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古靈
「他天性冷淡,那實在不能怪他,因為那是天生的;由於天性冷淡,所以他缺乏感情,缺乏對人事物的興趣,這也是必然不可抗拒的結果,同樣的,因為生性冷淡,所以,也只有那種非常極端的事物才能激起他的興趣,而且還不能是好的極端喔!必須是很不好的極端,像是很懶、很醜、很恐怖之類的,譬如……」
說到這裡,她突然往書房那邊瞄了一下。「他的工作,他並不是因為他是男人,所以才對工作有興趣,而是因為商場上的競爭是最自私貪婪、奸詐狡猾、陰險惡毒、詭譎多變,集各種黑暗思想之大成,所以他才那麼感興趣。還有我……」
指著自己的鼻子,「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她笑著調侃自己。「這點的確是有些怪異,但誰敢說自己絕對沒有奇怪的習性呢?我就很喜歡偷吃魚頭,雖然啃魚頭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我就是覺得要背著人偷吃才夠味道。」
「老實說,當時我只是為了挑起他的興趣才那麼說的,可是現在……」雷峰塞了滿嘴蛋糕,說話有點口齒不清。「我倒覺得我一點也沒說錯。」
怒哼一聲,冉櫻快手將最後一塊蛋糕搶過來。「不給你吃了!」
雷峰聳聳肩,一口喝乾了茶,然後自己又倒了一杯,再繼續向巧克力餅乾進攻。
「總之,越瞭解他,我越覺得這樣才是他,也就對他越傾心,」冉櫻咬著蛋糕說。「有時候還會覺得他這樣很可愛呢!」
「可愛?」嘴裡的餅乾頓時掉了一半出來,「你有毛病啊?他會可愛?」雷峰怪叫。
「你才有毛病!」冉櫻白他一眼。「你當然看不出來,因為你是男人呀!他的可愛只有女人才看得出來嘛!」
兩眼往上翻,「老天爺啊!」雷峰好像在對上天祈禱似的。「看看這個女人,她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啦!」
「你才AIDS呢!」冉櫻笑罵,並端起半涼的茶來喝了一口,隨即又放下。「啊!對了,雷峰,你有沒有注意到,文喬最近兩個月來脾氣好像越來越暴躁了,而且食慾不太好,瘦了很多,他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對,我也注意到了,」雷峰也放下茶杯了。「以前他幾乎不發脾氣,光是用他那種高段的冷嘲熱諷來對付那些他不喜歡的人就綽綽有餘了,你也知道,他的毒舌功早已練到最高等級了。但是,最近他異乎尋常地常常發脾氣,動不動就吼人,連那個跟在他身邊將近十年,特地從台灣叫來幫忙的馮秘書都被他吼過好幾次了。唔……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因為……」
見他遲疑地停頓下來,冉櫻忙道:「你說,無論是什麼我都不會在意的。」
「那我就實說了。」雷峰又停了一下。「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最近纏著他的女人越來越多了。」
「對,我也發現了,」冉櫻頷首。「甚至都追到家裡來了呢!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才開始?」
「因為以前她們認為,既然老大已經結婚了,她們的希望就不太大,因此,老大只要話說得難聽一點,她們就會知難而退了。可是上一回,老大心血來潮突然拖著你陪他去參加宴會,她們才發現你很……你很……呃……很……」
「平庸?」冉櫻笑著替他說下去。
雷峰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所以,她們認為她們的機會還是很大,你知道的,現在離婚比吃飯遺容易,因此……」
「她們就前仆後繼,死而後已?」
雷峰無奈地兩手一攤,「唉!誰教女人總是那麼愛異想天開。」見冉櫻瞪向他,他忙又加了一句,「當然,除了你。」
冉櫻失笑,搖搖頭,繼而又微蹙起眉頭。「原來如此,他本來就很討厭女人纏著他,現在大家一古腦兒的全盯上來了,又趕不走,難怪他的火氣會那麼大。」
「何止火氣大,」雷峰喃喃道。「搞不好哪天他一火起來,乾脆宰了那些女人也說不定。」
冉櫻略一思索。「那對兄妹還沒離開嗎?」
「快了,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現在只要能拿到證據就可以直接把他們趕出泛世了。」
「那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
「對喔!」雷峰若有所思地沉吟著。「只要那對兄妹一離開泛世,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他也不必越來越火大了。」
「那就再加把勁趕緊把證據找出來吧!」
「還用得著你說,我可不想哪天先被他抓來做開幕第一刀!」
然而,一個多月後,鄒文喬突然回復以往的冷靜淡漠,卻開始常常出差應酬,有時候甚至兩、三天不回家,即使回家了,也比過去更沉默,老是拿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神凝視住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問他,他也只是蹙眉移開眼,什麼也不肯說。
更誇張的是,連雷峰也不常來了,縱使來了,也不像往常那般開朗愉快,同樣拿若有所思的眼光偷覷著她,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麼,卻又硬吞了回去。
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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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鄒文喬難得的沒有應酬,而且陪同冉櫻母女在起居室看電視,最詭異的是,他竟然容許儂儂坐在他的大腿上看電視。不過,冉櫻注意到,他並不是特別縱容儂儂,而是他根本沒注意到儂儂爬到他大腿上了。
九點,冉櫻趕著儂儂去睡覺,半個鐘頭後,又回到鄒文喬身邊繼續看電視。可說是看電視,兩人卻都是兩眼盯著螢幕,視若無睹、各有所思,心緒並不在電視上。
冉櫻在考慮需不需要告訴他她又懷孕了,還是讓他自己發現就好了?
