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古靈
但她依然會盡力去配合別人,就如此刻——
「提議啊!你們大家怎麼搞的,沒營養的話那麼多,正經話一句也沒有!」班代在講台上聲嘶力竭地怒吼。「不要老套,來點新意,我們資設系二年級的攤位到底要擺什麼?」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搞屁呀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我說新意、新意,新鮮的創意,懂不懂呀,你們這些外星來的超級大白癡!」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咧,居然給我說這種話,那你們選我幹嘛?不就是來壓搾你們的!」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聽你說阿媽的話,那種攤位誰會來!換一個,換一個!」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哇靠,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我殺了你!」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聽你在干古,拿你七仔來賣吧!」班代猛翻白眼,繼而眼一轉,瞧向另一邊。「喂,連纖雨,妳都不說話,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纖雨略一沉吟。「櫻花茶碗蒸可以嗎?」
「櫻花茶碗蒸?那是什麼東東?」
「就是把櫻花瓣醃上鹽裝飾在茶碗蒸上,別緻又漂亮,材料不貴,櫻花瓣到圖書館後面去撿就有了,作法很簡單,也不需要什麼特別器材用具,這個不知道合不合適?」
「啊,這個好!便宜簡單又夠新鮮,大家如果沒有其它提議,就用這個嘍?」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好,那就決定這個了。現在……誰要負責?」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聽你在哭夭!什麼她提議的她負責,那其它人都在幹嘛?純喫茶嗎?」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你還敢說,你……決定了,就是你!從頭到尾你話最多,結果一點建設性的提議都沒有,根本是來鬧場的嘛,好,那就讓你鬧個夠!各位同學,附議的人請舉手……太好了,全體附議,提案通過!」
事情就這麼亂七八糟的解決了,不過下課後,班代還是特地跑來囑咐纖雨。
「連纖雨,那傢伙很欠扁,妳最好把作法、需要準備的東西和數量等詳細寫好,免得他到時候賴到別人身上去。」
因為這樣,所以她必須在空堂時先去揀選櫻花瓣,因為「那傢伙」是絕不可能去作這種「無聊」事;所以她必須盡其所能先做好她所能做的預備工作,因為「那傢伙」現在正忙著嗡嗡嗡跟在校園裡那朵最艷麗的玫瑰花後面跑,哪裡有空理會這種「閒事」?
總之,「那傢伙」一定會在校慶前兩天才開始手忙腳亂,最後再用一個白癡都不會接受的理由把一切都推給她,既是如此,不如她現在先把能準備的先準備好,只要他一喊救命,她就可以把準備好的工作移交給他了。
所以,她又來了。
沒想到要拜託任何人幫忙,空堂時,她又獨自一人來到圖書館後,卻意外地發現最佳風水地理位置早已被某人捷足先登了,更教人驚訝的是某人居然是在……
跳舞?!
而且他跳的還是時下最流行的街舞,那種需要高度技巧的街舞,因為個子高,韻律節奏感也都很好,他跳得還真是相當出色顯眼。
特別是在這落櫻紛飛的背景中,熱情奔放地擺動,流暢有力的旋轉,點點汗滴隨著鮮艷的櫻花瓣飛揚,更是別有一種沉靜與興奮、古代與現代交錯的特異美感,纖雨不由一時看呆了。
直到他突然停下來,並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靠著樹幹砰一下滑到地上,她才想起他的身體應該不允許做這種激烈運動,連忙跑上前去蹲在他前面,一眼就注意到他的臉色白得很可怕,幾乎呈現透明狀了。
「段清狂,你沒事吧?需要打什麼針或吃什麼藥嗎?」
段清狂吃力地睜眸看了她一眼,「Shit,我……我又忘形了……」兩排濃密的睫毛無力地垂下。「我想我……我需要睡……睡一會兒。」
「睡?」纖雨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即過去把停在不遠處的輪椅推過來,在輪椅背後的袋子裡找到一條薄毯子,立刻把毯子蓋在他身上,又注意到他的坐姿委實很不舒服,便毫不猶豫地靠著樹幹坐下來,拍拍自己的大腿。
「躺這兒吧,也許不是很舒服,但起碼比你坐著好睡!」
