內容,便懊惱地大叫不已。

    「愛美達,拜託妳,不是告訴過妳好幾次,迪卡斯暫時不能吃辣的嗎?」

    除了愛喝酒之外,墨西哥人嗜吃辣椒的程度更是驚人,幾乎每一樣菜都要淋上辣椒製成的莎莎醬或莫萊醬,甚至有的菜餚本身就是紅通通的,或者乾脆把肉或吉士塞到辣椒裡焗烤來吃,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隨便抓一把辣椒當芹菜啃,更可怕的是吃芒果甜橙也要蘸上一層紅紅的辣椒粉,連麥當勞的漢堡裡也要夾泡辣椒,總之,墨西哥人沒有辣椒就活不下去了。

    愛美達看看餐車,再一臉無辜地問:「請問小姐說什麼?」

    迪卡斯失聲大笑,龔以羚直翻白眼。

    居然給她裝作聽不懂!

    沒關係,她也有對應之策,默默的,她把完全不加辣椒的菜餚端到迪卡斯面前桌上,其它的……

    「拿走!」

    「等等,莎莎醬!」迪卡斯忙道。

    「不准!」

    「莫萊醬?」

    「不准!」

    「可是這些菜不淋醬不好吃啊!」迪卡斯抗議。

    龔以羚把一碗切碎的吉士片推到他面前。「淋這個。」

    「欸?!」

    愛美達以同情的表情露出歉然的笑,在迪卡斯沮喪的目光下推著剩餘的菜餚離去,龔以羚見他還垮著一張臉發呆,忍不住偷笑了會兒,再板起臉來催促他用餐。

    「好,快吃吧!」

    迪卡斯橫她一眼,不情不願地抓起一片油炸玉米餅恨恨地塞進嘴裡。

    「我想妳說的對,我不需要妳來照顧我。」

    「不不不,」龔以羚笑咪咪地搖搖食指。「現在我能肯定你確實需要我來照顧你了。」

    她死也要留下來盯住他,一滴酒也不給他嘗到,一口辣椒也不給他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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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星期後,迪卡斯拆掉石膏,但他仍需拄著枴杖一段時間,不過他已經無法再乖乖待在家裡養傷,龔以羚猜測他很快就會提出要離開這座豪華監牢的提議。

    果然……

    「我們去看人牛足球賽!」迪卡斯興致勃勃地說。

    人跟牛比賽足球?

    真是了不起,墨西哥人居然能教會牛踢足球,這個怎能不看!

    「好啊!」龔以羚毫不考慮的答應。「什麼時候?」

    「明天。」

    三個星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雖然日日相處,迪卡斯大部分的時間俱都表現出無懈可擊的迷人姿態,但愈是如此,她對迪卡斯的厭惡觀感愈是難以改變,對於他那些「朋友」對他毫無保留的喜愛更是感到大惑不解……不,他們不只是喜愛他,他們是敬愛他,如同殖民地時期的人民敬愛他們的貴族領主似的。

    每天每天都有人來探望他,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和老人,恭恭敬敬,虔虔誠誠地祝福他早日康復。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沒錯,他是個俊美的男人,即使一身邪氣,老是吊兒郎當地想誘惑她,又拋媚眼,又唱情歌,不時搞得她差點打破誓言甩去第二巴掌,但無論如何,他確實幽默風趣、脾氣溫和,還彈得一手好吉他,事實上,他連鋼琴也彈得很好,歌喉更迷人,人們會喜愛他並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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