而鄒文喬則不斷地將奇怪的眼神投向冉櫻,然後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蹙起了眉宇,俊逸的臉上滿是困擾之色。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冉櫻突然出聲了。「啊!記得你問過我,隔壁為什麼老是在吵架,我今天才知道,隔壁的波威斯夫婦是為了波威斯先生的外遇而吵,現在他們已經決議要離婚了,以後大概不會再聽到他們的吵架聲了吧!」
「離婚?」鄒文喬彷彿從沒有聽過這種名詞似的喃喃重複。
「是啊!」冉櫻輕輕偎進鄒文喬懷裡,「我想,波威斯太太一定很傷心,所以她今天才會跑過來向我哭訴,我差點脫口問她,她是不是跑錯邊了呢!」她好似很無奈地笑了一下。「想想,在這兒住了四年,我們甚至沒講過兩句話呢!」
「是嗎?」鄒文喬仍是心不在焉。
「對啊!她一直憤恨地咒罵波威斯先生和那個女人,說希望他們被卡車撞死、被人搶劫殺死、吃東西噎死、從樓梯上跌下來摔死……」冉櫻輕歎。「想當初,他們恩愛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吧!」
鄒文喬沒出聲。
「總之,她一直罵一直罵,罵到我實在忍不住,就告訴她,如果她真的愛波威斯先生,她就不應該這麼想……」
「那她應該怎麼想?」鄒文喬終於把注意力找回來放在冉櫻身上了。
「是我就會想,雖然波威斯先生離開她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一定很難過,但至少波威斯先生會很幸福吧?如果波威斯太太是真愛她丈夫的話,那麼,能見到波威斯先生幸福,她就應該可以滿足了,即使心酸,但她還是可以笑得出來。」
冉櫻溫柔地微笑。「可是,倘若波威斯先生就如同她所說的被車撞死什麼的,我想,她一定會痛苦到恨不得自己也跟著死了,可能這輩子她都再也笑不出來了也說不定,因為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是這樣嗎?」鄒文喬的臉上驀然泛起一抹詭異的神色。
「是啊!兩相比較之下,我寧願心痛,而不願心死,心痛有一天會平復,會變成一段值得回味的記憶,可若是心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冉櫻毫不懷疑地說。「所以,我勸波威斯太太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一個人傷心,總比兩個人痛苦來得好吧?更何況……」
冉櫻深情地注視著鄒文喬,「如果是我的話,我甚至不會感到心痛,只要你能幸福,我也會覺得自己已經得到幸福了。」
沉鬱的凝視駐留在冉櫻臉上許久後,鄒文喬才低喃,「你確定真是如此嗎?即使我們離婚了,你也依然能夠滿足的獨自生活,只要我幸福的生活在這世上的另一個角落,對你而言,這樣就足夠了嗎?」
「沒有錯,」冉櫻非常肯定地回答他。「這樣就足夠了!」
又凝視她片刻後,鄒文喬才咕噥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我就不能不承認你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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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如何?」
當雷峰一踏入幾近百坪的辦公室裡,發現厚厚的窗簾已然拉上,昏暗的空間裡,只有吧檯邊一盞小小的裝飾燈還亮著,整個辦公室裡陰暗靜謐得彷彿半夜裡的墳地似的,乍眼一見好像空無一人,那陰沉的問句更似從虛無中冒出來的,駭得他差點嚇得轉身奪門而出。幸好他膽子夠大,又提心吊膽地多看了兩眼,這才發現沙發上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