段清狂看看她,再看看她的大腿,唇畔驀然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用懷疑,一定……很舒服!」他低喃著躺下去,不料才剛睡好姿勢,他又垮著臉咕噥了一句:「慘了!」
兩人同時望向輪椅上,段清狂真想裝作沒聽到,但纖雨已經把叫個不停的手機拿給他了,他很誇張地歎了一大口氣後才接過手機來,又深吸了好幾口氣穩下呼吸心跳,再按下通話鍵。
「喂……啊,大哥,是你喔……沒有哇,我在醫輔中心睡覺……不是啦,我說過有個騷包一直追在我屁股後面,那我被纏得實在很煩了,所以才躲到這兒來的嘛……沒有,沒有,我怎麼敢騙你嘛……哇靠,回家睡?拜託喔,我還有課耶……不是,不是,我不是靠你,我靠我自己,行了吧?」
白眼一翻,他受不了地闔上雙眸。
「喔,饒了我吧,大哥,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要拿我當小孩子嘛……是是是,我知道,不舒服就直接回家……有有有,我吃了,我吃了,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我也有上廁所撇條……哈哈哈,誰叫你問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好啦,好啦……嗯,掰掰!」
說罷,隨手扔下手機,枕著她的大腿躺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下一秒,他睡著了。見狀,纖雨先細心地為他掖好毯子,再拿出小塑料袋來,開始仔細挑選飄落在他們身上,以及旁邊地上的櫻花瓣……
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個多鐘頭之後,段清狂才醒轉過來,睜眸,打了個滿足的呵欠,再揉揉眼,他兩眼向上望著她,漾出慵懶迷人的微笑。
「嗨。」
而纖雨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二十四歲了?」
段清狂揚起輕笑聲,「我休學過好幾次。」說著,他慢條斯理地坐起來,挺背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後並著她的肩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
從俯視到仰望,纖雨有點驚訝。「你……好高。」
段清狂聳聳肩。「我大哥更高,不過我二哥比我矮一點,三哥跟我差不多。」
比他更高?
真難以想像。
「那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跳舞?」
「我想妳應該會再來,所以第一堂下課後就跑來這兒等妳,」他伸掌接著一片迎風飄落下來的花瓣。「等得太無聊了,忍不住就起來走走,走著走著腳又忍不住跳了起來,最後就……哈哈,就是這樣。」
「等我?」纖雨奇怪地重複。「為什麼要等我?」
揚開花瓣,輕鬆的神情褪去,「因為我想問妳……」嚴肅的眼認真地凝住她。「上星期五妳為什麼那樣說?難道妳得了癌症或什麼絕症之類的嗎?」
「絕症?」纖雨不禁失笑。「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麼?」
笑容驀又消失,纖雨別開臉。
「你問這個作什麼?」
「因為我想追妳。」
驚訝地回過頭來,纖雨錯愕地瞠視他慎重其事的表情。
「追我?你為什麼要追我?」
「因為妳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令我心動的女孩子。」
纖雨震了震,再次別開臉,沒有問他僅只一面怎能確定,因為她自己何嘗不是在那四目相交的剎那間,心神便因他而悸動不已,那種似恍惚又似激昂,既恐慌又興奮的感覺,是那樣令人緊張又喜悅,想微笑又想掉淚。
她甚至有種說不出詭異的感覺,彷彿這不單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見鍾情,反倒像是他們早已刻骨銘心地傾戀對方許久,分離多年後終於再度重逢,但是卻已……
「太遲了。」
「為什麼,妳有男朋友了嗎?」
「我訂婚了。」
好半晌,段清狂都不再出聲,直至一陣強風襲來,他不由得一陣瑟縮,緊貼在他身傍的纖雨馬上察覺到了,不假思索,立刻轉過來把毯子拉上來蓋緊他,不經意兩眼上揚對上他沉鬱的視線,四眸瞬即膠住了。
片刻後——
「妳……愛他?」
「不,他是個陌生人。」
「咦?」
兩眸下垂,她放下手,又轉回去視若無睹地注視著步道對面的櫻花樹。
「這是個交易……」
不過第二次見面,她實在沒道理告訴他這件她原不打算讓任何外人知道的私事,但是她卻說了,事實是那麼自然地從她嘴裡溜出來,彷彿他本就有權利知道她所有的事似的。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她不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私事告訴別人的人;可是同時她也覺得這樣並不是很奇怪——這點就相當令人費解了。